《贫女荣华录》TXT全集下载_12
作者:南雨北风      更新:2023-06-22 20:17      字数:10211
  下头一片乌泱泱的跪倒了,太子摆手,颇觉无趣,“随我去看看那个美人,我倒要见见,是怎样的美人,能让人挥掷万金不得见。”说完,还开玩笑的说了句,“花妈妈不会叫本宫也拒绝吧。”他这一声玩笑,愣是让楼里的管事战战兢兢长跪不起,“太子爷说笑了。太子爷相见的人,哪有不得见的?不过一个玩意儿,不值当太子爷费心……”太子也不愿吓唬他,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带路吧。”管事摸了一把额前冷汗,恭敬的引人前往。他将酒杯最后一口喝尽,随手一扔,黄金制的杯子在地上“哐当”发出一声脆响。太子朗声一笑,把左右美人推开,抄着双手,如老农一般,一摇三摆的拖拖拉拉跟在管事后头。身后还跟了大队的仆从。临进门前,管事直接推门而入,太子喝退不及,等到门被推开了,见到了里头一脸惊诧的美人,才来得及喝退左右。他独自一人,闲庭信步走了进去。下人们颇有眼色,站在门口,不忘关上房门。他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美,确实美。怪不得花满芳一直藏着不肯见人,怪不得烧了数万金也不肯松口。此等绝色,纵是他为当朝太子,也不曾得见。与之相较,花映水,花云月,呵,不过尔尔。她人倾国倾城之姿,不过凡间颜色,不及她万一。这一张脸仿佛是被精心计算过了,每一分每一毫,都恰如其分的长在了别人喜欢的点子上。再娇艳一分,便显得妖媚;若多了一分清冷,便又添了寡淡。这样,美的刚刚好。那种让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好。在他打量沈南云之时,沈南云也在打量着他。进来的男人身形高大,样貌俊郎。身着宽大的衣袍,也没系腰带,拖拉在身上。往下看,鞋子也没好好穿,露出了脚跟。此人丰神俊逸,满身写着不羁、放纵与潇洒。看着像是一个豪迈俊朗的落魄诗人,可身上衣裳的料子却又贵的出奇。沈南云不禁拧了拧眉头。太子见她拧眉,仿佛被何事困扰,樱桃小嘴微微上翘,较之方才添了几分可爱,不由笑问,“何事所扰?”沈南云歪歪脑袋,笑答,“不知君为何人?”太子有心逗弄,笑,“不妨一猜?”沈南云沉吟半晌,眉头方舒,一脸古灵精怪,“花妈妈根基深厚,连王府的世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我可是座大金山,若不是大财主来了,定不得见。”“加上您又是管事亲自送来的,所以我猜……”她卖了个关子。太子好笑,“你猜什么?”沈南云像个小兔子一样,一下跳入他怀中,太子接了个满怀。她搂住来人脖子,在他耳边咬着耳朵,轻轻吹气,说道,“我猜您是太子殿下,是花妈妈的大靠山,是不是?”说话的时候,手上小动作不断,明摆着在撒娇。太子将她紧紧搂住,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宠溺道,“猜对了。”第42章沈南云,不,如今的花染尘终于名动京华。世人皆知太子卫明伦豪放不羁,常年醉卧花街柳巷美人膝下。那一夜过去,让花染尘这个名字响遍流星河畔。又有谁不想见到这个,让太子殿下流连忘返的女人?见过她的人,无一不叹服于她的美貌。为她一掷千金,为她抛下一切,甚至性命也无妨。就连小巷子里三岁的孩童都知道,在流星河畔的花满楼里,有一个名叫花染尘的貌美姑娘。而传言的女主人公——沈南云,此时正坐在床榻上把玩一盒子珍珠。也不知是谁人给她送来,给她送礼物的人太多了,她记不住,也不愿记住,只是让花满芳盲目的收下,然后一样样送到她房里。这个匣子颇为精致,面上镶嵌了彩色的宝石,迎着太阳,发出耀眼的光亮。打开,匣子里的珍珠每一颗如拇指大小,圆润的恰到好处,拿在手心,有一股子舒服的感觉。沈南云笑笑,反手将整个匣子倾倒,匣子里的珍珠“哗啦”一下全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在地上作响。一颗颗珠子弹跳四散在房间,不一会儿,便滚到各个角落。她哈哈大笑,往后倒在床上,将手中镶满珠玉的匣子扔了出去,在被子里打了个滚。这样的日子,奢靡,而又醉生梦死。沈南云看着自己的床顶,上头有一串串的宝石吊坠,帷幔之外布了一层珍珠串成的帘子。这床稍稍一动,便会“哗啦”作响。房间内,墙上挂着前朝的字画,桌上摆着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古玩,每一件具是文人们争相追逐的珍品。香炉是用紫玉雕刻,炉内燃的,是大内御赐的香薰。对了,还有角落里的那一把古琴,听说是神灵的遗迹,制琴的木头从天而降,是非凡品。沈南云觉得可笑,当初她一身武学,终究落了个不得好死,如今只凭一张脸面,便得到了世人求而不得的一切。但还不够,只是有钱,远远不够。要爬到更高的地方,既然来到人世,便要站在最高的地方,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世间的一切。她眸色转深,眼中不再是沉沦于酒色财气的迷茫,复又清明起来。上辈子的她又才,这辈子的她有貌。但都不够,想要在这人间肆意逍遥,必须要有权。只有权力,才能带给人快乐。才能让自己为所欲为,得到所有的一切。沈南云手指忽然攥紧,牵住了几根帷幔外的珍珠帘子,她用力一扯,扯下几条,忽而气急败坏的将它们全部重重丢在地上。她为自己如今的处境所恨、所恼。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玩物,眼前所有一切富贵奢靡不过假象,如烟云般转瞬即逝。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用在青楼女子的身上最合适不过。猛然间,她明白了自己时日无多。凭脸蛋吃饭还能吃几年?就算是天仙,也总有被人看厌烦、看腻味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那个什么都再也得不到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必须从现在开始筹谋,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沈南云“霍”的起身,跌撞的扑到妆台上拿起镜子,仔仔细细的看自己的脸。从额头开始,眉梢、眼角、鼻梁、嘴唇,再到下巴。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像是疯了似的,一下子沉醉在她的美貌中。她微微叹息,右手轻轻拂上脸颊:这张脸,还是能继续让人疯狂的。她笑,笑的张扬,把镜子扔在地上,碎裂的声响让她愉悦。对,就该这样。她这么值得人喜欢,就算任性一点,放肆一点,又有何妨?想到这儿,把墙上的古画取了下来,撕扯成一道一道的扔到地上。妆台上无数的珍奇首饰,尽数被扫落在地。还有衣柜里以千金衡量的纱衣,拿剪子绞了个干净。待到将房间弄的一片凌乱,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床铺。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大笑出声。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沈南云慵懒的躺倒,叫了声,“进来。”丫头进来见到这个样子,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淡淡道,“姑娘,二皮少爷来找您,在后园子等着呢。”说完也不多待,利落的转身离去。伺候她的丫头们都习惯了,这个主子喜欢弄坏东西,喜欢浪费。但总有恩客不停的给她送来,就算是弄坏了也无妨。她不喜欢身边有人,所以传完了话,一定要快快离开。她家里还有个二皮少爷,时时来找她要钱。只有二皮少爷和她好,又或许和她不好,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左不过和她们无关。人家的家事,她们不多打听,只是传话便是。丫头走后,沈南云气急败坏的起身,把衣裳穿好,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珠宝,往后院去。见到二皮的时候,二皮翘着脚在等她。见她过来,老远的就开始阴阳怪气,“哟哟哟,看看是谁?咱们的大美人走过来喽。”沈南云见他极为不耐,把手里的珠宝“啪”的扣在石桌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要走。二皮叫住了她,“我说,你就打算那这个打发我?”沈南云回头,“这不少了,寻常百姓,任谁得到一件,那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说不定下辈子的嚼头都有了。”“呵,”二皮冷笑,“糊弄谁呢?真当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拿手指不屑的拨弄桌上的珠玉,“谁知道你是不是从地上捡几个来糊弄我?我告诉你,当初说好了的,你带着我挣大钱。如今这点东西,真当我是叫花子不成?”二皮眼皮微微上挑,嘲弄的看着她,语带威胁。不知为何,沈南云突然就被他激起了火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等你下次来,我给你想要的一切。”二皮看着她良久,终于,把桌上的宝石收起,道了声,“那就好。”他大摇大摆的离开,嘴里哼着小曲,把手里的宝石上下抛掷,嚣张至极。沈南云恨到了极点,她快步走回了房间,“砰”一声用力将房门关上。她明白自己为何生气。有二皮这个人活在世上,她便得不到好处。受制于人,有人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辈子都无法摆脱。沈南云眼神变得阴狠。他该死了,这些不中用的人,利用完了,没有价值了,就该离他远远的。不,离得远远的还远远不够,他们应该永远的闭上嘴巴。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把秘密留在心里。想到这儿,沈南云珍而重之的把穆桢当年给的两截香点上了一截。她还有两次机会,这个时候,正好是把过往一切,扫除殆尽的时候。穆桢来了。她许久不曾见到沈南云,第一次落地的之时,被这屋子里的零乱吓了一跳。她四处转悠了一下,啧啧道,“你还真是给个机会就能飞上枝头,看看这屋子,再看看你当年上山砍柴火的日子,真是天差地别。”感慨时间并不长,她看着桌上燃尽的香灰,道,“想不到你会在这时候许愿。你有什么愿望?现在你不是什么都不缺吗?”她随手从桌上拿了个苹果,抱起一条腿坐在凳子上,以一种喝老酒的姿势在吃东西。说话间不忘嚼苹果,口水飞溅,跟农家说闲话不拘小节的农妇一般。沈南云看着毫无仙人姿态的穆桢,冷静的令人害怕,“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穆桢吃苹果的手顿住,抬头问,“谁啊?”“二皮。”沈南云道,“我知道你能查到他,帮我杀了他。这就是我第二个愿望。”穆桢把手里的苹果扔了,往桌布上蹭了蹭算是擦手,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竹简。这竹简上一个字也没有,可穆桢读的仔细,仿佛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似的,看得人眼睛疼。没过多久,穆桢问道,“是京城里的那个小混混头子二皮?”“就是他。杀了他。”穆桢忍不住多了句嘴,“人家怎么你了啊,非得杀人?”沈南云道,“他和我共患难,现在要和我共享乐,我不愿意。一个手上抓着我把柄、能对我有威胁的人,不能活在我在的这个世上。”“行。”穆桢起身,半是感慨道,“你说,你对一个帮过你的人都这么狠,要不是我是神仙,还不知道你会怎么对付我呢。”沈南云道,“不一样,他和你不一样,他威胁我,恐吓我,你们不一样。”说话声越来越轻。穆桢反问道,“如何不一样?她帮你处理了沈家人,我帮你处理二皮。说来,我和二皮做的也算是同一件事。都是帮你解决麻烦,还用的是同样的办法——杀人。”“你们不一样,”沈南云固执道,“因为你和我一样,所以你和他不一样。”你和我一样不择手段,和我一样冷血无情。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也在为你的目的铲除干净这路上所有的一切。就和我一样,阻碍到我的,全都该死。他们就算干脆利落的离开都不行,只有永远不在了,才能让自己安心。穆桢没有回答沈南云的话,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而后凭空消失在房间里。三天之后,花满楼里的姑娘们见到一贯爱奢华的花染尘姑娘突然一身素净。这一身素色别样俏丽,看得人心动不已。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变着法子勾人,但知道内情的,悄悄给她们不知道的咬耳朵。“你不知道啊?就染尘姑娘的那个哥哥,突然就死了,在家暴毙的。染尘姑娘还去送葬了呢。”“怎么回事?你快给我细细说说。”“听说染尘姑娘是为了她的那个情哥哥才来花楼里的,可是这下子人死了,也真是可怜。怪不得要一身素服。”“也是可怜。”一人感叹。另一人不忿道,“有什么可怜?说起来那男的死了才好,每回来找染尘姑娘都是要钱,要了钱又来楼子里找其他姑娘。要我说,这样的男人,死了,染尘姑娘才不可怜呢。”一人大惊,“竟是如此?原来染尘姑娘是被情郎卖进来的?”“……”她们的议论沈南云全听进了耳里,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了一下后,飞快收起。她垂下眸子,步履沉重的走回了她的房间。地府内,穆桢牵回来了一缕幽魂。她直奔轮回渡口,把这缕魂魄送了进去。等到冥王赶来,她早已做完一切。冥王面色沉沉,“穆桢,你可知胡乱勾魂可是重罪?”穆桢笑,“我知道,可就算我勾错了,你又奈何?”冥王怒,“若开了你这个先例,每个鬼差都不好好办差,随心所欲,你可知人间会有多大动荡!”“莫不是你以为将人送入轮回,这件事便无人知晓了?”“自然不是。”穆桢答得飞快。她倚靠在轮回渡口的一块石头上,无所谓道,“这与我何干?人间啊……”她目光涣散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慢慢说道,“便是人间动荡又有何妨?左不过不是神灵界的动荡,不过凡人,便是死了,也有轮回,无所谓的。”冥王沉声道,“穆桢,说出这样的话,你还配做神灵吗?”穆桢哈哈一笑,拍手道,“冥王大人啊,你知不知道,我,”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冥王和他身后所有的鬼差们,一字一顿道:“你,你们……”“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说配不配,只有天道,他才配说我们配不配为神灵。”“可惜老天爷不爱管闲事,自数万万年前万千世界成型之后,他就再也不出现了。”穆桢慢悠悠的走到冥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冥王大人,就像你不知道会做多久的冥王一样,我也许永永远远,都能做我的九天上神。”第43章沈南云的脚扭伤了。花满芳非得让她学舞,结果才刚刚转了一圈,就把她从舞台上直愣愣的摔下来。沈南云当时气得直接冲花满芳嚷嚷道,“长得丑的才要一技之长,若人人皆由我此等美貌,何须苦练技能?”花满芳被气了个仰倒,可沈南云长的漂亮,这话用在她身上委实不错,也没法子让人反驳。只可惜这句话杀伤力太大,直接嘲讽了楼里所有的姑娘,现在花满楼里的姑娘们见她是越发的不顺眼了。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一瘸一拐走在花园,绕着水池走,微风轻轻吹着,没人打扰也挺好。沈南云是个自大之人,别人不愿和她待在一起,她更不愿和其他人待在一起。在她看来,这些青楼女子没有脑子,将来年老色衰,躲不过一个惨字。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光阴。混子也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能阻碍她的人。沈南云看向远方一片绿色的湖水,水面在阳光下粼粼而动,有些扎眼睛,可莫名的也让人高兴。她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往前拐去。前头树干后出现了一个摇晃了玉坠子,再接着,是一把舒展开的折扇,折扇后是宽大的衣袖,牵引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太子卫明伦。沈南云有些慌乱,这份慌乱尽是伪装。太子卫明伦在她眼中和金钱权力直接挂钩,她只会衡量太子,却不会为太子而感惊诧羞怯。可害羞的姑娘才有人疼、有人爱,若是太过清冷,岂不是毫无乐趣?沈南云慌乱的给卫明伦行礼,脚又被扭伤,笨拙的很,差点跌倒。卫明伦朗声一笑,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待到将人扶好站定,卫明伦竟是半蹲在沈南云面前,把手中名贵的扇子一扔,笑着冲她道,“上来,我背你走,要去哪儿?”沈南云还想推拒,却被他抓住双手强行背上。半推半就之下,沈南云伏在了卫明伦的肩头。“脚怎么伤的?”他问。沈南云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小声答,“妈妈让我练舞,只可惜我手脚笨拙,什么都学不会,还摔了大跟头。”卫明伦哈哈一笑,“确实笨拙,你这花满楼里的姑娘们,个个都才华出众,舞技,是最不值一提的了。你连这个都不会,怪不得花妈妈嫌弃你。”沈南云娇嗔道,“连你也取笑我?”她忽然把脑袋探前,一脸嗔怪的看着卫明伦。卫明伦偏了偏脸,想要亲在她脸上,却被沈南云躲过。她笑声如银铃一般,“亲不着。”卫明伦长叹一声,“上次也是勾人了不负责,这次又是如此。你说说你,怎的就这么古灵精怪?”说完还松了松手,吓得沈南云连忙搂紧了他。卫明伦见她被吓到,放声大笑。沈南云掐了掐他的脸,气鼓鼓的对着他。这一路无言,卫明伦豪迈放纵,身上背着美人,已是高兴。身边又是美景,一派闲情逸致的慢慢在池边踱步。恍惚之间,沈南云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池边二人,静默无言,晓风拂柳,习习而来。待走到尽头,卫明伦将她放了下来。楼内一群丫鬟婆子迎了出来,看到太子殿下背着她又是一阵喧嚣。在喧嚣之中,卫明伦被花满楼的姑娘们拥走了。沈南云一直都知道,卫明伦是个多情的人,却又是个最不长情的人。女人于他,自是心人憧憬的一种洒脱表现。他真心的爱身边的姑娘们,可只是短暂的爱一瞬间,永远不能长久。太子府里的姬妾尽数皆是朝廷安排,他宠幸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没有一个能挣到半点名分。他在青楼楚馆之中疯狂流连探索,遇到喜欢的便是春风一度。你爱他,他便也爱你一下下,但是只爱一下下,接下去,他又会接着爱上别人。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的女人前赴后继的奔向他?没有名分,那便只有金钱了。卫明伦对自己爱过的女子极为大方,一旦不喜欢了,定会吩咐人安排好她的后半生。多少姑娘们都是冲着那后半生衣食无忧去的,更有多少人,想做那第一个打破常规,进入太子府的人。沈南云要往上走,太子绝不是最好的选择。当今朝堂两位皇子,一位太子殿下,皇后所出,即是嫡子,又是长子,占尽了名分。因为他占尽了名分,所以才敢毫不顾忌的放纵自己。另一位二殿下,贵妃所出,是个脾气温和的少年郎。沈南云第一次见他,亦是在花满楼里。那样风流的少年,斯斯文文的,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来青楼闲逛的少年郎,其清澈让人难忘。若说太子是个兴致起时便会挥毫泼墨,放声大笑,一手酒坛一手纸笔的豪客,那二殿下就是个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待在屋子里静静读书的书生。那一股子书卷气,见到了,便让人忍不住自惭形秽。第一次见面,便知这是她此生的良人。二殿下的眼神和她一样,深深藏着内心的不甘。将所有的阴郁、沉闷、嫉妒、不满,用清澈纯净的眸子牢牢掩盖,叫谁也不能发现。太子只想做个文人,二殿下,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想做天下的主人。太子放荡不羁,豪放多情,若做文人,定能流芳千古。只是可惜,他做了太子。若他兄友弟恭,也定能千古风流,却又可惜二殿下,他不够良善。初初见到二殿下,于一座水榭中。他端正的跪坐于正中,面前摆了三盘水果一壶酒,左边坐着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老头。老头子坐的和二殿下一样板正。沈南云被花妈妈安排前来接待,见到如此规矩的二人,半点不敢放肆,规矩到了极点。一举一动都仿佛拿着尺子在量,生怕做错了一点,惹来客人的不快。她坐到二殿下卫明睿的身边,小声的喘息,举止安静。偶尔打量坐着的二人,看到了卫明睿眉梢一颗不甚分明的红痣,更显得俊俏。左手边的老头子穿了一身绿色的衣裳,长发被梳理的整整齐齐的拿了一根短麻绳绑在脑后,看着颇为仙风道骨。沈南云第一眼见到那个老头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再看,才认出他是谁。随着卫明睿的一声“一剑先生”,让沈南云有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当年云随意身后跟着的,不就是这个一剑吗?那个拖着鼻涕时常哭唧唧的找她帮忙报仇,和她一起贼兮兮的跑到各个大宅院里偷鸡摸狗的小男孩,在毁掉自己的师傅之后,长成了如今这个为世人敬仰的一剑先生。他成为了天下第一的剑客,而云随意,成了一个经脉尽断,连路都走不好的瞎子。想到这里,忽然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已在湖边呆愣许久。身边柳树上停了几只鸟儿,叽叽喳喳个没完,她觉得有些冷,顶着烈日步伐沉重的走了回去。第44章沈南云推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穆桢抱着腿,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坐在小椅上。她手上捏着核桃,“咔”一声,整个核桃都裂开,她就从里头细细的把肉挑出来。穆桢也没看她,吃东西吃的认真,嘴边还沾了点细碎的沫沫。只听她随口道,“回来了?和太子殿下过的如何?”沈南云道,“你跟踪我?”问的肯定。穆桢头都没抬,“我来找你,没见到人就出门看了看,看见你和太子在调笑,所以我就赶紧跑回来了。”她换了个姿势,抱了另一条腿,“说起来我最近真是变了,要换做之前,看到这种男女之事,肯定直接就冲上前偷看去了。现在看你和卫明伦说说笑笑,我竟是半点不感兴趣,还想着你房里的核桃甚是好吃。真是不该。”穆桢长叹道,“真是年纪大了,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我。只有小孩,才会对零嘴恋恋不舍,抓心挠肺。”沈南云看着穆桢细嫩的脸,全然一派邻家少女的模样,却说出这样老成的话。她没好气道,“你只是对卫明伦不感兴趣罢了。要换做别人,只怕别人进了房,你也不忘移开眼睛。”穆桢来了兴趣,忽然得意笑道,“那是自然。想当年前朝皇帝放荡的紧,我日日趴在房梁上偷看,可真是花样百出,有意思极了。”“咳咳。”沈南云咳嗽两声,示意她别再说了。穆桢这才住了嘴,把手里的核桃放进盘子,拍拍手,又换了个坐姿。她半躺在不大的椅子上,整个人横着陷在椅子里。肩膀躺在一边的扶手上,另一边的扶手吊着腿,慢悠悠道,“你是要投靠太子了吗?”沈南云听明白她的意思,投靠这个说法不太准确。比之投靠,她更愿意用选择这个词。沈南云淡淡道,“自然不是。”穆桢好奇,直了点身子,“为什么?这个太子这么省事,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将来有个栖身之地不是挺好?”沈南云看着她的眼睛,说的认真,“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个栖身之地而已。”穆桢明白了。她怎么能不明白?她最了解沈南云的野心,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她复又躺好,声音悠悠,带着点劝慰,“世上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何必苛求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努力让自己活好罢了。”沈南云笑,“我便是为了努力让自己活好,才不敢选择太子的啊。”穆桢停下了晃悠的双腿,看着天花板,问道,“除了太子还有谁?太子好色却有情,对宠爱过的女人带着情意。你跟着他,后半辈子的日子不会难过。等他当了帝王,但凡给你个三瓜两枣的,你这辈子也是荣华富贵。想想当年,你所求不过一间泥瓦房,带着一亩地,日日耕种,在山林田野间自在逍遥。若你跟了太子,这愿望很快就能实现。谁都知道,他喜欢人从来不长久。”“现在看你顺眼,总是脉脉含情,不过是还没到手罢了。”“难不成你想找个权贵做小妾?即使登堂入室了,那不还是小妾?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等将来太子登基,看着自己的大臣得到他渴求不得的女人,那才真是糟心……”穆桢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沈南云打断了她,“不是太子,更不是权臣。”“那还能是谁?”“二殿下。”穆桢坐了起来,一脸莫名的看着沈南云,“老二?我记得他不起眼的很,整个就是一书呆子。”她把自己转了一圈,在椅子上做好,抄手沉吟道,“听说他温和从容,我远远见过一面,确实好性子。就是个无所事事浪费光阴的人。你跟着他,难不成还想做王妃?”她眼皮掀了掀,看向沈南云,“就算是王爷,你做个侧妃也就到头了,王妃可是没指望。卫明伦将来登基了,还能帮你把王妃废了不成?”沈南云笑的高深莫测,“你为什么,总觉得卫明伦能登基?”穆桢道,“这不是明摆着吗?太子即是嫡子又是长子,母族强大。要不是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敢这么放肆?”沈南云笑了,“我见过二殿下,只见过一次。他和一剑在喝酒,我在身边伺候。”“就那一次,就够了。连你也觉得他温和从容不是吗?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可我不觉得。”她语气平淡,字字清晰,“每个朝代的帝位争夺都那么残酷,卫明睿和我一样,有野心,绝不甘心居于人下。”“二皇子母族说起来,比之太子还更显贵。贵妃出生将门,曾祖父乃是开国之臣,以武功得公爵之位世袭。皇后娘娘不过一文臣之女,清流之后。就算国丈是清流之首,也不过耍耍嘴皮子罢了。就算太子殿下又嫡又长又如何?贵妃本就和皇后不睦,若真到了动手的那一日,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太子如此放荡不羁,我不信老二会无动于衷。”“卫明睿绝不是个好性的,一剑一来京城就去找他。呵,”沈南云冷笑,“会和一剑交好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和前太子恩爱过的女人,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惨。卫明睿居于人下以久,你说他温和,我倒认为他阴沉无比。真到了得势的那天,必定是血流成河。”她看穆桢,看的穆桢怪心虚的,“我这出生,委实是低贱了些。既此,便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世道对女子不公,我更不可能从头再来。就只能是二皇子了。不管是对是错,我赌这一把。唯有天子妾,能为人上人。”穆桢起身,“哦”了一声,“你自己想吧,反正你还有一次许愿的机会。到时候再叫我出来。”她来无影去无踪,说完话便不见人影。而沈南云,则是去找了老鸨。花满芳办事的速度快,也愿意满足沈南云的小心愿。她的恩客,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都无所谓。只要是皇家人,花满芳就满意。因太子好烟花女子,文人们也愿意附庸,当世文人,无一不逛烟花之地。二皇子素来给人的形象便是好读书之人,也是花满楼的常客。当沈南云再一次见到二皇子,他独自一人坐在凉亭之内,藏在帷幔之后,看不清身影。此地无人,只远远守着一个侍卫。沈南云小步上前,掀开层层帷幔,见着了手中拿着一本书的二皇子。他双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人进来了也没有注意到。其实沈南云早有猜测,也许卫明睿并不喜欢读书,只是太子喜欢,世人喜欢,所以他不得不喜欢。一个书呆子,总能叫人放下心防。在这花街柳巷之中,更是能和众臣相交。或许他并不爱这个地方,听说二殿下好干净。他府内的丫头们,但凡和别人有点子谣言的,全都给赶了出去。青楼女子在各色人群中游走,想来他是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