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作者:温凉盏      更新:2023-07-18 00:43      字数:3365
  走进去,便看到太后愁眉紧锁,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已经走到外面的小皇帝。只是,转过头,再看向甄珠的目光便已恢复平静,声音淡淡地道:“今日继续画。”说罢,便不再理甄珠,埋头批阅奏折。甄珠自然也不会多话,照旧如昨日一般,支起画架,拿出纸笔颜料。这次,她用了更多时间仔细观察太后。太后的样貌她早已熟记在心,事实上根本不用再看,也能信手下笔,但是,因为昨日的经历,她不得不谨慎。所以,她仔细地看着太后,仔细观摩着她的每一丝神态,最后才略微有些踌躇地下笔。这一画,又是一天。只是不同昨日,今天太后并没有枯坐一整天批阅奏折,而是间或接见几个朝臣,与他们相谈政事。这时候,太后便出去在外面的大厅接见,没有一次让朝臣进来。自然也不会有朝臣知道此时正有画师为太后画像。转眼到了日暮。甄珠收了最后一笔,略微有些忐忑地将画呈上。太后看着画,面上没有昨日看到画后的烦躁,却也不见喜悦。半晌后,她抬眼看甄珠,淡淡吐出几个字:“不行,继续画。”甄珠一愣,看着再次辛苦了一天却又被否定的画。这张画,与昨日截然不同。画上的女子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杏核眼,樱桃唇,有种中年美妇的温婉美丽,她抬头看着窗外,眉头微微锁着,眼波里有光芒流转。正是早晨时太后注视着小皇帝离开时的模样,当然——是容貌美化版本的。画上的人,与太后实际给人的感觉,差了几乎有十岁,然而事实上,画上人所展现的年纪才是太后真正的年纪——太后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这幅画,画上人比昨日所画的年轻美貌了许多不说,气势也截然不同,若说昨日是气势威严的女皇,那么今日的便是若有所思目送儿子的普通女人。如甄珠所料,相比昨日那副,这幅图果然更合太后的心意。然而,却依旧被否定了。捡起再次作废的画稿,甄珠叹了口气。总觉得,似乎要长住皇宫了啊。——甄珠的预感没有错。接下来,一连数日,她接连又画了五张图,却依旧没有一张能够让太后满意。第71章 担心甄珠留宿皇宫的第一天,计都便从芙蕖口中得知了个中详情。听芙蕖说完,他浓眉紧蹙,啐了一声:“那个老妖婆!”芙蕖眼观鼻鼻观心,听若无闻。计都大踏步来回走了两趟,却也暂时无法可想,毕竟如今太好只是将人留在宫里作画,并无别的动作,他若是急慌慌去要人,倒显得欲盖弥彰,分明就是直接告诉太后他跟甄珠之间有猫腻了。所以,来回转了几圈,计都皱着眉,也只能吩咐芙蕖再进宫,在甄珠身边待着,情况一变就迅速叫人来报。芙蕖听命重新进宫去了。太后对计太师极为宠幸,以致芙蕖一个丫头,也在得了计太师的命令后,得以每日出入皇宫,她白日里陪着甄珠待在皇宫,夜里便回太师府禀报情况,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而甄珠迟迟做不出令太后满意的画像的事,自然也叫计太师及时知晓了。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天,甄珠仍旧没有画出让太后满意的画。再一次听到芙蕖的禀报后,计太师浓眉紧蹙,挥手让芙蕖下去,自个儿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第二日,芙蕖再次乘马车出府进宫。然而,却遇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身量颀长,穿着太师府侍卫铠甲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马车必经之路的前方,不言不语,却也不闪不避,车夫呼喝两句后仍不见他躲避,只得把车停下,探出头怒喝道:“小子,还不让道?误了姑娘入宫的时辰,你能担待得起?”少年抬起头,却没看那车夫,只看向纹丝不动的马车帘子。“我姐姐为什么没有回来?”他问道,没有叫称呼,也没有叫名字,显然已经笃定马车里是什么人。马车里,芙蕖掀起车帘,看向那少年,眉头一皱。“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悦地问道。仿佛察觉到她的不悦,少年微微低下头,神情乖顺了些,却仍旧固执地问:“我姐姐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画画很快的。”芙蕖气笑了:“你当她是给什么人画像呢?给贵人画像,能像平常似的么?画个十天半个月有什么奇怪的?别说这才十天,便是画一整月,也没什么稀奇!”阿朗睁大了眼。“是么……”他疑惑地喃喃着,秀气的眼睛里有些迷茫。芙蕖嗤鼻:“谁还骗你不成!”旋即又柳眉倒竖,狐疑地斥道:“你怎么知道姑娘没有回来?这是你一个外院侍卫该知道的么?!还有,你跑到这里,不用值班?!”阿朗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自然是要值班的,只是他跟人换了班。然而这没有必要跟芙蕖说,因为,就算解释得了不值班的事,也解释不了他为何会知道只有甄珠没有回来的事。从那次见了甄珠后,他便一直等甄珠的消息,等着她告诉他,她可以搬出太师府了。然而他一直没有等到消息。直到四天后,才终于收到甄珠的消息,却是告知他,她要入宫为太后画像了。于是他与人换了班,守在马车出府的大门必经之处,眼看着甄珠乘坐的马车出了府。到了傍晚,与值夜岗的人换了班,他依旧守在大门,最后终于等到马车回来,他目送着马车回府,才终于安心,随即,便满心雀跃。——既然已经给太后画好了像,那么,就不用再住在太师府了吧?虽然不能一直留在京城陪他,但至少,可以期待下短暂的同居。所以,他便安心又雀跃地等待着,等待着甄珠给他传信,等待着她迈进自己的小院,看一看他为她准备的一切。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等到。整整十天,没有一丝消息。若她回来了,安然无事的话,不可能一个口信都不捎给他。所以他急了。他试图打探内院的消息,然而外院和内院俨然两个世界,尤其对他这样的普通外院护卫来说,即便再怎么打探,也很难打探到什么。他努力打探,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所以,当昨天夜里内院又有宴饮,要抽调外院的护卫时,他第一次主动要去,只是这样的美差却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为此他送出几个月的薪水,甚至跟另一个执意不退的护卫打了一架分胜负,才拿到进内院的名额。然后,在内院值守时,借着尿遁,躲过一路护卫,飞快地跑到甄珠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院,只远远看到那院子里漆黑一片,正要再往前走,便差点被巡逻的护卫发现,只得无奈地退回。虽然没见到人,但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于是,拿着攒了几个月的薪水,贿赂了大门检查放行进出的人,才终于得知,那天回来时的马车里,只有芙蕖一个人。这些天每天乘着马车进进出出的,也只有芙蕖一个人。甄珠自那日进了宫,根本没有回来过。画个像而已,需要画那么久吗?以往甄珠画人像,快的甚至只需半天,便是最慢的,五六天也足够了。他心慌了。所以,才有了现在拦车相问的一幕。见阿朗答不出来来,芙蕖又冷嗤一声:“再说,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甄姑娘便是在宫里有什么事,你一个小小的护卫——还能帮着她什么不成?”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里是冰冷的不屑。阿朗张大了眼,嘴唇咬地死紧。又是一声冷哼,芙蕖放下车帘,重新坐回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快走,别误了时辰。”车夫“哎”地一声应声挥鞭,马车扬起一片灰尘,辘辘地从阿朗身旁奔驰而过。疾驰的马车扬起一阵灰尘,尽数扬到阿朗的身上脸上。然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愣愣地看着马车驶去皇宫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到踪影。他依旧呆呆地立着,脑中思绪如翻滚的云海,纷纷乱乱。突然,一道冷喝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喂!你小子干什么?轮到你值班了忘记了么!擅离职守,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阿朗抬头,还未看清来人,一道鞭影便挟着风声而至。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便腾挪转身,迅捷无比地往旁边一躲,恰恰躲过那道鞭影。“你、你小子还敢躲?”本以为必中的一鞭突然落空,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那闪着寒光的精铁长鞭“唰”地又甩了过来。阿朗这才抬头看清男人的脸,却是他所属护卫队的中队长,手下管着五个十人小队,算不得什么大官,但对他这种普通护卫却有着直接的管辖权。阿朗张口,正要解释,然而那中队长根本不给他机会,长鞭转眼又要甩过来。阿朗自然不会站在原处挨打,灵巧地一跳,却是又躲过了男人的长鞭。而接连两次落空,对方还是个原本以为可以随手拿捏、地位身手皆不如自己的毛头小子,那中队长彻底恼羞成怒,原本只想教训他擅离职守的心思也彻底成了泄愤。长鞭一次次挥响,“噼啪”的空气爆裂声如骤雨急落。阿朗见状,也抿紧了唇不再试图解释,只一次次敏捷地躲过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