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作者:闵然      更新:2023-06-23 11:37      字数:4888
  从江存曦这个名字说起。第141章傅斯恬呼吸不自觉地暂停了一瞬。江存曦这个名字, 封存着太多复杂的回忆,是她与时懿相知相遇的美好初始,却也是时懿完全否定她的痛苦终点。很长一段时间, 时懿启唇一字一字念出这三个字的鄙夷面容, 是她午夜失眠反复折磨自己的钝刀。她一度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找不到对自己的认同感,不明白, 戴着傅斯恬这个假面具自欺欺人活着的江存曦,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什么样的存在。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名字吗?时懿自然地起话头。傅斯恬克服住自己的心有余悸,在时懿的颈边答:嗯, 是她取的。是存在的晨曦、存在的希望的意思。时懿说:很美的寓意。傅斯恬很轻地笑了一声。这让她久违地想起, 好像最开始, 她也是在爱和希望中诞生的父亲的、母亲的。我妈很小的时候父母就不在了, 是她爷爷奶奶把她拉扯大的。她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 她爷爷去世了,奶奶年纪也很大了, 她就跟着邻居家的姐姐辍学出来打工了。十八岁时,她在舞厅里当卖酒的小姐, 她遇到了和同学一起出去玩的我爸爸,机缘巧合之下,我爸爸帮她解了个围,两个人看对眼了。但是, 我奶奶看不上我妈妈。我爸爸还因为护着我妈妈,在校外和骚扰她的人打架, 被告到了学校, 记了大过,我奶奶气极了,就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怀我的时候, 是他们生活最潦倒的时候。但是他们都舍不得打掉,于是我爸爸就偷偷地退学了,去进了些杂货,每天走街窜巷地卖东西。我妈知道的时候,退学已成定局了。她心疼、也感动他的付出,于是两个人没有领证没有摆酒地就住到了一起,以夫妻的名义。到我快出生的时候,我妈达到婚龄了。我爸想回去偷户口本出来结婚,我妈没同意,她和我爸说她不想用这种方法进门、不想一辈子都得不到我奶奶的认可,我爸就信了,结婚这件事就搁置了下来。那实际呢?时懿一语抓到重点。傅斯恬眼底有淡淡的温柔:实际应该是我妈觉得太耽误我爸爸了,想给他留一条退路。时懿意外又不算意外,发出无奈的叹息:我知道你的傻是遗传谁了。傅斯恬勉强笑了一下,用额头蹭她的下颌,不满:你骂我妈妈哦。时懿把玩着她腰上的睡裙带子,有恃无恐:怎么?你要和她告状吗?傅斯恬笑了笑,默许了她的嚣张。她抬手覆在时懿的手背上,继续说:所以,我爸妈实际上没有结过婚,我妈是未婚生子的。我曾奶奶不高兴我爸爸不能给我妈妈名分,就要我随妈妈姓。好像也是为了气我奶奶。因为没正式上户口,姓什么都没关系,而且我爸爸觉得理亏,就答应了下来。江存曦,就这么诞生了。他们听起来很相爱啊。时懿想问,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爸爸现在听起来还是很难和传闻中那个凶神恶煞的杀人犯联系起来。可是,她怕戳到傅斯恬痛处。傅斯恬眼神暗了下去:开始,总是美好的。后来我出生以后,两个人确实有过一段美满踏实的日子。到我两三岁的时候,我爸爸认识了一个朋友,邀请他一起盘个店面做生意。我爸踌躇满志,我妈不忍心泼他冷水,就同意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还另外借了一笔钱,结果,他朋友骗了他,他们血本无归。我爸接受不了,就每天早出晚归,想要找到那个朋友、追回那笔钱,结果人没见到,还被打了一顿,羞辱了一番。从此,我爸就一蹶不振,变得偏激、疑神疑鬼、谁也不信。我妈为了生活、为了还债,又去朋友的舞厅卖酒了。邻居风言风语,我爸接受不了,两个人开始经常吵架。我爸觉得我妈就是嫌他没本事、赌咒发誓说他一定会混出个人样给她看的。结果他借高1利贷去赌1博,越欠越多,还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染上了毒1瘾,彻底没了人样。再后来他就因为毒1瘾犯了,抢劫时过失致人死亡,被抓入狱了。傅斯恬说到最后,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时懿她说:我怕过,很怕很怕过。在你被你妈妈断掉经济来源、在你被学校剥夺保研名额时,特别怕特别怕。我奶奶常说,如果我爸爸没有遇见我妈妈,没有一意孤行要和我妈妈在一起,不至于落得如此。她覆盖在时懿手背上的手,湿凉一片,是痛苦的冷汗,我经常做梦,梦见你和我爸爸一样被抓走了。我害怕,我们会重蹈我父母的覆辙。现实不会是童话,我很早以前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时懿的心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喘不过气。她肩臂一用力,把傅斯恬完全地揽到了怀里,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她的语气里除了责备,更多的是爱怜,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傅斯恬窝在她的怀里,揪着她的睡裙,胸腔又涩又暖。因为说不出口。也因为,后来,时懿没有给过她能够说出口的态度。她没有辩解,只是说:我知道你的答案。是我自己,思想负担太重了。时懿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从来都是这样,其实道理她都懂,她只是放不开、放不下。时懿真是对她过分的温柔、善良,又爱又恨。江存曦。她叫她本名。傅斯恬抬头望向时懿清冷又柔和的面容,听见她说:现实可能确实不会是童话。但我们的故事,可以是。以前我会说,我让它是,它就一定会是。时懿语气依旧沉稳,却透着一点挫败,现在,我承认了,是童话还是噩梦,原来决定权从不属于我。好坏都不过是一生。人生中所有的软弱几乎都给了傅斯恬,她问:这次,你能给我一个新的答案吗?傅斯恬动容。她张了张口,复又咬唇,再次张口,才低涩地应出那一句:我能。时懿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像要望进她的骨子里:我不要敷衍、不要勉强、不要一时的甜言蜜语。她微蹙着眉头,柔情又冷硬,像请求,又像命令,我要听真话,你的真心话。傅斯恬凝望着她,拳头慢慢收握紧,温柔的目光显出坚定:我能。时懿,我能。时懿眉头微松,问:你能什么?傅斯恬抬手抚摸她眉峰的细小褶皱,缓缓地,绽放了一抹笑:我能给你幸福。时懿,我能。她眼里闪烁起光彩,吐气如兰。时懿望着她,一眨不眨,忽然彻底舒展开眉头,伸手拉下了她的手,压在床单上,欺1身吻了上去,轻咬重含,凶猛又缠1绵的,傅斯恬根本招架不住。再信你一次。时懿抵着她的鼻尖呢喃。傅斯恬呼吸急促,嘴唇亮晶晶的,眼底是如海的深情。她撩起时懿的额发,弯了弯笑眼,什么都没说,用热情的回吻代替了回答。温度在攀升,空气里飘满了甜腻的气息,傅斯恬很容易就达到了第一次。时懿食髓知味,忍不住又要了一次,依旧意犹未尽。可担心傅斯恬白日受过惊吓,明日还要早起,会受不了,于是克制着想要忍下来。没想到,反倒给了傅斯恬做坏的余力。等时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溃不成军了。窗外皎洁的月光下,乌篷船静静地停靠在河岸边上。夜风持续而徐缓地拂动着船篷,并不迅猛,却依旧在某一个瞬间,意外吹得船身轻晃、惊起一河涟漪。久久才停息。傅斯恬又来了一回。时懿几乎要受不住了。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傅斯恬弯下腰来吻她,松软的细发如瀑垂落,她柔了眼眸,对着她笑,灿若桃李,又纯又媚。是从未见过的肆意、惑人。时懿圈紧傅斯恬的肩背,咬住了她的肩膀,在她怀里脆弱地抖瑟。傅斯恬抱着她,笨拙却温柔地吻她的脸侧、耳朵,安抚着她,餍足到灵魂好像都与她融在了一起。时懿平复了下来,亲了亲傅斯恬肩膀的牙印,与傅斯恬面对面侧躺着,相视而笑,心柔似水。还有点脸红心跳的羞。她实在有点太快了时懿强作从容,用性感慵懒的哑音调侃傅斯恬:江来来。傅斯恬柔声应:嗯?又恢复了往常温顺纯良的模样。时懿挑了挑眉,问:你是不是偷偷在自己身上练习了?傅斯恬猝不及防,本来就红的耳根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了。我没有。她又羞又好笑。时懿似笑非笑,眼神怀疑。傅斯恬抱住时懿,把头埋进她的脖颈里撒娇。时懿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正要继续逗她,突然听见她在她身前低柔地说:我真的没有。时懿,我只是很想你,每天每天都在想你。爱你,取悦你,是像呼吸一样的本能。你听过谁说,呼吸是需要练习的吗?她只是在濒临窒息中。更用力、更努力地呼吸过。第142章时懿的心骤然被软化成了水, 想把傅斯恬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个人又亲昵地温存了许久,才完全平复了下来,裹着浴巾一起去洗澡。因为是民宿的卫生间, 卫生条件到底不如家里放心, 所以两人洗得很规矩,只是浅尝辄止。时懿让傅斯恬把刚刚的中断了的故事说完, 傅斯恬没有拒绝。因为我爸妈一直没有结婚,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上户口,进不了公立的幼儿园, 我妈妈托了很多人, 才让我进了那所后来遇见了你的私立幼儿园。时懿沉吟:那后来为什么又突然决定转学了?那么不容易才进的幼儿园,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傅斯恬给时懿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随即才若无其事地回答:因为日子太难过了。在你来之前, 我就经常被园里的其他小朋友欺负了,那次和你一起被打后, 我妈崩溃了。她不想再让我跟着她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所以把我送到了柠城我奶奶家。时懿呼吸沉重了些, 想张口说话,傅斯恬却在她发声之前,有些迟疑地叫了她一声:时懿时懿用眼神鼓励着她。傅斯恬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 可是最后却还是说不出口。没什么。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时懿眼眸晦了晦, 到底没有勉强她。她按住傅斯恬帮她擦头发的手, 从她手底抽走了毛巾,帮傅斯恬擦拭被沾湿的发根,接着她的话问下去:所以, 后来你奶奶帮你把户口落在了你叔叔家,你就在你叔叔家长大了?嗯。那之后,阿姨都没有回来找过你吗?傅斯恬说:我没有再见过她。我们重逢以后我才知道,她后来回来过的。一开始她怕追债的人会跟着她发现我奶奶、我叔叔他们,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所以她不敢回来。后来,我读六年级的时候,她还清了债务,勉强过得好一点了,来柠城找过我,但是那时候我已经跟着我叔叔婶婶生活了。我奶奶告诉她我过得很好了,以前那些事不好的事都已经忘光了,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了,让她不要再回来打扰我,不要再把那些痛苦和阴影再带回来了。她偷偷地去学校看过我,看到我体育课在操场上和同学朋友玩游戏,相处得很好很开心的样子,就相信了,默默地离开了。那以后,她北上发展,遇到了贵人、遇到了我继父,日子忙起来,就过得很快了。而后,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不敢再碰触这一块伤疤,越不敢回来找我了。时懿擦干了她的发,帮她擦1身子、擦护肤乳:那你们是怎么遇见的?傅斯恬起了点感觉,绷着双1腿,声音发干地说:我自己来吧。时懿动作顿了顿,随即,发现了她眼尾的绯红,笑意霎时间溢满了眼眸。她坏心眼地就不给,还特意把动作放得更缓更柔了。傅斯恬手撑在洗手台上,声线都有些不稳了:时懿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连气音的起伏都精准地落在了时懿心跳的节奏上。时懿喉咙滑动,又心痒又心满。她发现傅斯恬真的长大了,从前她撒娇的时候,更多的是娇软,惹人怜爱,现在更多的却是娇1媚,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情,带着不自知的撩人。可条件有限,她不想让傅斯恬不舒服。好啦,你自己来。她装成放过她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双脚,把自己的感觉压下,转开注意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傅斯恬涂抹着护肤乳,泛着绯红的脸颊褪去了些笑意,轻声答:后来她估算着我爸爸可能快出狱了,终究放心不下,还是回来找我了。时懿察觉到了她变低的情绪,试探性地问:你记恨她吗?其实她觉得不像的。从前傅斯恬很少提家里的事,但偶尔提起来,有说到她妈妈,都是挺亲昵的语气的。果然,傅斯恬摇头说:没有。其实,我一直我很想她。知道她过得很好,我比谁都高兴。傅斯恬擦完了护肤乳,直起身望向时懿,咬了咬唇,像有千言万语涌在心头,最后只汇成了一句话:我只是,不太知道怎么面对她、怎么和她相处。她怕太亲近了影响到母亲现在的家庭生活,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母亲那样深厚、无所保留的爱。妈妈越爱她、越觉得对不起她,她便越内疚、越有负罪感。是她抛弃了妈妈啊。可是,她鼓不起勇气坦白。于是,两人的相处便僵持成了现在这样。时懿以为她只是太长时间没有和母亲处在这样的亲密关系中,还不适应。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她:没关系,慢慢来,顺其自然,不用勉强自己。傅斯恬勉强笑了笑,应:好。她套上了自己的睡裙,看时懿也擦好了身体乳,打起精神,取过时懿的睡裙,示意她举起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