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爱珍心底很是不屑，亲家这个女儿女婿为人做事都提不上嘴了，亲家也没本事能够把事情粉饰太平了。她渐渐明白为什么女儿不为成家老小喜爱的原因了，女儿优秀，在成家显得很是特立独行，谁都不愿意成为别人优秀的参照品。

  成大朋赶快转移了话题，说：“他们马上搬新房子了，我们老俩口就住这个房子，好帮他接接送送小孩。”

  叶爱珍看着他一脸得意像，气不打一处来，心里想若不是我女儿能干，你儿子哪买得起房，有本事当时就买房结婚了。但人家儿子买房了，的确有了炫耀的资本。自己女儿节衣缩食地才挣下点家私，老俩口就开始盘算她的房子了。但她嘴上敷衍：“是呀，是呀，”心里在想“你想得真美。”

  迟家良则在一旁说：“他们靠这房子还贷呢，二十几万的贷款还到哪一天啦，还有利息又那么高。”迟家良一辈子是个谨小慎微的工人，当听到女儿贷二十几万的贷款担心死了，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成大朋毫不在意，说：“我儿子说了，两年就还掉了。”

  叶爱珍倒不想去甄别他这句话里有没有水份，说：“两年还掉，说书呢，他们一个月才挣几个钱。真的有钱的话，他们的房子就好好装了，你看看，新房子就把厨卫弄了一下就要住进去了。你大概不知道吧，蔚蔚还跟她姐借了好几万呢，他们这个新房子基本上都买在别人身上呢。”

  “跟她姐姐还借了几万，冰河怎么没跟我说。”成大朋有点不信地摇摇头。

  “跟你说有什么用，你能帮他们还一分？你儿子不跟你们说，是怕你们担心。这是我家大女儿告诉我的，蔚蔚也没跟我们说。”叶爱珍觉得成大朋太无知了，一点行情都不懂，现在就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几代买个房子还得咬咬牙，他就那么坦然地认为儿子两年就能把贷款还清。人无知则无畏，他大概想都没想过一旦贷款还不出的话，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遇上这种人真无语。

  成大朋觉得迟家良夫妇那是危言耸听，儿子既然三年忙了两套房，自然还得起贷款的。

  叶爱珍冷笑道，“你儿子三年忙两套房，你想过没有，第一套房的首付是我女儿的存款。”叶爱珍其实并不知道当年买第一套房时迟蔚蔚到底有多少存款，只是看不惯成大朋小人得志样，也看不惯他夫妻二人对俩孩子偌大的贷款无动于衷，说说不过是为了打击他们的气焰而已。

  果然谈到钱，成大朋就不说话了。

  成大朋受了刺激总会找个出口，第二天晚上就听得他在房间里叫嚣，“不来不来，她不让来冰梅怎么来呀，不得了了，哥哥的家，妹妹不能来了。”

  请了一天假搬家的迟蔚蔚正坐在房间里整理，叶爱珍带着两个孩子在床上玩，成冰河与迟家良翁婿两人聊着天，成大朋的一嗓子把整个房间都喊了静了下来。

  迟蔚蔚气得半天才说出话来，“成冰河，是不是你们家所有人的错都要归结到我身上，你父母才开心。”

  成冰河很无奈，叶爱珍说：“年底了，今天才搬的家。”

  妈妈的话让迟蔚蔚恢复了理智，总不能第一天搬家就在家里吵架吧，她忍住了，继续埋头整理。

  另一个房间传来意味不明的声音，迟蔚蔚依稀听得出来是成冰河的二叔在劝成大朋。

  二叔拿了一张纸给成大朋看，上面写着：“成冰河：我和你妈妈走了，你妈妈等两个月再来，你好好照顾宝宝。父字10月6日”。成大朋一看，脖子一梗：“是我写的怎么啦。”

  二叔说：“你自己看看，等两个月再来，你们没事愣在家里而等两个月，也不给他们带孩子，还留个条做证据，自己给自己找事。今天搬家时亲家公不知在哪儿看到的拿给我看，我赶紧收了起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秦秀英一把夺过去三下两除二撕得个粉碎，二叔叹了口气说：“你们总说这个媳妇不好，两次接触下来，人还罢了。有这样可以了，若真依了你们，冰河和朱家的大丫头结婚，还不如她呢，那丫头跟婆婆打过几架了吧。人要知足，我看着迟蔚蔚不吱声，人又能吃苦，就挺不错。若换朱家大丫头，刚才你那一嗓子，就能吵起来，明明这次是冰梅不对，你还好意思叫，唉，你……”

  “我怎么啦，哪不是她不让冰梅来呀……”成大朋还想说，被秦秀英拽住了。

  大事完成，成家老俩口收拾东西回家，叶爱珍看着他们把女儿女婿买的年货装起来，连买给他们外孙的大包也收了起来。夫妻俩意犹未尽，又上街买了十来斤瓜子等干货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女婿送他父母和二叔一走，整个房子安静了许多。叶爱珍对迟家良说：“我们走之前给他们买点年货吧，这老俩口一点儿女心都没有，买了那么多干货一颗都没留下来。今年他们没钱，估计三儿是不打算买的。”

  迟家良看着趴在茶几上的两个小孩说：“不留给大人就罢了，这还有两孩子呢。人都没来，他们还好意思把外孙的那个大礼包也拿走了，要我肯定留下来给小杰克吃。”

  叶爱珍夫妻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成大朋夫妻的不是，最后得出结论三儿没修到好公公婆婆。

  迟家良把冰箱买得满满的，叶爱珍把家里收拾清爽了，才领着迟迟回Z市了。

  到年底迟蔚蔚拎了两份协作单位送自己的小礼品还约在原来区门口把高利贷给还了，姓毛的胖女人很开心，让迟蔚蔚以后有朋友需要钱直接找她，迟蔚蔚点头称是。章会计跟迟蔚蔚推托了半天才收下小礼品。

  过年了，迟蔚蔚年终盘点了一下，除了必要的开支，尚有五千元余款，去Z市拜年时就先还了耀安。

  新年期间，成冰河接到妹夫的电话，说是正月里办生日要他回去。成冰河还为年底自己乔迁的事生着妹夫的气，当时就回绝了。不一会儿，成大朋电话就追过来的，谴责成冰河自家兄妹的事都不问了。成冰河体会到迟蔚蔚老替别人背责任的滋味了，当下很不开心地给顶了回去。

  年后，成大朋和秦秀英都来了，迟蔚蔚有几分奇怪，因为往年成大朋都说要上班不能来，尽管那是连成冰河都不敢苟同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工作时间。但很快迟蔚蔚就悟过来了，成大朋想就此住进自己的旧房子里。

  去年放寒假时，迟蔚蔚就将杰克的所有资料都拿了回来，一开学就要去附近的幼儿园注册。成大朋拦着不给去办，说是新房附近的分校没有原小区的总校好，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迟蔚蔚诧异于成大朋的措词，他居然也懂输在起跑线上，看来现在教育方面的广告真够深入人心的。

  还没等迟蔚蔚开口，成大朋就表态老俩可以住在旧房子里天天接送小孩。这曾经是成冰河梦寐以求的事，如今却无法实现了，迟蔚蔚回绝的理由只有一个字：钱。

  首先，贷款必须要还，旧房子不出租，哪来那么多的钱来还。其次，总校的学费是分校的双倍，现在经济情况特别窘迫，能省一个好一个。最后，两处开伙的话，开门七件事，事事要钱，费用根本无法控制。两个人挣的钱就是掰成两半用，也是不够用的。

  成大朋很悲摧，他甚至都在村里宣布过离乡进城了，现在再回去有点丢脸。但不回去又不行，因为现实摆在这儿。他有点不甘心，总认为迟蔚蔚从心底里不想让他来而说出种种托辞。于是他悄悄地求证成冰河，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悻悻地走了。走的时候，成大朋心里很难过，他觉得这辈子自己是住不了城里的房子了。事实上，直到他去世时，他都一直住在乡下。成冰河在父亲去世时，怨自己更怨迟蔚蔚，没让父亲到城里来享享福。迟蔚蔚并没有解释，仿佛那一刻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罪似的。后来她想通了一方面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另一方面如果他父母真的住在Y市了，自己的婚姻未必就能经受得起考验。成冰河最终会在亲情和爱情的冲突中纠结、挣扎，他不放弃，估计自己也会放弃的，她不想自己被推上审判台。

  成大朋走了，秦秀英留下来接送孩子，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到底没把事闹出去让人家笑话。婆媳关系虽没有改观，但也未见恶化，成冰河见家中已没了硝烟味道也就不过问了，空出来的时间读了一个在职研究生。迟蔚蔚也想读，但是时间、金钱和精力都不允许，最后就放弃了。

  孩子渐渐长大，不光是小俩口有了时间，秦秀英的时间也多了起来。百无聊奈，她又开始拓宽自己的交际圈了。新的小区，入住的人不多，彼此都在熟悉的过程中，秦秀英很快和小区里老太太们打成一片了。话题渐渐由从哪儿搬来的，什么时候买的房，什么时候住进来一些表层的话题，转入到家庭内部关系上来了。秦秀英起初还能记住儿子的话把持得住，后来架不住太太团的循循善诱，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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