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作者:闵然      更新:2023-06-23 11:37      字数:4864
  那后来为什么不戴了?时懿问。怕你觉得困扰。毕竟时过境迁,如果时懿已经完全开始新生活、有了新对象,突然看到前任还带着她当初送的定情信物,多少都会觉得硌应吧。时懿从鼻腔里发出哼笑:那你为什么调整菜品的口味?傅斯恬嗫嚅了一下,轻声答:想让你吃得更舒服一点。说完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矛盾了。一边摘了手表想着不要打扰时懿,一边又调整了菜品的口味,自欺欺人、明知故犯。可那时,她就是这样在矛盾中挣扎着、沉沦着,想靠近又不敢、想远离又不能,连想对她好、想盼着她过得好的想法,都感觉是一种过分的冒犯。时懿把玩着她温软柔荑,能感受到她话语里真挚的情意。她沉默了下来,好几秒后,才再次开口:我能不能再问一次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傅斯恬被抓握着的手僵了一下,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那一年分手时,时懿的气话、时懿对她的不信任,再一次像巨浪般在她脑海中掀起痛潮。她从来没有怪过时懿。只是,那时候那种刻骨的痛,现在想起来,依旧铭心。不方便吗?时懿声音淡了些,抬离了一点身体,像是想要起来。傅斯恬用力环住了时懿,把她圈在自己的腰腹之上,紧紧贴着。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她很低却很柔地说。当年,我回去看我奶奶的当天,我妹妹出车祸了,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要花很多钱时懿心口发涩,握着她的手用力收紧了,听见傅斯恬继续说:而且,我爸爸快出狱了,不知道改造得怎么样,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感觉看不到明天了我不想连累你。她说得很平静。话到最后,时懿甚至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带着浅浅的释怀。一瞬间,时懿痛若剜心。她只猜到了傅斯愉这一点,却没想到傅斯恬比她猜想的承受得还要更多。她从没有想过傅斯恬还有她爸爸这方面的隐忧,她一直以为那些日子里,傅斯恬神情不属、强颜欢笑的背后,只是日子难过、家里催婚的压力。万般情绪涌在心头,让她喉咙哽得发不出声。她侧转过身子,把脸颊贴在傅斯恬的心口,泪湿眼眶。要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曾经这些会让人哭出来的事,如今,她才可以这样笑着说出口。她错过了太多。也错了太多。没有下一次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带着鼻音的宣告。傅斯恬轻揉她的脑袋,没有问没有下一次什么,只是应:好。没有下一次的隐瞒,没有下一次的互不信任,没有下一次的你不说我不问,没有下一次的分开警告也好、道歉也好、许诺也好,什么都好。她都读得懂。再也不会了。她低下头亲时懿的发顶。时懿在她的怀里很轻地吸鼻子。那你爸爸呢?傅斯恬揉她后脑勺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才轻轻地说:不在了。时懿惊讶,从她怀里抬起头望向傅斯恬,对不起,我傅斯恬用大拇指压住时懿的唇,摇了摇头,温柔地止住了她的话语:没关系。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他在我们毕业的那一年六月出狱,十月,就去世了。肝癌。发现得太晚了。时懿喉咙发紧。她看得出,傅斯恬的眼神里,有隐隐的哀伤。她欲言又止,想要细问,又怕牵动傅斯恬更多的难过。正犹豫间,桌面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了两下。傅斯恬马上把情绪掩藏了起来,露出如常的柔笑:好像是繁露的短信,可能是叫我们收拾好了可以下去吃饭了。时懿只好把要出口的追问咽回喉咙里。她头也不回地反手摸过了手机,打开短信查看,果然是尹繁露和她们说晚餐已经送到楼下阳台了。走吧,换件衣服,我们下去吧。傅斯恬松开时懿。时懿面对着她站起身,隔着一张圆凳,一只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先别动。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嗯?今晚,一起睡?她语气平稳,眼眸却有些闪烁。傅斯恬愣愣的。时懿故作淡定:你床不是湿了。傅斯恬注视着她,眼尾慢慢泛起了桃花色。好。她答应道。第140章时懿换好能出门的衣服, 两个人牵着手大大方方地下楼时,陈熙竹和尹繁露已经在半开放的临水阳台摆好晚餐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四个人相对而坐,一扫午间吃饭时的稍显拘束,彻底放开来了,畅所欲言、谈笑风生。陈熙竹开了一瓶红酒,给时懿和傅斯恬倒上, 开玩笑说要时懿和傅斯恬赔她们压惊酒和媒人酒。小酌怡情,傅斯恬也不推拒, 笑着就接了过来, 时懿却是不肯, 压住了傅斯恬捏酒杯的手。你不是不喝酒了?她隐含不悦地提醒傅斯恬。陈熙竹和尹繁露看得分明,都笑了起来。时懿,你这就管上了啊。陈熙竹打趣。尹繁露跟着揶揄:时懿懿,你前两天陪我们喝酒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哦。不过,这紧张护妻、百炼钢化为绕指的模样还挺好看的。陈熙竹笑得促狭。饶是时懿惯来八风不动, 也不由被调侃得脸颊发热。傅斯恬耳根也红了,却忍不住顺着陈熙竹的话转头仔细打量时懿。时懿看上去真的好不一样了。还是那样清冷端庄的五官, 此刻抿着点笑、泛着点红,却像料峭春寒里探出的红梅, 冷冽又热烈、清淡又明艳, 致命地矛盾、致命地迷人。傅斯恬眼里含了秋水。她就着被时懿抓住的手晃晃,语气轻轻的, 像哄人,又像撒娇:就一点点,没关系的。时懿心酥了一下, 笑意便从眼底泄了从来。但她还是没松口,若无其事地和陈熙竹、尹繁露解释:斯恬现在胃不太好,不能喝酒。陈熙竹和尹繁露点头表示理解,时懿继续道:况且,这里的酒不太好,就这样喝两杯当媒人酒,太便宜我们了。明晚去我家挑两箱,以后你和露姐慢慢地品,回甘更长。就像我们的友谊。她举起傅斯恬的那个酒杯,朝着陈熙竹和尹繁露微微倾斜,做了一个碰杯的姿势:天长地久,余韵无穷。说完,她饮尽了杯里的酒,展唇灿然一笑。话说得漂亮,动作也漂亮,人更漂亮。陈熙竹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她竖了下大拇指,也举起酒杯,对着时懿和傅斯恬,挑了挑眉,真心笑道:敬友谊。尹繁露跟着举杯、时懿莞尔,端起了自己的高脚杯,傅斯恬便也以茶代酒伸出了手。四只手轻轻一歪,四个杯子碰在了一起,撞出了清脆悦耳的碰击声,携着笑语,汇入了潺潺的流水声中,像是仲夏夜最美妙动听的协奏曲。敬友谊,敬不老的青春。八点半,她们结束了晚餐,去剧场观看当地特色歌舞秀的最晚场。票是之前就买好的,没想到下午会突发了这样的意外,导致她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是歌舞秀开场的时间了。好在她们也并不是真的在意歌舞秀演什么,只是想领略一下当地特色,所以一路走得并不慌张,陈熙竹还有闲情逸致打趣时懿:晚上怎么不带你那把新买的伞了?时懿睨她一眼,当作没听懂:晚上不下雨。陈熙竹和尹繁露坏心眼地冲傅斯恬挤眉弄眼。傅斯恬想笑不好意思笑。时懿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拉着傅斯恬快走几步,走到了陈熙竹和尹繁露的前面,眼不见为净。陈熙竹和尹繁露跟在后面,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大剧院距离她们住宿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歌舞秀已经表演一大半了,剧场里灯光昏暗,音效震天,傅斯恬和时懿她们怕打扰到后面的人,猫着腰往里走。好在她们定的票是豪华座,就在第二排,位置宽松,很容易就进去了。傅斯恬不要说剧院了,上一次进电影院,都还是六年前和时懿一起的了。再一次坐进这样昏暗密闭的空间里,傅斯恬望着身边时懿在光影中明灭的侧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时懿仿佛察觉到了,侧过脸对她微微一笑。傅斯恬心跳漏了一拍,转过头,垂下睫,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是欢喜,也是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当年寒假第一次和时懿约会看电影时的心情。时懿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但她的心情和傅斯恬也是一样的。明明冷气开得很足了,可她看着傅斯恬忽明忽暗的侧影,却还是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热气,在烘烤着。她昏暗中移动着手臂,五指轻轻地搭到了傅斯恬的大腿上。傅斯恬隐隐颤了一下,看也不好意思看时懿,僵坐着,心跳如擂鼓。时懿的手慢慢上移着,傅斯恬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正犹豫着要不要抓住她做坏的手,时懿的掌心忽然贴到了她的手背上,翻起她的掌心,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傅斯恬低头,愣愣地看着她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抬头看时懿。时懿眼底闪烁着狡黠,凑近了和她咬耳朵: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在想什么?笑意盈然。傅斯恬脸腾得一下更热了,咬了咬唇,也不说话,像是羞极了想把五指抽出去。时懿手上用了些力气,气音笑了起来,笑得傅斯恬心都酥了。她不逗傅斯恬了,坐正了身子,只是手上到底没松开。傅斯恬心又软又甜,也不假装挣扎了,握紧了手中的温热。一直到散场,四个人出了剧院,绕着河畔吹风赏夜景,走到夜深,两人牵着的手都没有再放开过。十点多,古镇景区里繁华落幕、游客散尽,时懿、傅斯恬、陈熙竹和尹繁露最后在窄巷花灯下打了张卡,也回民宿休息了。大家走了一天,都有些累了,尹繁露还有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也没有再夜聊,大家互道了晚安,各自回房洗漱休息。时懿和傅斯恬都洗过头了,所以只要简单地冲个澡就可以了。傅斯恬让时懿先去,时懿也没推辞,拿了要换的衣物进去,很快就出来了。她穿着傍晚穿过的那条轻薄的睡裙,散着发,抬手随意地擦着脑后被打湿的发,转身朝着傅斯恬的房间款步而去。昏暖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笔直纤细的长腿上,像为她蒙上了一层美好的旧电影滤镜。傅斯恬看得忘记了反应。时懿半点没察觉一样,站在走道半途,撩了撩擦好的发,对着傅斯恬淡淡笑道:我洗好了,你快去吧。我回房间等你。万般风情不自知。傅斯恬捏着床单,状若自然地点了点头,觉得胸腔里像有只小鹿在蹦跶一样,又快活,又慌乱,撞得人四肢都在发软。她拿了要换的睡衣,犹豫了几秒,咬了咬唇,没带内衣,去卫生间快速地冲了个澡,抱起自己套好了干净枕套的枕头往时懿的房间走。房间里,时懿曲着一条长腿,半倚靠在床上,滑动着平板电脑,静谧美好,是傅斯恬午夜梦回常常看见的模样。傅斯恬站在原地,忽然不敢动了,又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了。时懿听到了动静,侧过头,看见是她就微勾了唇角,两指在身旁的床单上点了点,示意傅斯恬过来。傅斯恬脚踩着实地,安心了些,也露出笑,反手关上门,一步步轻盈生涩地走到了时懿床边。我睡着这边?她轻柔地问。都可以。时懿把平板放到了床头柜上,回过身,看到傅斯恬已经在床边坐下了,直起腰,长臂一勾,就把傅斯恬抱了个满怀。你身上好香啊。她下巴抵在傅斯恬的肩上,说话间带动的热气直往傅斯恬的脖颈间钻。什么都还没做,傅斯恬便已经觉得自己身体开始不对劲了。你身上也好香。她润了润喉咙,忍住羞怯,放松了些后靠进时懿的怀里:我第一次在餐厅见到你的时候,就一直这么想。你走了以后,我试了好多香水,想知道你用的是哪一款。时懿意外,在她颈边哼笑了一声,有点翻旧帐的意思:是吗?我以为你第一次见到我,根本没有拿正眼看过我。傅斯恬用脑袋蹭蹭她,弱声解释:我是怕你反感,也怕你不想被靳总发现。时懿又哼了一声,勉强算放过她了。那你试出来了吗?傅斯恬遗憾:没有。时懿轻声地笑,气音撩得傅斯恬身体发烫。她刚要不动声色地躲开,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时懿也看到了,眼神幽深了一瞬。傅斯恬握起手机,转身用眼神问询时懿。时懿点了点头,自然地松开了手。傅斯恬便起身走到了窗边接电话。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傅斯恬多是单音节回应,很温和很礼貌,但也很客气,时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距离感。嗯,好,你和叔叔也注意身体。那到时候我去接你们。嗯,好,那晚安,拜拜。傅斯恬最后如是说。她挂断电话,在窗边若有出神地站了两秒,才转过身回到床边,坐上床,冲着时懿淡淡地笑。时懿关了大灯,只留了两盏壁灯,给傅斯恬的腿盖上空调被,靠在床背板上,伸手揽过了傅斯恬的肩,让傅斯恬靠在自己的身上。傅斯恬一开始略有僵硬,但嗅着时懿身上陌生又熟悉的淡香,她很快又放松了下来,轻轻地压着时懿。你妈妈的电话?嗯。愿不愿意和我说说你们的故事。时懿语气寻常地问。傅斯恬默了默,说:可以呀。但是,从哪里开始讲起来呢。她的声音透着些艰涩。时懿眼神越发柔和: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