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作者:退戈      更新:2023-07-16 23:16      字数:2966
  林行远:“给你盖盖被子。”方拭非:“我自己会盖。”林行远:“你醒着的时候会盖。睡着了就只会踢。”“你忽然关心我,要我有点害怕。”方拭非探出一个头,脑袋清醒一点了,看着他一身装扮问道:“你这是怎么?大半夜的穿得如此整齐?”林行远静默片刻,说道:“我决定要走了。”方拭非放下自己的手,从床上窸窣坐起。房间内忽然安静了。林行远手上端着的烛火一阵跃动,风从未关的窗子里窜了进来,竟然直接将它熄灭。方拭非又是一悚:“哇!”“我真走了。”林行远很是无语,干脆将蜡烛放到桌上,说:“你好好保重。”方拭非:“恩。”林行远难掩失望:“你都不留我?好歹我替你做了那么多事。”“我不早就让你走了吗?”方拭非说,“你走吧。祝你一路顺风。”林行远无话可话。林行远说:“我给你留了点钱,在我房间的桌上。”方拭非跟着说:“哦不用,我以后有俸禄了,倒是欠你的钱,等我以后要是能攒下来,再还你吧。”两人自说自话。林行远:“多的是要打点的地方,赴会,送礼,拜会。你那点俸禄怎么足够?”方拭非:“我打点他们做什么?”二人面面相觑。林行远悲愤交加,甩头道:“算了,我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方拭非看他飞出窗外,半句话憋在喉咙里,怕说出来就把他给气死了。城门关了啊这位朋友!第27章 打压林行远说要走,哪管它白天黑夜?收拾好东西就出门了。夜深人静, 月明星稀。他在城门被守卫拦住, 淡定掏出牌子表明身份, 对方不敢拿他怎样, 抱拳朝他致意。将士见他深夜动身, 以为是边关有什么要事,急切询问是否要请示上官,为他打开城门。林行远忧伤回说不必, 然后抱着自己的剑,在一侧蹲下静候天亮。火光拉出他的长影, 守门的几位将士压力好大。干站着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想找他聊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心情不好。林行远目光沉沉,远眺天边圆月, 时不时叹出两口气来。模样委屈极了。春夏日头升得早。这几日都是晴朗, 亮得更快了。敲锣报时的人来过,城内城外陆续聚集了人流。光色还是灰暗的, 但准备要开城门了。林行远两腿蹲得发麻, 在众人瞩目中第一个走了出去。他靠边走在出城的大道上,过了城门, 前方是一条开拓出来的平坦山道。下方一片花草长得正好, 入目都是一簇簇绿油油。一步一脚缓缓走着,走了半个来时辰, 看见一个休憩用的茶寮。他不累,但还是停下休息了一会儿。路人来来往往, 少有独行。他模样俊俏,不少人要多看一眼。清风习习,林行远忽然没了主意。他能去哪里啊?回上郡嘛,先前跟林霁赌气,挤兑过他,就这样回去未免太没面子。浪迹江湖嘛,不过都是话本里的东西,天底下哪有江湖啊?他撇撇嘴,一动不动,入定般得坐在原地。旁边的人在他面前重重放下一碗茶,都没反应过来。那方拭非呢?林行远失神一叹。手指因为使劲而有些发白。杜陵嘱托他照顾方拭非,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话。他隐形埋姓十数年,若非真放不下,不会写信给林霁。方拭非的确是不能叫人放心的。她为人狂傲,又倔强不肯服输,好似不需要任何人帮忙。杜陵去了,现下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她的秘密,也不会有人了解她。认识她的,或是像卢戈阳一样畏惧她,觉得她似小人汲汲营营。或是像周钱二人一样讨厌她,觉得她自视清高不知所谓。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谁都不知道她肩上扛着什么。她甚至连个可以说真话的人都没有。自己是天下之大,不知哪里好去。方拭非是天下之大,只能将自己困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中。众叛亲离毫无退路,她做好了赴死的十全准备,怎么会主动挽留他呢?这辈子都不会的。下次见面,该会是何等光景,或许方拭非已孤零零地死在哪条大街上,而他一无所知。他舍得走吗?林行远忽然站起来,转身往回冲去。守备们还在排查过往行人,就见早上出去的林行远,又一阵疾跑冲了回来。他一脸凶狠道:“借道,盘查!”那守备接过他的文书,却没低头复查,说道:“……有急事的话,便不必了吧?”林行远一把夺过,继续拔腿狂奔。·林行远离开后,方拭非就清醒了。只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后来被隔壁家的鸡鸣声彻底吵醒,干脆起来洗漱。她去隔壁房间看了眼,果然见到林行远留给她的一笔钱。将它装进袋子,封好藏到床底。又回到主卧。站在师父牌位前,点香祭拜,向他老人家问好。拖沓着脚步,把昨天放进橱柜里的馒头拿出来,兑着刚烧好的热水吃早饭。今日家里特别安静。一个人的时候,连吃饭都没什么食欲。杜陵一直陪着她的,他去世后又有林行远在,方拭非鲜少一个人住。这下真是不习惯。正这样想,房门就被人重重踢开,方拭非以为是有人滋事,却见林行远气势汹汹地跨了进来。林行远喝道:“方拭非!”方拭非护住自己的碗,戒备道:“你没出城?”林行远说:“我出城了,又回来了。”方拭非若有所思道:“哦……”林行远在她对面坐下来说:“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要是没有我,会早死。”方拭非摇头:“……这倒真不会。”林行远说:“难保。你看着吧,你去了户部,讨厌你的人有的是办法陷害你。没有我保你,你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寒门子弟就该有些自觉,高官捏你如同捏只蚂蚁,哪容你如此猖狂?”方拭非:“你要保我?”“也不是不可以。”林行远用手指揩了下额头的汗渍,“你求我,我可以考虑。”方拭非拿着馒头都快懵了,反问道:“我求你?”林行远顺竿子爬道:“好吧。可以。”“……”方拭非,“那你想怎么保我?”林行远:“随意,去户部扫门也可以,这不是你说的吗?”方拭非觉得他是疯了,但他明显是一副我很认真的模样。她端起碗,将最后两口水饮尽,然后抓起这位兄弟道:“走!”二人跑到户部官署的时候,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因方拭非尚未赴任,不得带外人进去,林行远就在门口被挡住了。林行远让方拭非先进去,自己在门口堵王声远。王声远今日来得不晚,没一会儿林行远就见到了。他走过来拦住,抱拳问好。王声远虽未见过他,却是听过他名字的。御史大夫还特意跟他提过,说林霁儿子悄悄到京城来了。见他前来拜会,一脸和善笑道:“贤侄”林行远顺着这贤侄二字,也笑道:“王叔。”·方拭非今日还是坐在叶书良旁边,与他共用一张桌子办公。方拭非拿笔沾了墨在另外一个本子上做登记,问道:“昨日您是什么时候回去的?”“不重要。”叶书良淡淡道,“做你的事情吧。”方拭非已经有模有样,不需要他多看顾。叶书良对着账册上的条条名目,比对旧年的数额写公文做分析。未多时,林行远拄着一把新扫帚走过来。没打扰方拭非,就在那门口扫地,或坐着发呆。叶书良抬头看了一眼,未曾在意,继续做事。日过晌午,重新抬头,惊讶发现那人竟然还在。说道:“这人是怎么回事?门口来来往往都扫数十次了。”只是说了一句,又重新低下头做事,好像事不关己。林行远刚想解释,见状又坐了回去。方拭非同林行远出去吃饭,带了东西给他。叶书良道了声谢,放到一侧,看着还真没打算起身。方拭非催了好几次,他难得露出烦躁的神情,才拿过去吃了。一整天,除去带着方拭非等人上街核查京市,平时绝对不挪坑。竟然有人能坐得住!反正这是林行远八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