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间顾清和一直晚间留宿在三清观内，白日在观外义诊，四周有问讯赶来看诊的百姓，三人皆是早起至黄昏落日时才收拾回观。

  三人并排走着，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早就能离开三清观了。”阿泉在回观的路上脚步轻快，音声爽朗。

  “董林，你算算这几日义诊开出了多少药材，具体银两也记录在册，回去的时候交给陈掌柜。”顾清和望着阿泉手里空荡荡的药箱，心里盘算着药量。

  好在周遭的百姓很少有外伤严重者，多是些常年的老毛病，用些药方并按剂量服用就能大有改善。

  董林点了点头，微皱眉看向顾清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师父，你还是脉方大夫？”

  顾清和侧脸一笑，眨眼道：“我只是不会看脉，药材还是能识得一些的，不过人不能太贪心，你不能既要做疡医，又要做脉方大夫，毕竟精力有限，选择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没有想做脉方大夫，从始至终我都想做个疡医，正如师父所说一心不能二用，既然选择了成为医者就得为病患负责，我不会拿一时的好奇而真的去做。”

  “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你能告诉我吗？”顾清和脚步不急不缓，看着天边渐落的云霞，莹白的脸庞上笼罩一层金光，仿若曼妙的飞天壁画。

  董林愣了愣，轻叹一声，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怎么当初看她就是一个男子了？

  “除了看过荣国公断裂的手臂，你是不是别的什么？”顾清和不高不低的开口，双目落在他的脸上。

  第一次看到残肢绝不可能是那样的表情，就算他是男子比绛珠胆子大些，也不该如此冷静。

  毕竟就连师父都会愣住片刻，他就更不该了。

  “师父观察仔细，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过。”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微微笑了笑，眼底却有一丝苦涩。

  “因为对疡医好奇，才想要钻研，只不过董家出过几个宫中大夫，行的皆是脉方医，像我这样愿意成为疡医者还真是少，所以我不愿意去董家的医馆，总想着能找个地方去动手一番。”董林的眼底闪烁着光芒，嘴角也泛起淡淡的笑意。

  “你董家就没有一个疡医？”顾清和心里一阵诧异。

  “……曾经有过一个。”董林似乎是想到什么，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顾清和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抬头给阿泉使了个眼色。

  阿泉立刻意会，笑着上前几步，故意岔开话题。

  “不管是什么大夫，总之这几日跟着你们二位大夫，我也觉得脸上有光，如今好些村民都知道了长安堂，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虽说从账里取了一些银子，不过以后会慢慢回来的。”

  “走吧，回去准备准备，明日离开之前得跟玄凌道长好好道别，这几日多亏了他的帮忙我们才能顺利的义诊完。”她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我大伯的医术远高于他，如果现在他在的话，我或许已经是一个疡医了。”董林沉默了片刻，缓缓出口。

  “或许吧，不过很可能你就遇不到我，我也做不成你的师父。”她牵唇一笑。

  “今日不是该高兴的吗？怎么又愁眉苦脸的？”阿泉机灵的拉了一把董林，“走，我帮你算算这次义诊用了多少药材，你一个看着也累。”

  被阿泉强行拉着，董林踉跄了几步，转头看向顾清和，出声道：“师父，其实你和我大伯很像，如果他能看到你一定会非常欢喜，只可惜晚了许多年。”

  三人回到道观以后就各自会了自己的厢房。

  “咚咚——”

  敲门声猛然响起。

  守门的小道士惺忪着眼睛推开了门，往了一眼门外几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全身的睡意完全消失。

  “这……这是怎么了？你们是谁？”

  几个村民模样的男子一脸的惊恐样，身后抬着的木板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遮不住棉被上的血迹。

  “顾大夫是不是在这里？道长你要让她救救我们二伯！”站在最前头的男子红着一双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小道士的道袍，哽咽出声。

  小道士先是吓了一跳，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又看了眼厚厚棉被覆盖的地方，平稳了心情，随即指着出声人道：“你们……你们是来求医的，那他伤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来求医的，他差点以为人是要闹事的。

  “做农活的时候不小心踩中了地上的黄豆，被铁耙子给伤到了。”另一个村民慌忙出声解释。

  “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小道士三步并作两步往里面跑。

  女厢房里。

  顾尚妍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姑姑，你怎么还不入睡？”顾清和推开门后诧异的方向她还坐在里面。

  “还有些话想找你说说，你不回来，我怎么能先去休息。”顾尚妍微微笑了笑，示意她做到身边。

  “顾大夫救命！”

  顾清和才刚走进去一步就听到有人喊救命。

  “去看看，这声音听着熟悉，应该是道观的人。”顾尚妍隐约觉得熟悉。

  “好。”顾清和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等到消息传到顾清和耳边的时候，董林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掀开被子，让我看看。”他住的厢房更靠近观口，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村民虽然没有看见顾清和，却认出了白日里跟着一起义诊的人也有他，便听从他的吩咐，小心翼翼的合力掀开了棉被。

  棉被下的男子下半身血淋淋，只看见一个铁耙子陷入腹部，隐约间不断流出鲜血。

  “怎么办？”有村民问。

  董林皱着眉头，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伤怕是治不好了。

  “出血倒是不多，我这里有止血的药物可以给他用上，只要能及时止住，问题应该不大……不过这铁耙要是陡然拔出，可能会造成大出血，倒时候人能不能保住就不一定了。”

  话这么一说，四五个村民当时就愣住了。

  “我来看看。”

  “腹部受到外伤，体内脏器是否损伤暂且不知，出血量中，体温下降。”顾清和检查完毕，抬头看向面前的村民。

  “他需要拔出铁耙子，这里做不得手术，得连夜赶到长安堂才行。”

  “什么！”几人同时惊呼。

  “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顾清和顾不得他们的惊吓，出声问道。

  “我们都是。”

  “那好，你们中一人跟着我一起去，我的马车只能再多带一人。”

  顾清和来不及和顾尚妍告别，只能先行离开，让小道士转告。

  马车一路颠簸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顾清和在车里感觉五脏乱窜，只扶着车框左摇右晃。

  陡然间，马车经过一个丘土又骤然落下，她只觉得胃子里翻江倒海，猛地拉开车帘，一阵呕吐。

  董林在车里按住伤者的腹部，不停的换用干净的毛巾。

  “师父，你怎么样？”

  顾清和被刺骨的寒风刮得两颊生疼，冻得发紫，无力开口，只能摆摆手示意无碍。

  董林依旧皱眉，半蹲起身子喊道：“阿泉，还有多远？”

  阿泉在外驾车，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不知道，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人家，或许还没出林子。”因为路上少有人烟，夜色又黑，光靠着马车外壁上挂着的两盏灯笼只能看清楚三两步之地，最多也不过看清马蹄前路，再远一些就没用了。

  “师父，他似乎喘不过气了！”董林按住伤口处，正准备将染血的毛巾换下，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眼睛瞪圆几乎快要岔气的男子。

  顾清和刚掀开帘子吐空了肚子，被他一喊，赶紧转头看去。

  “不好，快给他做心肺复苏！”她捂着嘴，当即转身来到男子面前。

  闻言，董林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和上次救治老旧药铺家的孙女一样！

  他说着正要往男子身边跪下。

  董林也准备起身，双目里满是激动，终于能亲眼看到示范了。

  “呕——”

  顾清和刚按住男子的心口，胃部一抽，她当即捂着嘴就往车窗处跑。

  “师父！”董林慌忙开口，眼里满是担忧。

  怎么办，师父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给他做心肺复苏？

  “董林，你……你来做。”顾清和趴在车窗上，有些无力，再加上头晕脑胀，更是整个人像在打转。

  “我？我不行的，师父！”他的双手有些颤抖，自己根本就不会，怎么能救人？

  “你可以的，怎么做我都已经写在了给你的册子里，况且你又看过我——”

  又是一阵反胃。

  “况且你又看过我救人，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顾清和深呼吸一口气，扶着车框鼓励他。

  “人命就在你眼前，不要犹豫了！”

  她见董林愣住，皱眉大喝了一声，顿时就惊醒了来人。

  “好，我救！”董林双手握拳，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顾清和当初救人的场景，以及册子里标明的重要段落。

  “将人置于平躺的仰卧位，昏迷的人常常会因舌后坠而造成起到气道堵塞，这时医者要跪在患者身体的一侧……”他猛地睁开眼睛，推动男子，使他保持平躺的位置，然后用手掰开男子的嘴巴。

  “等等，一手按住他的额头向下压，另一手托起其下巴向上抬。”顾清和见他准备救人，立刻阻止，“先捏住他的鼻子，再吹气。”

  董林不顾头上的汗水，点头，按照顾清和的吩咐，一一做来。

  “松手，进行胸外心脏按压。”

  “胸骨的下寸口位置。”

  闻言，他立刻松手，绷紧了双臂，深吸一口气跪立在男子的面前。

  “交替。”

  “注意力道，减小。”

  马车一路飞驰，尘土飞扬，终于赶到了长安堂。

  几日间顾清和一直晚间留宿在三清观内，白日在观外义诊，四周有问讯赶来看诊的百姓，三人皆是早起至黄昏落日时才收拾回观。

  三人并排走着，

  “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早就能离开三清观了。”阿泉在回观的路上脚步轻快，音声爽朗。

  “董林，你算算这几日义诊开出了多少药材，具体银两也记录在册，回去的时候交给陈掌柜。”顾清和望着阿泉手里空荡荡的药箱，心里盘算着药量。

  好在周遭的百姓很少有外伤严重者，多是些常年的老毛病，用些药方并按剂量服用就能大有改善。

  董林点了点头，微皱眉看向顾清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决定开口道：“师父，你还是脉方大夫？”

  顾清和侧脸一笑，眨眼道：“我只是不会看脉，药材还是能识得一些的，不过人不能太贪心，你不能既要做疡医，又要做脉方大夫，毕竟精力有限，选择自己想做的就好。”

  “我没有想做脉方大夫，从始至终我都想做个疡医，正如师父所说一心不能二用，既然选择了成为医者就得为病患负责，我不会拿一时的好奇而真的去做。”

  “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你能告诉我吗？”顾清和脚步不急不缓，看着天边渐落的云霞，莹白的脸庞上笼罩一层金光，仿若曼妙的飞天壁画。

  董林愣了愣，轻叹一声，微微颔首算是答应。

  怎么当初看她就是一个男子了？

  “除了看过荣国公断裂的手臂，你是不是别的什么？”顾清和不高不低的开口，双目落在他的脸上。

  第一次看到残肢绝不可能是那样的表情，就算他是男子比绛珠胆子大些，也不该如此冷静。

  毕竟就连师父都会愣住片刻，他就更不该了。

  “师父观察仔细，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过。”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微微笑了笑，眼底却有一丝苦涩。

  “因为对疡医好奇，才想要钻研，只不过董家出过几个宫中大夫，行的皆是脉方医，像我这样愿意成为疡医者还真是少，所以我不愿意去董家的医馆，总想着能找个地方去动手一番。”董林的眼底闪烁着光芒，嘴角也泛起淡淡的笑意。

  “你董家就没有一个疡医？”顾清和心里一阵诧异。

  “……曾经有过一个。”董林似乎是想到什么，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顾清和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抬头给阿泉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