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迷雾(上)
作者:漫漫不慢      更新:2022-05-06 09:43      字数:2426
  马车缓缓向前,离上官府越来越远,上官忱站在门口看着马车出神。“老爷,马车已经看不见了。”门房老姜看着太师注视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发愣提醒到。

  “嗯”上官忱双眼注视着马车消失的地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没想到沈家小姐还是位公主,长得可跟天仙似得。”老姜感慨道。

  “沈家小姐的母亲是已故南诏王之女,真正的南诏公主。公主和沈驸马去世得早,当今圣上怜惜沈小姐孤苦无依,所以封她为南诏公主。”胡总管突然出现站在老姜背后说到。

  上官忱见胡总管过来,示意老姜可以退下了。他二人慢慢往回走着。

  久经官场的上官忱向来城府极深风云不动,今天的突发情况导致一时间失了方寸情绪波动太大,此刻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有种莫名的劫后余生的松快感,来了欣赏园林的兴致。他在园中慢慢踱步,见这满园的繁华盛景,碧瓦朱墙,雕梁画栋,草木葳蕤,乐极生悲之下突然涌起了世易时移之感。想他上官忱半生经营挣扎,从无名小卒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忆起了往日种种,再回首,恍然间不知今夕何夕,这满园的富贵荣华霎时间也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胡总管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陪他逛园子,听见太师问,“你刚才也看到了?也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

  胡总管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回答,“嗯,您和沈小姐刚落座我就到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

  “像,确实很像。”胡总管老成稳重,口气平静。或许是听到消息后早有心理准备,当他隔着屏风看到沈玉茗的时候虽然很震惊,不过此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老爷,我想您大可不必担心。”

  “说来听听。”

  “看样子,沈玉茗对当年的事简直一无所知。我甚至可以确认她连皇上、娘娘、逍遥王和她父母的关系都不知道。逍遥王当年说过,他不会告诉她这一切,殿下是守信之人,自会说到做到。并且,我觉得她像的原因还有另一点,这一点我想太师也发现了。”

  “你是说这小姑娘心思简单吧。”

  “老爷高见,蒙玉珠自小生活在南诏,南诏民风愚钝,她本人心思简单,天真无知,所以才被人利用,怪不得别人。只是没想到,逍遥王这些年养出了第二个玉珠公主,这个公主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样子。也难怪,惘然谷封闭,她生活优渥,衣食无忧,逍遥王和南诏那边想保护她,自然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你看她不谙世事,惊慌失措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她母亲。只是这样连自己都顾不周全,哪里还能救得了南诏呢?”

  这话算是说道上官忱的心坎儿里,“嗯~这次总不能算我不仁不义,这可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就怪不得我。老夫就要按规矩进宫禀明皇帝陛下。只可惜近年来皇上身体欠佳,由皇后娘娘代理朝政。至于皇后肯不肯发兵救南诏就不好说了。既然她找到我,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说着上官忱舒畅一笑,只是这笑容在阳光下却格外地扭曲。

  沈玉茗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闭着眼睛斜靠着马车一直不说话。自她出逃以来,一路披星戴月,昼伏夜行,餐风饮露,亡命奔走。心里时刻记挂着南诏,忧心如焚,心力交瘁,神思不宁,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从上官府出来后一样,感到力不从心。她从未想过去做成一件事如此困难,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很强大,这世间就没有她不能完成的事。就算南诏落难,她总觉得南诏还有她,她有师兄、有师尊,他们会帮她,事情总能解决,外婆总能获救,她的内心满满是希望。直到今天她才生出无力之感,她没有父母,只有师尊、外婆、舅舅和师兄,除了这几个亲人她真的一无所有。原来一直以来,她所谓的无所不能只不过是在依靠他们。外婆和舅舅被困,师尊闭关,师兄远在北疆,失去了这几个人,她就什么都做不了。

  她表面上看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公主,在南诏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不过是大周皇帝赐给的一个名分。沈家早已落魄,没有权势可以依靠。师尊退出朝堂,深居简出,能给予她的照顾和庇护已是她的全部。师兄身为周朝太子,将来的一国之君,一向以造福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师兄,她一个小小的师妹在他的生命中又有几分重量。没有他们的帮助,她还能做什么?

  柔桑看着公主力不从心的样子,自然明白她的难堪和痛苦。事态如今比想象的要困难和严重。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用手中的力量安抚她。一旁的凌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滴泪珠从沈玉茗的眼睛溢出,沿着她柔嫩的脸颊滚落,接着又一滴再一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的眼睛犹未睁开,任泪珠渐渐连成两串晶莹的水晶线。柔桑掏出丝帕为她轻轻擦拭,心疼地安慰道:“公主,太师今天已经答应我们会尽力了,我想很快皇上就会发兵南诏。”

  玉茗眉头微皱,仿佛更伤心了,从无声的落泪转而开始轻轻抽泣。柔桑握住她的手不禁微微加大力度传递安心的力量,只怕再多言而引得她更伤心,盼着她能慢慢地平静下来。悲伤却犹如决堤的洪流袭来,一旦开始再也无法忍住,沈玉茗下一刻就扑到柔桑的怀里嘤嘤哭起来。

  回想起以前,她小的时候师尊总是逼她学这学那,文才武功,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却唯独不教她女儿家应该学的女红刺绣。可偏偏她年幼贪玩,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只爱拉着小幺儿们陪她胡闹,让她背的书她偏偏用来顶嘴,让她学得轻功剑法她偏偏用来上树捉鸟下河摸鱼。对于师尊布置的课业总是推三阻四,能躲就躲,能赖则赖,学习每每要靠师尊的严厉督促。她又被宠惯了,仗着师尊不忍心真的打骂她,时常用耍赖撒娇逃避责罚。

  师兄自小也对她事事迁就百般回护,见她贪玩不爱学习也纵着她,帮她背黑锅、抄课业、替她受罚求情。跟着师尊生活了十五年,本领学得七零八落,到如今做什么都马马虎虎。师尊师出云梦山鬼谷派,学的是匡扶天下之术,有经天纬地之才。想当年师尊前往云梦山求学三年就出师,是鬼谷派几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赋异禀的奇才。却偏偏教出她这么个不成器的弟子,她觉得实在是有愧于师尊这么多年的教导。到了今天,遇见这百般磨难,她才似乎明白了师尊这么多年的良苦用心,只是为时晚矣,到了现在她竟不知该如何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