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联姻[ABO]》TXT全集下载_18
作者:风露沁酒      更新:2023-06-23 08:55      字数:9775
  顾韫靠着枕头坐了起来,与陆执墨道:“我想要一些他背叛昼南的铁证。”——庭院围墙外,即将倒大霉的某人踌躇不前。喻嚣抓住盛霁松的胳膊,推着他往前。盛霁松却在原地转了个圈,还是选择了折返的方向。喻嚣拦在他面前,急道:“不是要去跟他道歉吗?”“......我没法面对他。”盛霁松一脸憔悴,仅仅三天,却像老了三岁。那日清醒后,他被喻嚣告知自己对顾韫做了那种事,起先是不可置信,直到飞棘的录像系统被打开,他才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一个野蛮,暴力,粗横,明明不爱顾韫却对他强取豪夺的“盛霁松”。那一刻,他脑中划过的第一个人是江徵。他意识到,自己在江徵面前,难以赎回的罪又多了一条。这件事的发生,打破了他婚后两个月来的所有坚持。他和顾韫发生了实质的婚姻关系,以这种残忍的方式——他同样对不起顾韫。他像一个无措的孩子,明明无心犯错,却同时伤害了两个人。现在有人领着他去道歉,去弥补事态,他却只想逃避退缩。以至于脚步踉跄,形容狼狈,如一个丢兵弃甲的逃兵。“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喻嚣不死心地劝:“至少应该去关心一下他的伤。”“我要告诉你,强暴的性质恶劣至极,即使你们是婚姻关系,你这样对他,同样是犯法的。这在夜北,是要被押上法庭受审的!盛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你至少应该去征求他的原谅!”“...如果我说,我那天的行为都是无意识的,是失控的,你信吗?”喻嚣静静看着他,显然不信。如果是药物作用,事后不会验不出来。盛霁松百口莫辩,唯一的证人是个人工智障。飞棘那日被人踩了好几脚,居然没碎,被管家捡回来时,盛霁松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核心技术未被暴露,而是这个智障为什么在关键时候不能发挥它找男科医院小广告时的机敏!那日他自己也不是毫无知觉的,只是被“江徵”的身影冲破了最后一道理智防线,以至于荒唐无度。江徵,小徵。他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是要道歉...”最该受这声“对不起”的,是江徵。他往回走,眼前却再没有那日看到的小徵,哪怕是幻觉,也是一种奢侈。喻嚣在后面追他,不得不亮出最后一张底牌:“你不征求他的原谅,江徵在夜北也不会好过的!”盛霁松猛然驻足,他转身,呆呆地看着喻嚣,把医生看得头皮发麻。“你是顾长临的得意门生,你可以让我见到江徵,对不对?”“盛先生,你在胡说什么,我绝不可能...”“盛凌。”“......”盛霁松也是急了,居然拿弟弟的终生幸福做了筹码:“你想要盛凌,就必须帮我见到江徵。”“...盛凌要是知道你拿他威胁我...”“我顾不得了!”盛霁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我就想见见江徵,当面跟他说句对不起,这都不行吗?我对他不敢再存有什么未来幻想了,我就想见见他,三年前我错得太离谱了,你逼我去给顾韫认错,然而‘对不起’三个字,更应该先给江徵!”“我这三年,被你们控制得还不够吗?替你们做的事还不够多么?为什么要一直这样折磨我?喻嚣,你那么爱盛凌,他被周克行接到怀里时,你什么感受?是不是觉得血肉做的心脏被劈成了两半?我告诉你,这种痛,我已经忍受了三年了,我没法用一颗被对半切的心去接受顾韫!你要是真为顾家的少爷好,就让我去见江徵,否则,我不会有未来,我跟顾韫,跟江徵,都不会有未来,你和盛凌也一样。”“......”喻嚣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受制于他的哪一种威胁。他受顾家的恩才得以成才,自然不能背叛顾长临的计划——即使在病人生死这一问题上撒谎已经违背了医德。他要顾及恩师和夜北的利益,同时要保证顾韫能在婚后过得幸福,而这两者,注定不可兼得,现在,还把盛凌牵扯了进去。他确实动摇了。江徵的录像不剩几分钟,用录像去欺骗盛霁松,这个谎言,也只能再维持半年。火眼看着要烧穿纸了,他干脆再划了一根火柴:“我可以让你见他,你去夜北,找我的父亲,他会带你去见江徵。”盛霁松如获大赦。喻嚣多提醒了一句:“是你急不可耐,千万不要后悔。”第53章 “江徵已经死了三年了”“这是盛霁松三年来和夜北特情处的情报往来记录。”陆执墨将一叠纸质资料放到顾韫眼前:“里面的机密内容已经经过专业处理,留存下的信息都已经失去时效性,其中包括泄露战时昼南指挥的反击计划,导致欧阳氏在后续的战役中节节败退,连丢六个附属国。”他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些足以掐断盛家气运的罪证。顾韫翻开资料,特意看了一眼第一次情报往来的时间:2089年9月21日。距离白云山那晚仅仅一个月。30天,一个满心联盟大义的人,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叛国者。不仅毁坏经济秩序,导致昼南民生凋敝,还在战时故意错误指挥,让欧阳宏惨败收场。要不是证据确凿,很难有人去信这是同一个人时隔30天做出来的两个截然相反的选择。“江徵生前没有贡献过有利情报,死后,倒是为夜北钓了这样一条大鱼。”陆执墨评价江徵时,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冰冷,在他眼里,特情处的间谍是否有用,仅取决于他是否做出过成绩,显然,江徵在他眼里是不合格的,因此,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时,也是轻飘飘的。顾韫一页一页地翻着文件,没有回应。陆执墨继续说:“盛霁松怀疑过江徵的生死,幸好顾教授提前准备好了录像和一系列数据,足够蒙混过关,在确认江徵还‘活’着后,他就很听话了。”“昼南把控上通下达渠道的秘书长,军区的总指挥,为了一个江徵,心甘情愿地做了我们的傀儡,有时候看他被骗得那么惨,我也有点不忍。”话锋一转:“不过他那日告诉我,他对江徵已经仁至义尽。录像也快耗尽了,一旦谎言被揭穿,盛霁松很快会脱离我们的掌控,你现在想毁了他,我很赞同。”他坐到顾韫对面,撑着下巴,静静看了他半刻,忽然道:“他好像爱上你了。”顾韫翻页的手一顿,他抬头看了一眼陆执墨,脸上并没有喜色,反倒沉如死水。陆执墨对他这个反应感到意外,顾韫明恋盛霁松十年而不得的事在夜北家喻户晓,但眼前的小韫,在真正得到盛霁松回应后,却没有表现出一丝高兴。“但你不爱他了。”他试探地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说了出来。顾韫把手上的资料一合:“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人把盛霁松通敌的证据交给欧阳宏,我想看他们狗咬狗。”——桥被拦腰炸断后,昼南去夜北的途径只剩下乘船和飞机。盛霁松是秘密出行,坐的是盛家的私人直升机。下午三点,直升机停在喻氏集团大厦顶层的停机坪上。喻海林已经恭候多时了。喻嚣在电话里特意和老父亲通了气,某种程度上,喻海林这是在替儿子争取盛凌。喻董事长为了保密,身边一个助理都没带,自己也把架子放到了最低,口袋里还揣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坠,打算经由盛霁松的手转交给未来儿媳妇,算是礼物。他还想着请未来亲家去自己办公室喝一杯茶,盛霁松却风风火火,下直升机后疾走到喻海林面前,简单确认过身份,竟连一句礼貌的寒暄都顾不上,急切地道:“麻烦你,现在就带我去见江徵。”喻海林微微一怔,他经商起家,有钱却无权,加上为人憨厚,根本不知道顾氏和皇室那点弯弯绕绕,喻嚣在电话里也并没有透露太多细节,喻海林甚至昨天才知道江徵这个人。“我看这天要下雨了。”他看了看阴沉沉的云堆,提议道:“要不等明早天晴?”“现在就带我去,拜托了。”盛霁松不明白天气如何跟他见江徵有什么关系。江徵躺在医院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下雨顶多路上积点水,去顾氏的路上可能会耽搁几分钟。几分钟,就是几秒他都等不了了!喻海林也不多劝,他领着盛霁松乘电梯下楼,到12层时,特意折回董事长办公室,把玉坠放进抽屉里——这传家宝是用来给儿媳妇保平安的,带去那种地方,不吉利。到达夜北的第20分钟,盛霁松坐上了喻家的车。他在后座坐立难安,外头的风吹进来,还打了几下寒颤,这种寒冷是从心底蔓延至全身的,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明明穿着大衣戴着小徵的围巾,怎么可能还冷得着呢?一定是心理作用。但他还是把车窗关了,雨丝倾斜地打在玻璃上,越来越密越来越密。最开始的路弯弯绕绕,五分钟一个红绿灯,等地上开始积起雨水时,路忽然通畅了,开了十分钟也见不到一个红绿灯,不仅如此,周围的景物也从建筑车流变成了景观树木。城市的规划大同小异,盛霁松知道这是出市中心了。他本想开口询问是否要到了,嗓子眼却被那股寒意莫名堵住。他只能自我安慰,顾氏医院占地面积大,郊外的地皮便宜。外头山光水色,是养病的好地方,所以医院也该建到这种地方。说来可笑,他娶到了顾氏最金贵的少爷,却从未踏足过顾氏。以至于完全不认识路。雨由细转粗,车停在公园前时,雨水已经到了能把伞面砸变形的程度。司机原想先接董事长下车,但得了个眼神暗示,立刻转去接昼南的贵客。黑色的伞撑在盛霁松头顶,他眼前的世界,似乎跟着暗了一个度。喻海林从副驾驶拿了一捧鲜花递给盛霁松:“第一次来见心上人,送捧花吧。”这是一捧深色的蓝色妖姬。如果飞棘还塞在盛霁松耳朵里,它一定会提醒,蓝玫瑰的花语是得不到的爱。蓝色没有红色热烈鲜艳,却和眼下阴沉的雨天相衬。盛霁松来得急,没有往这一层想,甚至怀疑自己碰过的东西都不配出现在江徵身边。但他还是接过了花。喻海林撑着伞,在前面给他带路。盛霁松步子急,总是不自觉地超到喻海林前面,但对着丛丛花树,他又不认得路,只好停在原地,等着对方来给自己引路。他们上了一百多级台阶,才折进一条石板小道。隔着雨帘举目望去,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影子。难道顾氏的研究所建在了地下?“快到了吗?”他有些心急了。喻海林指了指前面:“快了。”盛霁松握着伞的手紧了紧,本该高兴,却又奇怪。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连一个守卫都没有?至少应该像昼南的军工处那样,时不时看见几个顶着博士头衔的过路人才对。“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喻海林:“冷清是常态,热闹才是反常。”他踏着雨水,领着盛霁松拐了个弯。一道惊雷夹着闪电落下,盛霁松猛然回头,满眼生机勃勃的草木,不知为何,却让他想起“荒芜”这个词。那股寒意又从心底抹开,他每走一步,心就跟着跳一拍,到最后,他已经听不见雨声了,只有心跳,暮鼓晨钟一般在他耳边敲响。不知又走了多久,喻海林终于驻足。“到了。”听觉暂时被剥离,盛霁松只用眼睛做了个基础的判断。前方,是一个被花草簇拥的墓碑。因为下雨,嫣红的花朵被打散,花瓣落了一地,有几瓣沾在墓碑上,遮住了照片,字却完整地暴露在雨里“江徵就在前面。”这道声音穿透心跳声冲进脑子里,盛霁松如被雷击般清醒过来。他脸上扭曲:“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你应该带我去顾氏,那里才有江徵。”喻海林:“他的死亡证明确实是顾氏开的。”“你在胡说什么?”盛霁松哑着声音,像个被冤枉的小孩一样急着向别人证明自己相信的事实:“顾长临上个月还跟我说,会给他用新药,我这三年,我每个月都能看到他,每个月,他都在镜头下呼吸,那些录像都在我的手机里,我给你看,我给你看...”喻海林叹息道:“你也说了那是录像,录像而已!”一语惊醒梦中人。“江徵已经死了三年了,坟头的花草都开过三个春了。”喻海林诛心地问:“你既然爱他,怎么会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呢?”“去看看吧。”......盛霁松后知后觉,这里原来是一块墓园,难怪,难怪荒芜,难怪在郊外,难怪冷清。此时此刻,他也是此处的一个孤魂。他不知怎么走到了墓碑前,手颤抖地揭开那片花瓣,18岁的江徵,就在这风雨里,温柔地看着人间。墓碑上刻的时间,是2089年8月27日。夜慈没骗他,江徵被救上岸时,确实还活着。顾氏也确实尽力抢救过。然而这一切努力,仅仅只让江徵在这个人间多留了6日。在盛霁松为了那个“谎言”欣喜若狂时,江徵在夜北孤独地离开人世。蓝玫瑰和伞一同落地。他以为江徵在医院里被妥善照顾着,风吹不着,雨打不到。原来江徵,已经在此处,风吹雨淋三年。盛霁松跪在墓碑前,手放在小徵照片上,三年来,第一次替他挡雨。远在昼南的顾韫,心口忽然蹿起一阵暖流,长久隐痛的心脏,似乎正被人用手心裹着温暖。第54章 “江徵泉下有知”重生以来,江徵已经被迫适应了心脏时不时的隐痛,上次他装病,其实不完全是在装。左右睡不着,就下了床,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把睡衣扣子解到第三颗,锁骨上未消的红痕就在镜子里映了出来,比之这些暧昧的痕迹,心脏中央那道表面崎岖的枪疤显得格外刺眼。顾韫当时被打的这一枪,是能当场致命的,顾氏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也只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用指腹去碰这道疤,并不会有施压的痛感。江徵有时候都分不清究竟是哪个位置疼。他也记不清,当年盛霁松那一枪究竟打在了心口哪个位置。那晚的光太刺眼,海风在他耳边呼啸,两颗子弹来得太快,他就算再训练有素,也无法判断究竟哪一颗是致命的。唯一能确定的是,痛的地方并不在心脏中央。那股被人用手心裹着的温暖似乎起到了麻醉的作用。明明是个暴雨天,他却觉得自己被沐浴在阳光下。似乎是他把天上的太阳偷走,藏在心里发光发热。第二日天亮,雨都没停。顾韫坐在餐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勺子搅拌着杯中的热牛奶,庭院里的竹叶被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得一颤又一颤。一道短暂缓和的音乐忽然传进耳里——有人按了门铃。音乐急促地响了三四声,院子里才有开门的动静。顾韫透过落地窗,看见来人是喻嚣。陆执墨也从书房走到了客厅,喻嚣压着声音,把盛霁松去夜北的事和他说了。“他都知道了?”不待陆执墨回应,顾韫的声音先传了来。喻嚣回头,顾韫已经裹着披肩站在沙发边。他都听到了,喻嚣也不打算再瞒,他点点头。陆执墨提着喻嚣的领子把他贯到墙上:“谁让你提前透露这个信息的?现在计划全乱了。”“江徵在他心里就是个死结,不把这个结解开,他永远不会真心待顾少。”喻嚣提醒道:“洗掉标记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难道想让顾韫吃这个苦?”一想到顾韫被盛霁松完全标记,陆执墨的拳头都硬了:“我从来没想过让顾韫跟他过一辈子!”“五天前你这样说,还有可行性,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喻嚣作为顾韫的主治医生,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平常被枪声吓一下就能晕倒的人,怎么可能有命从去标记的手术台上下来?就算是顾氏最好的医生主刀都没法保证万无一失!如果顾韫要是因此怀孕了,那他就更不可能离得开盛霁松了。“顾教授亲口嘱咐我,如果顾少和盛霁松发生实质婚姻关系,江徵的事情就不必再瞒。”陆执墨不信:“不可能,你胡扯!”“一年期限。”喻嚣说:“一年内,盛霁松依然和顾少疏远,到期顾家会主动提离婚,因为那时,录像耗尽,江徵的死也瞒不住了。但现在才结婚三个月,是盛霁松主动标记顾韫的,不管过程对错,结果已经摆在那了!盛霁松是醉酒还是发疯都不重要,他要是心里对顾韫没这方面的欲望,他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既然他已经喜欢上顾少,那么江徵的死,在他心里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告诉他,让他放下过去,全身心地去爱顾少,有什么错吗?”“你就那么笃定,他爱的是我?”顾韫有点调侃自己的意思。“从周克行那件事之后,他对你的态度就已经180度转变,外界媒体因为大桥炸毁对你口诛笔伐时,是他拿秘书长的身份压下去的,甚至还主动找我关心过你的病情。”喻嚣反问:“这难道不是爱你的表现吗?”顾韫才知道媒体的事,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家里待着,上课都不用去学校,因此根本不知道炸桥之后的连锁反应会这么精彩。但这种情况其实完全可以预料,两盟和平的象征性建筑物因为他被炸毁,昼南的民众发泄无门,自然就把怒火往他身上烧。因为一个人破坏两方难得的和平,那么不管这个人是否无辜是否是受害者,他都该死——这就是这段时间昼南社会上的舆论走向。如果顾韫没有夜北做靠山,如果他没有被“捂”住眼睛和耳朵,那么网上的舆论和蹲守在学校和小区门口的极端分子都不会让他好过。顾韫之所以无知无觉,是因为盛霁松提前替他避开了隐患,就和那枚及时被扔开的炸弹一样。他这样为“顾韫”打算,确实能和“喜欢”挂上钩了。江徵记得三年前,某个新闻媒体直接将他打成罪犯时,盛霁松都没为此出过面,那些新闻,现在网上还有踪迹可寻。这样的区别对待,真是经不起对比。他借着顾韫的身份,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即使是这样,盛霁松还是喜欢上了。细想来,原身顾韫苦恋十年,这份情拿去捂一颗石头都足够把它捂暖了,更何况是盛霁松这样活生生的人?江徵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幅躯壳里,因为盛霁松对“顾韫”的好,都是在他眼前明晃晃地“出轨”。陆执墨气得胸口起伏迅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盛霁松对顾韫的态度变了,他甚至亲口承认过自己对顾韫更感兴趣,对江徵则是“仁至义尽”。江徵的命,已然失去价值。他现在懊悔十年来对顾韫的冷落已经来不及了,又对顾韫被盛霁松标记的事实感到无力。喻嚣的领口松了下来。他喘了口气,正打算和顾韫说什么,屋外忽然一声巨响。庭院的门从外面被踹开,顾韫循声看去,盛霁松一身戾气,如地狱的恶鬼,烈性信息素无节制爆发,比昨夜的暴雨还要慑人。气味带着雾气的潮湿和树植特有的沉香,潮中带寒,稀薄刺鼻,就算同为alpha的陆执墨都有些招架不住。被标记后休戚与共的顾韫更是被扼住喉咙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剥夺,令他呼吸困难,没两秒脸色就苍白了下来。喻嚣连忙去扶,陆执墨看不得顾韫难受,冲上去警告他收敛,盛霁松瞥他一眼,一拳抡过去,把人打得猝不及防。陆执墨人如其名,他的手只能用来执笔洗墨,根本没法跟一个当过兵的人硬杠,没两下就被打趴在地,没人扶根本爬不起来。盛霁松从他后背跨过去,就像踏过一具尸体。“盛先生,你冷静一点!”喻嚣试图上前劝,根本没得到盛霁松一个眼神。喻医生才开始反省,难道自己真的判断失误了?盛霁松一把掐住顾韫脖子,声音像刚吞过刀片一般粗粝沙哑:“你一直在骗我。”他单手给枪上好了膛:“和你父亲一道,把我当傻子耍。”这幅场景,像极了白云山那晚,也是同样的质问。只不过这回,江徵并不无辜。他也不打算再像上次那样窝囊懦弱,居然试图和他解释什么。只仰着头,把脖颈脆弱的位置都暴露在对方手中。盛霁松没有用力,江徵反倒失望。发现被骗了三年,不该直接掐死么?他开始火上添油地挑衅:“我爸爸说,江徵从海里被捞上来时,腹部的血肉是外翻的,那一滩海水,直径两米内,都被他的血染红了,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扼住脖颈的手果然紧了紧,但江徵知道,这根本不足以致命,他甚至能顺畅地呼吸。“他当然救不活了,发现你要杀他时,他的心就死了,心死的人,肉体自然也不会久留人间。”“江徵也没想到,他死了,你倒是来爱他了。”顾韫似笑非笑,杀人诛心:“你先是亲手把人杀了,然后再来忏悔三年,在这期间,你还跟我结婚了。”“江徵泉下有知,知道你跟我上床了,他该是什么表情?”砰——顾韫耳膜一震,身后的花瓶应声碎裂,他的心脏猛地收缩,继而便爆发出剧痛,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来源于三年前那晚两声枪响。子弹就从他的耳边划过去,枪口还在冒烟。盛霁松的手在抖,脸色难看至极,顾韫有一种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错觉。他摸上发热的枪口,移到自己心口,抵上中心那道疤:“朝这儿开,像你当初杀江徵一样,把我也杀了。”“开枪,开枪啊!”盛霁松眼前又出现了幻觉,他看到小徵抓着枪口,让他再杀自己一次。早已对半切的心碎成一地渣。他怎么会舍得要小徵的命。那晚要他“死”,是为了能保他活。但是小徵真的死了。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着玩了三年,还在卑微地期盼着江徵能回来看自己一眼,他不敢闹绯闻不敢碰顾韫,就是怕小徵回来知道了会生自己的气。他不会惹他生气了。三年前,盛霁松在绝望中被夜北赐予希望,而后三年,他就为了这个希望而活,现在,希望破灭了。江徵再也回不来了。顾韫抓着盛霁松的手,还想激他开枪,盛霁松却面色一滞,一口血“哇”地吐出来,喷了顾韫一脸。他没能握住枪,如断线木偶般倒地。第55章 往事梦(上)“是高血压导致的胃黏膜破裂出血。”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如此诊断。顾韫不解地反问:“他什么时候得了高血压?”“那倒不是。”医生详细解释:“人在大悲大痛或是气急攻心时,血压会骤然上升,气吐血都算轻的,当场气死的都有。”“啊这.......”江徵开始反省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可没想气死盛霁松。“不过不用太担心,情况已经稳住了,现在需要家属签个住院同意书.”顾韫还没从医生的话里缓过神来,笔落在纸上时,他下意识写上了三点水,喻嚣及时提醒道:“签错了。”顾韫定睛一看,自己居然签了个“江”字,幸好“徵”笔画多,才起了个看不出端倪的撇,他简单划去这个“江”,签上了“顾韫”两个字。盛霁松被转移到了病房,顾韫把他的病历拿给喻嚣看,问他能不能用点更好的药,喻嚣说这里是昼南最好的医院,接诊盛霁松的医生也是这里的一把手,开出的药也是最好的,并不需要顾氏干预。顾韫这才作罢,他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脸上也只是简单地用湿巾擦过一回,因为急着把某棵破树送医院,所以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现在情况稳定,他才想着去病房的浴室里收拾一下,不料刚起身就忽然脱力,重重跌回椅子上,喻嚣及时扶了一把,一脸焦急地询问是否需要用药。顾韫摸了摸心口,知道这只是枪声的应激症,他的视线移到病床上,想着这人要是真能一枪崩了自己,他心里反倒能平衡一些。喻嚣给他递了一颗镇静片,让他咀嚼。顾韫怕苦,顾长临就花了半年时间把他的药都特制成了甜味,许多日常服用的药都被制成了软糖。咀嚼片一样是甜的,多巴胺的分泌让顾韫渐渐从枪声的恐惧中脱离。他闭目小憩时,喻嚣接到了盛凌的电话,盛凌知道了今天的事,急着要来医院看看。顾韫没答应。“他还在接受心理疏导,让他过来看他哥哥半死不活,是嫌他受的刺激还不够?”喻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有些为难:“不让他来他恐怕不放心。”“那就明天再来吧。”顾韫坐直了脊背,已经从晕眩中缓过来许多:“你跟陆执墨说一声,今晚我住在医院。”“...啊?”“啊什么?盛霁松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婚内守寡?怎么也得等离了婚再不管他死活吧?”“......”喻嚣心想,这里还有医生护士,就算没有您亲自照顾他也死不了啊!顾韫说:“你回去吧,好好照顾盛凌,既然能为了他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出去 ,就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顾少...你不怪我?”顾韫轻笑了一声,挽了挽带血的衣袖,眸中冷淡:“游戏越来越刺激了,我可没空怪你。”“......”喻嚣后背莫名一寒。“顺便拦着陆执墨,别让他来医院。我怕盛霁松真被气死。”“...好,我,我这就照办。”喻嚣脚底抹油,溜了。时近傍晚,夕阳往人间撒了一把金箔。顾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血腥味也被水果味的沐浴露所代替,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起先,他把后背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以一种疏远的距离观察某棵病树,后来发现这么装好像也没人来欣赏他的表演,又把屁股挪到床边,拿了根沾水的棉签,替某人润了润略微干裂的嘴唇。江徵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男人。在他的印象里,盛霁松的骨相周正,鼻挺唇薄,眉毛英气,眼睛亮而有神,时时刻刻透着一股精力无限舍我其谁的霸气。完全不该是眼前这样病态苍白。他忽然被男人两鬓的白晃了眼,定睛细看,竟真是两戳白发。被绑在海里拆炸弹时,江徵就发现了这抹白色,那时这几根银丝还没有这样显眼,要凑近了细看才能发现,也能轻易数出有几根,而眼下,已然是冒出一大撮了,像在两只耳朵边各夹了一朵蒲公英那样显眼。盛霁松还没到30岁,怎么能有这样多的白发?江徵摸上这两朵“蒲公英”,心中忽然冒出“一夜白头”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