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憔悴的面容上挤出了一个微笑，她问的极认真，却因为病痛而使声音变得浅淡。

  “都不需要，如果我这么说，兰芷会相信吗？”顾清和能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一丝不信，不是对她不信，而是对病痛的不信。

  “顾大夫是来安慰我的？”兰芷轻笑了一声，觉得身子有些不适，重新躺回了床上，“顾大夫有什么事情大可说出来，小墨既然选择了出去，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我也知道这病难治，不，是根本治不了……但是我不想让她担心，其实我自己已经不在乎了，这就是我们这些烟花女子的下场，怨不得他人。”她自嘲的勾唇笑了笑，掀开了衣袖里藏着的胳膊。

  顾清和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她本该莹白的手臂上布满了淡粉色的疮口，有的已经流脓，有的则结痂完毕，更可怕的是她的胳膊上还有许多地方有着严重的灼伤，似乎不是因为杨梅疮而造成的。

  “顾大夫真是个有胆识的，看来是真的见识过杨梅疮。”兰芷扫了她一眼，将自己的布满疮口的手臂重新盖上。

  “这些创伤顾大夫自然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伤口，是那些大夫一次又一次商议之后的结果，他们用火烧的方法将炭火中炙热的火钳子刺入疮口，那种疼更胜于杨梅疮给我带来的痛苦。”兰芷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这是和她无关的事情。

  “这些小墨都不知道，我从没有告诉过她，她只以为那些大夫来给我看病开药方而已。”

  顾清和抿了抿唇，光是看伤口就知道很疼，不用去想都能感到，她竟然都挨过去了？

  “兰芷姑娘，这一切都不是玩笑，我说有办法能治疗杨梅疮，你愿意试一试吗？”顾清和一双水漾的眸子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璀璨又明亮。

  兰芷从她的眼帘中看到了自己憔悴的容颜，轻叹了一声道：“我告诉顾大夫这些无非就想说，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要告诉小墨，只是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我怕会忍不住寻死。”

  那种疼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比死可怕的是病痛，所以，她根本不惧死亡，如果那样能得到安宁的话，她愿意。

  顾清和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脆声道：“兰芷姑娘，请你相信我。”

  听她的语气还是不愿意相信，却又答应她要接受治疗，是因为墨梅？

  “兰芷只愿顾大夫能在离开的时候成为最后一个踏入这件屋子的大夫。”

  小墨你这又是何必，这种病谁能治得了？

  “墨姑娘，您怎么在这里，香妈妈在到处找你！”屋子外面传来婢女惊慌失措的声音。

  顾清和正好也要去找姜医士商议治病所需的药物，对兰芷点了点，走出了屋子。

  门外是眼眶有些发红的墨梅，她都没来得急擦掉眼角的一点泪水。

  顾清和敛眉，她应该都听见了吧。

  “走吧。”墨梅没有提及刚才她听到的任何一句话。

  心里有些沉重。

  顾清和随着墨梅一起往香妈妈那处走，半路与她分开，由一个婢女领着拐弯去了姜医士他们所在地方。

  香妈妈是个精明的，没有亏待姜医士一群人，特意安排了一间雅座，完全隔离了楼下乌烟瘴气的氛围，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这里是一处高雅的茶室，而不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顾清和进去之后就被阿泉迎了上来，望着他一脸破不接待的样子，她轻笑了两声安慰的示意他坐下，“师父，兰芷得的是杨梅疮，这就是张元给我的难题。”

  方乙同样没有离开，与姜医士一同在此等候，听了她的话，当即就皱着眉头一脸深沉道：“这病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我觉得张元不会这么简单的就用杨梅疮来考验你，这病并非一定要治好，他之前不是也和你说了只是试试，我担心的是你在救治的时候会发生意外。”

  杨梅疮本就是没救的病症，不但是疡医没有办法，就连姜医士这种看脉开方的宫中大夫都没有良方。

  她只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单凭前两次完美的考核，得到安民药局的承认根本就不是问题，第三场考核她可以不用管的。

  “兰芷姑娘的病严重吗？”姜医士心里想的是如果她不能救治好，张元又该用什么理由来为难她。

  杨梅疮他不曾接触过，但是医书里的记载不少，多是青楼女子患上这种病，且没有解救之法，之能用清热解毒的药方暂解病痛，最后一命呜呼。

  “师父，这病我有办法治愈。”顾清和望着二人脸上出现的凝重表情，淡笑出声道。

  “你有办法解决！”方乙抬起的双目中充斥着震惊，她刚才说有办法，这怎么可能？

  “阿泉，你去外面守着。”姜医士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出声示意阿泉去外面守着。

  “先不要说，我知道但凡是治疗杨梅疮这种没有药方的疾病，大夫最会开的就是清热解毒之方，甚至会用以毒攻毒的方式治疗，你如果是用砒霜治疗兰芷姑娘，万事需得小心。”

  顾清和微微张口，刚准备开口，就注意到姜医士的眼神示意，立马闭上了嘴巴。

  眼睛却在屋子里四处扫动，在寻找那隔墙之耳。

  “砒霜的量一定要控制好，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再者，兰芷姑娘因为患病，身子大约是极虚的，这个量就更不好掌握了，不能盲目。”姜医士说的声音很大，就连隔间都能听到。

  方乙顿时就明白了，也跟着开口道：“不过砒霜的事情就交给香妈妈去做，她去药铺买药我们只负责开方，药方没有问题，张元看了之后也不能说什么。”

  “嗯，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做。”顾清和瞥了一眼案几上的茶盏，掀开了上面的盖子，手指蘸水在漆红的桌面上边写边道：“那就用这个药，不过现在还不能服用，得等一段时间，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姜医士与方乙只望着她写下的三个字。

  “青霉素。”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喜，明白这就是她的办法。

  方乙心里欢喜，只觉得这药不仅仅可以治疗小王爷的病症，居然还可以治愈杨梅疮，真是奇药，心里隐约更多了一丝期待，或许这药还有更神奇的用法，简直就是万灵药！

  姜医士则是染上了愁容，之前剩下的青霉素因为用来救治被马蹄踢伤的伤患，只剩下了一小瓶，根本就不够输液，制好还要七日，张元不是只给了三日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