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北冥有雁      更新:2022-05-07 15:29      字数:3509
  天机风风火火赶来,本来打算好好跟自己的亲亲大徒弟团聚,没准两人一拍即合又能出去掏鸟窝或者吃一些野味,不曾想跟着小浩来到这四四方方的巍峨宫殿。

  一进门就看到凌嫣然穿得华美得体,先是一愣,乖乖,自己的徒弟竟然还有这么美的一面,下一刻就注意到凌嫣然脸上的泪痕。

  “嫣然,谁欺负你了?老夫前去扒了他的皮!”天机顿时跳脚。

  凌嫣然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赶在天机炸了之前解释:“老头你快来,我夫君出事了。”

  天机又是一愣,快步走到凌嫣然身边,瞅了瞅她怀中脸色灰败的凤夜景:“咦?还真像小浩说的那样,你找了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可惜脸上的疤痕碍眼了些。”

  凌嫣然抱着凤夜景不动,忽然抬起一脚,被天机侧身躲过。

  “你还说废话,老头我告诉你,我夫君要是有任何意外我也不活了!”凌嫣然大吼。

  天机狠狠瞪她一眼,就知道胡说八道,却是示意凌嫣然扶起凤夜景,然后抬手搭上他的脉,白色的眉毛逐渐皱起,随后沉声说道:“你这丫头,找夫君也不知道找个身体好点儿的,年纪轻轻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东篱立刻上前两步,作揖开口:“天机老先生,陛下身体亏损厉害,受不得虎狼之药,请老先生尽力救治,整个临夜国感激不尽。”

  天机闻言瞪大眼睛,胡子抖了两下,随即转头看向凌嫣然:“你夫君竟然是皇帝?”

  凌嫣然咬牙切齿:“你还能再不走心一些吗?”

  眼瞅着凌嫣然要爆发,天机赶紧将重点放在凤夜景身上:“亏损回头好好补上就可以。

  但是他已经不单是亏损的问题了,伤及了根本,最近又情绪起伏厉害,牵出不少心悸问题,哎哎哎!别哭啊!”

  天机眼中的凌嫣然素来都是神采飞扬的模样,何曾像现在这般满脸泪痕?

  当即紧张到恨不得伸手去抹那些眼泪,“老夫我只说伤的严重,又没说不能救治,你哭个什么劲儿啊!”

  凌嫣然抽泣:“你倒是想办法啊!”

  现在凤夜景身体还在时不时颤抖,想来在昏迷过程中也在备受煎熬。

  天机立刻凑到案桌前,提笔便写出一个方子:“按照上面的药材抓,慢火熬制两个时辰,取过滤出的第一层药汁,现在就去办!”

  不等太医首座起身,东篱已经冲过去拿了方子,然后快步出了殿门,南越紧随其后。

  天机看凌嫣然十分宝贝凤夜景的样子,心下沉沉叹了口气,不曾想这个一向洒脱的徒弟竟然也陷入这红尘痴恋之中,对方竟然还是个帝王,就是不知道这条路好走不好走,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但是一个时辰后,天机就不再担心这些问题了。

  彼时凤夜景悠然转醒,主要是被胸口一团呼不出去的炽热折腾醒的,好像一个火球在来回撞动,实在疼痛难耐。

  睁开眼睛,凤夜景适应了一下,下一刻就被凌嫣然喂了些清水,意识才逐渐回归,他靠着凌嫣然微微直起身子,几乎是无声地问出一句话:“没受伤吧?”

  凌嫣然使劲儿摇头,他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担心这些。

  天机一口茶水含了半天,然后默默咽下去,得,他活了大半辈子,纵横江湖数十载,自然看得出逃不脱这“情”之一字的不仅徒弟,这年轻帝王恐怕用情更深。

  凤夜景稍稍放心,他现在意识实在算不得清醒,眼角瞥见天机看得出对方身上超凡脱俗的一番气度,但此时一点儿都不想动脑子,便当做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而他刚一咳嗽便听到凌嫣然有些紧张地开口:“师傅,夜景胸口还是不舒服。”

  师傅?凤夜景这下用了心,凌嫣然的师傅,他自然要好好拜见一下。

  天机立刻制止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别动!你现在就是个瓷娃娃,再出半点状况我这徒就要把老头我拆了!”说罢人已经站在了凤夜景面前,抬起一掌凝聚真气,随后缓缓覆上凤夜景的胸口。

  凤夜景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到一股真气注入胸口处,好似一股清流浇入龟裂的土地,这股舒服劲儿还没起来便被一阵闷痛弄得蹙眉,却因为身旁坐着凌嫣然而努力忍着。

  “别忍着,接受我的真气,你胸口淤血太多,今儿是一次性全报复给你了。”天机提示。

  凌嫣然立刻从小苑手中接过手帕,看着凤夜景脸色越来越苍白,男人忽然眉宇间溢出一丝痛苦,凌嫣然立刻将手帕凑到他唇间,凤夜景微微低头便呕出一口黑血,天机见状加快真气的运行,直到凤夜景吐出的血将手帕染透了才停下。

  天机收掌,看着凌嫣然让凤夜景小心翼翼靠回她怀中,又细致入微地提了提被子,一副生怕他会不舒适的架势,又叹了口气:“小皇帝,老头我这次给你治好了,你可要自己长点儿心啊,你若是出事,我这徒弟八成也活不成了。

  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你们得好好享受一番才不枉来到这个世上。”这话本是大不敬,但凤夜景却一副受教模样:“麻烦前辈了。”

  “嗯?”天机不赞同:“你既然是嫣然的夫君,便跟着嫣然一起叫我师傅吧。”

  凤夜景先是沉默一刻,然后轻笑着答应:“好,师傅。”

  他还是虚弱至极的模样,甚至连牵起嘴角都觉得气力不足,此时却努力揶揄凌嫣然,小声询问:“夫君?你跟师傅说我是你夫君?”

  凌嫣然红着脸点头,“本来就是嘛,难道你想反悔?”凤夜景含笑闭上眼睛,“求之不得。”

  凌嫣然真想将他此刻的笑容冻住,她要他以后都笑得这么开心。

  这种被家人承认的感觉凤夜景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跟东篱是过命的交情,是挚友,但算不得家人,唯有像凌嫣然这般,才能让他牵心不已,此刻被天机如此轻易而又自然地承认,他除了欢喜,更多的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凤夜景庆幸东篱不在,否则这人能将这事嘲笑到明年去!

  另一边,东篱急匆匆抓了药,又去了药房,亲自督促宫人煎药,然后将药方完整背了下来,打算回去慢慢钻研,天机写出来的肯定都是好东西,他多学一些总不至于下次再遇到这种问题跟凌嫣然一起六神无主。

  也是做完了这一切东篱才发觉自己身边站着个活人,南越方才一番战斗,激得腰背上旧伤发作,但是他实在放心不下东篱,也不愿意错过好不容易跟这个人独处的机会,于是便巴巴跟了出来,一路上瞧着这人越发清俊卓尔,此时东篱将视线移到自己身上,南越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在这里?”东篱有些诧异。听他的口吻似乎一点儿都不待见自己,南越心中一窒,却还是笑得明朗:“我想我能帮上写忙。”

  东篱嗤笑一声:“我做事还用不着一介武夫。”

  南越听得心头很不是滋味,忍着一言不发。

  一旁煎药的宫人忽然小声开口:“南越将军,奴才给您包扎一下伤口吧?”

  南越这才感觉到手上一阵刺痛,抬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血痕,跟战场上留下的伤相比,这都不算什么,于是南越不怎么在意:“无妨。”

  东篱背对着他,讥诮开口:“将军还是看看吧,这毕竟是为了就本相受的伤,别到了最后又算是本相的不是。”

  南越脸上淡淡的笑意倏然冻结,垂眸间神色都黯然了很多:“包扎吧。”

  他就这么讨厌自己吗?可是……

  南越紧紧握拳,可是不能放弃,多少次危机四伏,差点儿血洒疆场,都是凭着这个人,这段情,这种执念撑下来的,若是放开他,自己还能做什么?

  “请将军跟奴才过来。”宫人起身走向一旁的草药堆。

  南越点头,只是刚一转身腰背处的旧伤立刻撕扯着做出抗议,当日长剑划过,割穿皮肉的感觉再次袭来,只是几秒南越脸上便冷汗阵阵,可已经是铁打的男儿,再痛也要忍着,但宫人转身看到南越这般模样,立刻惊呼出声:“将军您怎么了?”

  东篱霍然转身,南越背对着他,他便快步绕到南越面前,仔细打量了男人一下,小声询问:“怎么了?”

  南越想说没事,可是僵硬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他挤出一抹笑意,伸手想要扶住一旁的木桌,但东篱已经将手递了出去,南越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还是熟悉的感觉,让这几年来空洞悲凉的心一下子充实平稳起来。

  “没事,旧伤发作了。”南越舔了舔嘴唇。

  东篱都要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气死了,要不是真的疼得动不了,男人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态?“搬个椅子过来。”

  察觉南越现在不好动身,东篱浅声吩咐宫人。

  南越暗自咒骂,今日明显比平时来的汹涌,不多时酸疼感愈重不说,更是有些失去知觉。

  “东篱,我……”

  南越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不由自主下滑,东篱骇然,立刻扶着他坐在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东篱心中涌现一阵恐惧,他记得南越离开时还没有这毛病。

  南越安慰他:“没事,战场上留下的旧伤罢了,今天比往日发作的厉害。”

  东篱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往日?日日如此?”

  年轻的将军张了张口,只留下一抹苦涩,他不会说谎,更不会对东篱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