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医院里催得紧，这时候也顾不上面子了：“嫂子，这次我回来得急，没带多少钱，现在医院催得紧，能不能给我串两个。”

  其实，成冰河刚落座表嫂谈秋芬就知道他的来意了。太极打了一盏茶的工夫，成冰河还是提出来了，谈秋芬给成冰河上茶说：“大兄弟，你上我门那是看得起我。可是你表哥又不在家，这年底的债还没要回来，我手头也没钱，这怎么好呢。”

  成冰河没想到表嫂把绝得如此干脆，脸腾地红了，心里象挨了一记闷棍，那种痛来得突然而深刻。如里早几年，他会立即起身，在心底发誓再也不进这扇门，但现在的他不会了，输了里子也不能输面子。他稳了稳心神说：“那就算了吧，说不定这两天迟蔚蔚就能给我把钱汇过来。”

  谈秋芬客气地又递了个芦柑：“冰河，不是嫂子不借给你，你，嫂子还不放心嘛，真的是手里没钱，不好意思了。”

  成冰河放了一瓣在嘴里说：“我理解，我理解。您也别放心上，我还有一件事请表嫂帮忙呢。”成冰河也不愿意在纠缠刚才的话题。

  谈秋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什么事？”

  “我想找个保姆，现在我妈妈住ICU，是无陪的，等转到普通病房时就需要保姆了。再说了，等她出了院，我把她带到Y市去，还是要保姆的。您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谈秋芬想了想说：“人倒是有一个，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谈秋芬说的这个人是个寡妇，才四十多岁，两年前丈夫因肾病去世，孩子刚上大一，刚好就在Y市。

  成冰河一听，觉得挺合适，忙又问这人家中种不种地，农忙需不需在回来。

  谈秋芬刚刚回绝了成冰河借钱的要求，正觉得有点尴尬，对这事也就异常积极起来。她起身就去打电话，可是没打能，她冲成冰河歉意地笑了笑说：“估计没人在家。”

  成冰河欠了欠身：“表嫂，这会您就别忙了，反正我妈还在ICU呢，等您问好了再给我个准信。

  成冰河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套产：”医院里离不开人，我还得过去。“

  谈秋芬留成冰河吃晚饭，他已经跨出门外了，再次回头关照：”表嫂，找保姆的事就麻烦您了。“

  谈秋芬跟在他身后说：”你放心，今天晚上我就到她家去一趟，回头给你打电话。“

  成冰河坐在车里，不知该往哪儿开。最后他又到了医院，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护士在一旁看到了说：”别难过了，病人生命指征基本稳定，不不碍事了，你只经准备钱这行了，钱不到账要停药的。“

  成冰河抹了一下脸说：”今天我来得急，你们先别停药，就这一两天，我家人就会把钱弄过来。“

  ”那你得找人担保，或者自己先到住院处写个保证书。“护士觉得奇怪，昨天交班的人说病人儿子是个大款，看穿着打扮却不象。不过看样子倒是个孝顺儿子，不会把老娘扔在医院不管的。

  成冰河真到住院处打了个保证书，会计告诉他这个保证书只能二十四小时内有效，钱明天不到还得停药。

  成冰河把车开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门钥匙。他坐在车里盯着紧闭的院门，觉得这个家很遥远也很陌生。他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自己和妹妹在低矮的小院里奔跑追逐，身后是爸爸的呵斥声和妈妈的唠叨声。那时候是无忧无虑的少年，一晃自己已是上月老下有小、为生活所累的中年人了。睁开眼，后视镜里的那张脸有些浮肿有些憔悴，他不想信地摸了摸脸，那张脸的确是自己的。

  顾冰河颓然地把身子靠在座椅上，又闭上眼睛想明天医药费的事。

  好一会儿，他听见有人在敲他的车窗，睁开眼，二叔嘴一张一合地正站在车旁。

  他刚打开窗，二叔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看到你车到家了，没看到你人，还以为你回家了呢。二婶让我来叫你吃饭，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一看才知道，你还在车里呢。走，跟叔回家吃饭去。“

  成冰河懵懵懂懂地下了车跟着二叔走，二叔家就在自家隔壁。

  二叔二婶就生了一个闺女，从小就把成冰河当儿子待。前年女儿还嫁到外地去了，回来得很少，每次成冰河回来都有几天是在二叔家过的。

  热呼呼的面条里还卧了两个荷包蛋，成冰河吃下到头浑身有了热气，心里喧也暖和和的。这一天来，他觉得此刻最温暖，这人一活泛，也就有了几分信心：”二叔，家里有钱嘛。“

  ”有，前儿刚从窑同拿了五千块工钱，你先拿去用。“二叔正说着，二婶扯了扯他的衣襟。

  ”你别扯，孩子这是一时难着了。冰河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会坑我们。“

  二婶有些尴尬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多少也给家里留点，马上快过年了。“

  成冰河很感动：”二叔，要么我就先拿上交医院，不然我妈那就得停药了。二婶，您放心，过两天我就把钱还您，绝不耽误您买年货。

  二叔回头对二婶说：“冰河这孩子，见过大世面的，你就一百二十个放心吧。”

  这份信任让成冰河无地自容，说实话他自己还不知道该到哪儿筹钱呢。没办法他只得给迟蔚蔚打电话，迟蔚蔚在电话里没多说话，不过有句话让成冰河很放心。迟蔚蔚说：“我来想办法吧。”

  这么多年了，成冰河知道，迟蔚蔚轻易不应人，但凡应承下来的事基本都不会落空。

  有了迟蔚蔚的话，成冰河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忙跟二叔二婶说：“迟蔚蔚说了，就这两天给我把钱打过来，你们放心吧。”

  二叔二婶同样开心，说：那敢情好，不知道这钱，能不能撑到小迟汇钱来。“

  成冰河的心又揪了起来：”二叔啊，你们有没人熟人在医院呀，得找个人打招呼，不停药才行。“

  二叔二婶直摇头，成冰河也很泄气。

  突然二婶抓住二叔的手说：”后庄上耿老二家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就分到县医院吗？“

  ”对呀，“二叔指着成冰河说：”就是你那个同学，那个同学。“

  成冰河茫然地看着二叔家夫妻俩，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同学。

  二叔大腿一拍：”就那个跟你一年考上大学的那个。“

  成冰河还是想不起来，二叔也想不起来那人叫什么名字，只好又说：”就是那个跟你一起考到春岗中学的男孩，后来人家上理科，你上文科的。“

  ”耿俊峰。“

  二叔看到成冰河想起来了，如释重负。其实成冰河跟耿俊峰也不是太熟，两人同时考上春岗中学后也没同过班。但因为两家在同一方向，经常一起回家，若是谁不回家就让对方给自己从家捎点东西，三年下来多少积了点情谊，成冰河觉得打他也不算太唐突。

  事情有了眉目，成冰河心里轻松了许多，然后就陪二叔二婶聊了会天。他拿了被二叔收着的门钥匙想回家休息，二婶让他这几天别过去了就住二叔家。

  等他上床时才发现迟蔚蔚的短信，说是如果病情允许的话，尽量转到普通病房。可以的话在乡下找个保姆，在病房里可以再请个护士。

  成冰河打个电话给迟蔚蔚，迟蔚蔚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他又拨家里的电话，才拨了两个数字想想又放下电话了。

  他又想起白日天跟表嫂谈的事，想打个电话问问，一想时间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躺在陌生的床上，他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他在想迟蔚蔚是不是跟她姐姐借钱了，不然，这钱到哪儿借呢。

  其实成冰河打电话时迟蔚蔚在章会计家里为钱想办法呢。

  因为在医院工作，她知道成冰河带的那点钱根本不管事。这人在医院里，以成冰河的人品，不可能不管的。迟蔚蔚也知道，不能指望着成冰河去借钱。一方面，让他去借钱会让他觉得有一种品质上被看低的想法，那口估计是开不了的。另一方面，他家那些亲戚有钱的不多，真正有钱的未必就肯借。与其坐等他打电话回来，不如及早准备。

  迟蔚蔚提前了一会儿下班，到学校接孩子。杰克有些不高兴，因为妈妈接得迟自己今天留下来跟住宿生在一起了。迟蔚蔚只好跟他解释，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延续到寒假，杰克倔了半天不肯说话。

  迟蔚蔚带着孩子在外面吃饭，好容易才把他逗开心了。母子俩拎了点水果，回到了以前住的小区。章会计虽然还住在这个小区，但几个月前才搬进了新买的大房子里了。

  章会计一人在家，儿子上大学了，老公刚好出差，一见迟蔚蔚母子俩非常开心。杰克专注地看着电视里的《喜羊羊和灰太郎》，迟蔚蔚有点心不在焉地跟章会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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