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作者:北冥有雁      更新:2022-05-07 15:29      字数:3804
  东篱跟楚岚的婚事凤夜景到底没有答应,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东篱哪句气话哪句真话凤夜景还是分得清的。

  那天在丞相府不欢而散,东篱全然不顾南家老太太手中的铁卷文书,将南越一把推过去,然后将南家人一并轰了出去。

  最后站在门口冲着南家老太太一字一句说:“以后管好你儿子就够了!

  倘若今后还敢闯丞相府,本相便把刚才说的话全部兑现!

  纵然你有铁卷文书本相也不惧!”南家老太太脸色铁青,但是心中清楚,没有南越的束缚,东篱当然不会惧怕南家。

  而南家虽说世代名门,但也并非那么干净,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拉着南越离开。

  南越从东篱将他推过去开始便一言不发,眸色暗沉,东篱若细看,便会发现那里是绝望的。

  凤夜景蹙眉看着这一幕,也没阻拦,临走时拍了拍东篱的肩膀,便携着凌嫣然回了宫。

  今日凤夜景下朝回了钟然殿,刚进门凌嫣然便拿着热毛巾,给男人擦脸驱寒后才询问,“东篱还跟将军闹着呢?”

  “何止。”凤夜景抓过凌嫣然的手握着,边摩挲便往内室走,“朕瞧东篱这次是认真的,一下朝便带着楚岚回了别苑,南越那背影……啧啧啧,十分萧索。”

  凌嫣然闻言忍不住轻轻捣他一下,“然后你就看热闹?”

  凤夜景坐在软榻上,抬头看向凌嫣然,笑意有些牵强,“今日管不了了,嫣然,胃疼得厉害。”

  凌嫣然心中一惊,这才发觉男人密密的一层冷汗,脸色缓和下来后更显苍白。

  “小苑!多弄些碳火来!还有姜汤也一并端过来!”凌嫣然说完便扶着凤夜景躺下,扯过一旁的锦被盖在男人身上,又握着他的手暖着,虽然知道他问题不大,但还是担心,这冬日漫长,他一个不慎便有可能难受好久,凌嫣然真是怕了。

  凤夜景一直注视着凌嫣然的一举一动,只见她眉目间都是心疼与焦急,连动作也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一颗心顿时温暖到不行,他孤独了二十多年,冷了二十多年,痛了二十多年,终究不再是一个人了。

  凌嫣然从小苑手中接过姜汤,吹了吹便凑到凤夜景唇边,男人乖乖抿了一口,自从凌嫣然接手他的身体,凤夜景再也不会忌讳吃药吃饭,只是今天这姜汤刚入了口胃里便是一阵翻涌,连带着腹部也开始抽痛,手脚很快冰凉起来。

  凤夜景耐着性子喝了两口便轻轻推开,含着一口怎么也咽不下去,小苑十分有眼色地端了瓷盂过来,凤夜景赶紧吐了。

  凌嫣然摒退众人,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唯有窗外寒风呼呼作响。

  凤夜景起身靠在凌嫣然怀里,十分自然地牵着女人的手放在自己腹部暖着,凌嫣然当然依着他,唯恐男人多一分不舒服。

  “还想吐吗?”凌嫣然柔声询问,吻了吻凤夜景的发丝。

  “不想,可是有些疼……嗯……”凤夜景按着凌嫣然的手不自觉使劲儿。

  “别按!”凌嫣然小声阻止,“这身体如今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按!我揉揉就好了。”

  女人手法越来越娴熟,胃里的不适很快缓和下来,凤夜景时不时舒服地哼唧两声,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冷面漠然的帝王?

  “嫣然……”

  “嗯?怎么了?”

  “若是离了你……我要怎么活?”

  “你傻不傻?我这辈子都不离开。”凤夜景缓缓阖上眼睛,暖意渐渐充斥全身,耳畔只有寒风声,却半点吹不到他身边,那些恍若寒冬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凤夜景一直觉得他爱惨了凌嫣然,殊不知凌嫣然对他,亦然如此。

  相比较这边的你侬我侬,别苑那边一派死寂。

  东篱一袭白衣身姿无双,坐在庭院中好似是在赏雪,可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别苑外,那个傻子可还是站在那里?

  这几天他几乎日日这样,又是何苦?

  “别看了,人还站着呢。”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过来,眉眼灵动有神,衬着这漫天白色,当真娇俏可爱,女子说完一屁股坐在东篱身边,“又拿我当挡箭牌。”

  东篱闻言反而笑了,“什么叫做又?

  前几次有人上侯府提亲,你不都是拖着我下水的吗?”楚岚瘪瘪嘴,就知道狐狸的人情最欠不得!

  “话说你真的不出去啊?

  南越将军从下朝就一直站在外面,我瞧着人脸色可难看了。”楚岚试探性询问。

  东篱眸色淡然,“不去。”

  但一闪而过而过的担忧却被楚岚捕捉到。

  “我刚进来时看他撑着墙壁,想来是站不稳了。”

  东篱握着水杯的手一抖,咬牙,“不去!”

  “地下渗着红,不会是吐血了吧?”话音刚落,一抹娟白从眼前闪过,楚岚得意地喝茶,看着东篱仓促的背影无奈地摇头,装不下去了吧?

  南越此刻觉得身子都僵了,连最开始的疼痛感都逐渐消失,只是越来越无力,只能勉强靠在墙上,熟悉的血腥气涌上来,南越没忍住吐出来,看着地上的猩红,他毫不动容地用脚轻轻一扫,雪地上的血迹便凌乱开来。

  东篱好巧不巧,刚好看到这一幕。

  “你做什么?”东篱哑着嗓子问了句,南越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他,眼神定定,一丝波澜也无。

  东篱快步走过去,瞅了瞅并未掩饰彻底的血迹,只觉得喉咙发紧,一颗心扯着疼,他什么时候身体如此不济了?

  东篱哪里知道,上一次南越为了给他过毒,几乎将大部分毒过到自己身上,他又旧疾太深,哪里能清除干净?

  这段时间下来明显感觉到大不如前。

  对于东篱的质问南越好似没有听到,他张了张嘴,一阵急促的咳嗽冲口而出,南越靠在墙壁上缓过这阵子,疲惫感越来越重,脑子却尤为清醒。

  东篱下意识伸出手去,却被南越轻轻挡开,东篱回忆着刚才冰冷至极的触感,终究不忍心,“回去吧。”

  南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阿篱,只要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爱我了,你不要我了,我立刻就走,再也不来打扰。”

  东篱眸色深沉,“南越,你每次都这样,只是问我心中是否还记挂于你,那三年前你为何没有勇气?

  这天下事,尤其情爱之事,不是你说回头就能回头的,我承认我现在对你还有情,可是那又如何?过段时间我同楚岚成亲,我会试着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会忘了你,所以……”

  东篱闭了闭眼,“回去吧。”

  躲在门背后偷听的楚岚轻哼一声,鬼才要跟你成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东篱一番话将连日来南越本就不多的希望摧毁得干干净净,男人眼中最后一点儿火苗熄灭,他摇摇晃晃从墙上直起身子,苍白的手预要探上东篱的脸庞,却在空中一顿,最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阿篱,一定要幸福。”这是南越噙着笑对东篱说过的最认真的话,他本就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只要东篱能够幸福,他怎样都是好的,可是……

  南越转身之际死死按住胸口,这里疼得几乎想要自断经脉,谁来救救他?

  楚岚摇着头看着东篱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来,正想要开口数落他一番,忽然瞪大了眼睛。

  东篱透过楚岚惊恐的眼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心跳如鼓,他看到那抹清俊的身影缓缓倒下,等到东篱冲过去的时候南越唇边已经盛开了大片血花。

  几乎是颤抖着手抱起南越,昔日英姿卓然的将军虚弱到几乎一碰便碎。

  “南越!南越!”东篱声声唤着他,想要擦去他唇边的血迹,却是越擦越多,“你不要吓我!”

  “阿篱……”南越双眸竟是没了焦距。

  “我在!我在!”

  “疼……咳咳,噗!”南越说完浑身一僵,一口鲜血喷出,将东篱胸前的衣襟浸透,最后他好似笑了笑,随后轻轻阖上眼睛,再无声息。

  “南越!”站在身后的楚岚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哆哆嗦嗦冲东篱说:“你个木头,还愣着做什么?

  快抱将军进去!我去喊太医!”

  东篱如梦初醒,带着南越冲进别苑。

  楚岚脚下生风一般跑向太医院的方向。

  太医来的时候南越的脉象近乎于无,东篱没有内力,只能抱着他一边探着他的脉一边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丞相先放下将军,让老臣看看。”东篱照做,眼神牢牢盯着南越。

  “嗯,将军身体本就亏损太重,此次忧伤过度,故才如此,待老臣给将军施针,熬过今天便无大碍了,这病就是看起来较为汹涌,实则……”

  “废话少说!”东篱狠狠瞪着老太医。

  “是是是!”明明太医已经保证了好几遍,但东篱还是不放心,一直守着南越直到第二天清晨,东篱睁眼之际便感觉到一股视线,抬眸便发现已经转醒的南越。

  东篱有些尴尬地起身,竟是有些不敢看南越,“醒了?可还是觉得哪里不适?

  太医说醒来便无碍了。”东篱并未发现,南越的视线凝固在门口,因为那里投下来一道秀丽的身影。

  楚岚忙着偷听,也不知道自己被南越察觉许久。

  南越恍然有些厌恶自己,他在做什么?他从小学习的便是礼仪忠孝,现如今怎么能这般逼迫东篱,还有那个姑娘?

  明知道东篱是容易心软的人,还来这么一遭,罢……“阿篱,端盆热水给我吧。”

  南越声音极为沙哑,说完又轻轻咳嗽起来。

  东篱摸了摸鼻子,“怪会使唤我的,等着啊!”

  南越望着东篱离开的身影,眼中波涛翻涌,最后归于平静。

  “水我弄来了,你……”东篱愣了愣,房间中空无一人,他走得干脆,只留下折叠整齐的床褥。

  水盆跌落外地,东篱好似明白了什么。

  自那天过后,朝堂再见,南越已然收敛了所有情绪,面对东篱同面对其他同僚并无二致。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楚岚竟被人掳走,东篱勃然大怒,几乎将盛京翻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