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赶到长安堂的时候姜医士还没有离开，正和陈掌柜商议药材选购的事宜，正起身去吩咐堂内的小伙计拿个账本来核实，就被慌慌忙忙闯进来的阿泉撞到。

  阿泉一愣，吓得赶紧扶住姜医士，出声道：“姜医士……您快准备手术室，外面有病人！”

  他跟着顾清和也有段时间了，手术室说得很顺。

  “好，我知道了。”姜医士定了定步子，转身让伙计们去收拾房间。

  长安堂本来就是以疡病为主，手术室自能不能少。

  “陈掌柜，你快去熬些止血药，还有人参四逆汤。”他准备提步先去手术室，又折回吩咐一旁不动陈掌柜。

  “哎。”陈掌柜刚来长安堂，即使已经知道了顾清和在京都的事迹，到底也不是亲眼看见。

  手术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平日他虽能在长安堂的后院看到挂着这三个牌子的大字，却不能进去一探究竟，只是因为她一句有病菌，就真的止步了。

  现在居然能有机会亲眼看见，那真是非常的感受。

  他三步并作两步脚下如生风。

  此时董林已经将男子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却只是暂时的。

  “顾大夫，为什么你们不进去？我二伯他的伤是不是没救了？”随车而来的是个年纪稍小些的男子，他问的有些促狭，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我们现在不能轻易移动他，我师父在里面准备，一旦东西备好，就得立刻手术。”顾清和坐在马车内，因为已经平坦而舒心不少，说话更有中气。

  “顾大夫，都已经准备好了。”阿泉从长安堂出来，神色显得异常的严肃。

  顾清和点头，吩咐董林和阿泉将人抬出去。

  “你是病人家属，跟我来一趟。”顾清和让他们二人先去手术室，自己带着家属走到了另一边。

  “我可以为他做手术，但是这份协议你得签字。”她将家属领到了书房。

  “这是什么？”显然他并不识字。

  顾清和点了点头，从他手里取回了协议，解释道：“你二伯的伤，长安堂虽然能接诊，但是能不能救活我们不能保证，而且他现在有没有伤到腹部的脏器我目前还不能得知，所以这是一份协议，就是不管成功与否你们都不能在事后追究长安堂。”

  “你的意思是人死了，也……不能找长安堂的麻烦？那……”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放心，我们长安堂会尽力的。”顾清和虽然想救人，却不想因为盲目的救人而让长安堂陷入麻烦。

  时间在流逝。

  “好，我签字。”他最终咬牙，下定决心。

  “你可以在这里摁上手印。”顾清和转身递给他一个红瓷盒，让他摁指印。

  “好了，家属在外面先等着。”她大喊了一声让小伙计带路。

  随后自己赶到了手术室。

  说起来是手术室，其实不过是她想要动刀的房间更为干净更为明堂才吩咐手巧的木匠做的。

  中间一块悬着的吊铁暂且充当照明的电灯，虽然亮度还有待提高，不过这依旧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

  一张特意改造能升降的手术床可以减少不必要的力气花费，还有严合密封的设计让整个房间按照她前世手术室中的布局尽可能的相识。

  “清和，我已经让人去熬了止血药和四逆汤，你什么时候拔它？”姜医士已经穿戴好了衣服，隔着口罩和顾清和对话。

  顾清和拉上口罩，整理好最后一丝留下外面的头发，套上手套后摇头道：“师父，我怕他伤到内部的脏器。”

  “这个位置无非就是脾肾，现在没有大出血说明有极大的可能没有伤到它们，可是肠胃被贯穿是不可避免的了。”

  她观察过露在外面的铁耙子，大约有五寸，而插入腹部的铁耙子差不过都没入其中，可见他这一摔是整个人都倒在了上面。

  “肠子破了，师父你可以缝合，只要不大出血，就不会有问题。”董林想的有些简单。

  “不，董林，你想的太容易了。”姜医士的面容有些发愁。

  “怎么了？”董林疑惑道。

  “肠胃里装的是什么？”姜医士反问。

  “是秽物。”董林明白了。

  “粪便到处漏的场面你们应该不想看到。”她也怕出现这样的状况。

  这就是无形的增大难度。

  “肠子破了听上去不怎么严重，毕竟只要能缝合上问题还真的不大，但是病人在此期间是绝对不能再饮食用任何食物，而且最重要的是肠道内有许多的菌类，它们和我之前说的病菌不同，只要还留在肠道里就不会突然产生病变，而猛然的破坏肠道的环境必然会让那些之前大量存在的各种细菌遭到破坏。”说着，顾清和从排列整齐的托盘里取出了一把手术刀。

  “所以并非是一条肠子这么简单，后续的问题会让人抓狂。”

  “你说只要还留在肠道里就不会并病变，那现在肠子有九成的可能已经被贯穿了，那岂不是……会让那些菌类到处流窜？”董林的接受力和理解力都是极高的，她就这么一说，他立刻就能明白，并注意到重点。

  顾清和点了点头，闷声道：“嗯，菌类如果进入到腹部，就很可能会形成腹膜炎，会造成严重的感染。”

  “还有——”

  “还有？”董林震惊了。

  “嗯，还有一个问题，这也是最重要的。”顾清和的目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董林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听她道来。

  “肠管破了，那么肠腔、腹腔、外界机会相同，不仅仅是内部菌类感染，外部病菌也会横插一脚，倒时候人命真的就危在旦夕了。”

  董林忽然间发现还有如此多的难题，他不知道自己用力将人救回来之后还能不能让他活着。

  “这只是一种可能，我们既要想到坏的一面，也要想到好的。”她并非一直绝望。

  “那是不是我们现在算是赌博？”董林不由的一阵苦笑。

  “说起来，这是长安堂开业来的第一次真的动刀，之前一直是开药方，靠脉诊，虽然京都的百姓听说过清和的医术，但是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他们定然不会同意在自己的身上动刀子。”姜医士轻叹一口气，感觉到了压力。

  “所以绝对不能失败，其实我一直想要感谢方大夫，若不是他帮着做青霉素，它早就不够用了。”

  顾清和说的绝对是实话，若非是有方乙愿意带着他的弟子无条件的制造青霉素，就算她能将外伤处理好，术后的感染问题也会断绝她所有的希翼。

  “清和，他的脉象逐渐变弱。”姜医士搭在他手上的指头感受到了脉象。

  “是失血造成的，不过出血量还不会造成他的休克。不过我们取异物的时候要小心，千万不能造成二次伤害。”顾清和再三叮嘱。

  “师父，如果说腹部有重要的脏器，那不小心捅破脾脏会造成病人死亡吗？”董林顿时觉得这比荣国公府的那次还要紧张。

  “会，脾脏内的血管很丰富，一旦破裂就一定会大出血，而大出血的后果必然是死亡，纵使我们能输血，也赶不上它失血的速度。”

  这就是她一开始就没准备要输血的原因。

  “脾脏的出血量是多少？”

  “和你隔开脖子大动脉处的速度不相上下。”顾清和边说，边让董林将麻药灌入他的口中。

  董林照做，且要一边看着他是否将汤药漏出。

  “那就是瞬间涌出，所以才不能输血。”董林的双目里闪过担忧。

  “等止血汤药到了，喂他喝下我们就立刻动手不能犹豫。”顾清和看了二人一眼，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