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用责任和拯救的说辞来逼迫他，只有他是最适合完成这个任务的人，也不管他是否答应、是否乐意，因为只剩他。

  他的愧疚、遗憾、自责汇聚成了一个封印，封住了他的记忆，而当记忆被冲破的瞬间，他后悔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可走。

  一切都走上了无法收拾的局面！

  他悉心教导，育她长大成人的弟子，宿命便是身死，将魔的情感统统归还。

  他怎么能看着她去送死，看着旧友沉沦，看着这一切都朝着预想好的发生。

  可他没办法。

  钟化凌面对着旧友，一朝记忆回溯，他没法，也无法说服自己痛下杀手。

  堂溪燿渐渐对眼前之人，有了零星印象，但这点回忆却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杀念到达巅峰，明明这人没说话，一个声音却喊个不停。

  归之！有你一友，是我之幸！

  归之，你怎会变成如今模样！真是让我心寒。

  归之，枉费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寻你！

  “你给我，滚！”堂溪燿大吼了声，将手中煞气凝聚，一掌袭在对面的山峰上。

  只听轰地一声，山动如雷。

  对方丝毫未损，他也没打偏，而是残存的意志阻碍、困住了他的行为。

  他逃了，他再看这人一眼，只觉心痛如刀绞。

  山峭上还挂着冷露，冷凄凄地，看着就寒凉。

  今日，他入仙府，如入无人之境，本就觉得怪异，有人利用他，他索性也没想动真格。

  而抓到的那个老东西，让他极不舒服。

  他心口抽痛，青筋凸起，但他还得撑着。

  那个堂溪风姶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竟挑了时辰要和他议事，听着是鸿门宴，可他就是喜欢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

  而且，堂溪风姶只是一只被他养废的山猫。

  一个废物，如果能杀了他，他还要给她嘉奖。

  他不畏惧死亡，他想起了复生后，那些印刻在脑海里的话，真的是他心中所想吗！

  还是……他暗暗地将这个念头掐灭。

  有些事，他不信，便不是真的。

  至少，他还有求生的欲望。

  ……

  乌云蔽日，通往魔界的楚阳关，风口上黄沙漫天。

  拂杀在城外已候堂溪燿许久。

  “尊主，属下觉得此事不妥。”拂杀抹了抹自己的那条疤，许久没动静，如今却又长出了新肉。

  “你觉得不妥？”堂溪燿嗤笑了声：“我也觉得不妥。”

  “那尊主……是否要再等些日，等这一切完备，再进攻。”拂杀摸不清对方的脾气，说话谨慎，里里外外都透着劝告。

  但这人是个疯子，他也知道。

  堂溪燿忽然斜挑眉目，看了他一眼，眸里带着冷瘆的笑意。

  “我记得，你当年和修仙界那些是一伙的，佛门中人，怎么到我手下？”

  拂杀心头一咯噔，“属下的事，怎劳烦尊主来问。”

  他不愿说，并非难以启齿。他一个佛修，堕入魔道，羞于启齿倒未必，但别人主动提起，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说？”

  堂溪燿看到别人痛苦，他就开心。

  尽管这人是他手下，他也毫不动容。普天之下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一样的令人生厌！

  只要是个活物，他便厌恶。

  “属下……”拂杀眼中已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于……”

  堂溪燿达到目的，又阖上双目：“闭嘴吧，我不想听了。”

  “好。”拂杀依旧是低垂着眼眸。

  外有魔将来告，堂溪风姶已经敞开关口，请他入内。

  堂溪燿一笑，请？这胆量还真是让他隐隐约约有了些兴趣。

  那个末将还不走。

  “继续说，她还说了什么？”堂溪燿摆摆手，让驻扎此诚的人过来，这种事要一起听。

  魔将开口：“她说，只请尊主一人。”

  堂溪燿冷笑了声，“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胆子！”

  他摩挲着扳指：“你们在此等着。”

  “尊主，堂溪风姶狼子野心，此去是诈，不得不防。”拂杀顿了顿：“尊主若还念及兄妹之谊，此为大忌。”

  堂溪燿蹙起眉，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了这些人一眼，突然大笑。

  无人懂他。

  哈哈哈哈！

  他敛起笑意，“你都看得出，我能不知。”

  关外，堂溪风姶并未自己来，而是拍了几个所谓的心腹来“恭迎”他。

  魔界早已大崩，并非固若金汤，但谁也不知这堂溪风姶究竟在想什么，这招用的好了叫请君入瓮，用的不好了，就叫引狼入室。

  “堂溪风姶人呢？”

  他很有耐心地等她。

  当初放她走，就是这个目的，他想看看堂溪风姶还能耍出什么手段来。

  毕竟一千年了，花样总会有变化吧。

  不要让他失望了。

  “还请稍等，我等已禀告。”

  五个魔煞对这个曾经的魔界之尊，有几分惧意，但从他表现出的略显无助的模样。

  他们断定这堂溪燿不过是声势浩大了些，现在就他一个，进了楚阳关，万事的主动权都握在了他们手上。

  暂且不说别的，千年了，他们的功法都在精进，还怕这死了这么久，才回来的人？

  那些听他话的，无非是不服堂溪风姶的掌教，但等这人再死一次，外头那些该消停了。

  “好，我在这等着。”

  堂溪燿犹如回家，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眼底浮着冷漠，眸中却满含笑意。

  五个魔煞平日走到各处，由于地位高，随性惯了。

  他们越发觉得这魔尊不过如此，时间隔得久远，他们那时还只是魔灵，对堂溪燿的了解都是从别处听的。

  听说他身材魁梧、眼里泛着死气，不苟言笑。

  连个生人都不见，成日将自己关在殿中做偶人，还有一凶兽相伴，所到之处无人敢抬头。

  如今一看，这传言完全错了。

  堂溪燿刚才还对着他们笑了几下，如今的位子没尊位卑位之分，他们正和他坐在同一等级的地方。

  不禁把背都挺得直了几分，什么提防、警惕通通扔到了九霄云外去。

  如今这人，看起来倒像个绣花枕头，长得和他们如今听命的堂溪风姶极像，但他却远比其好看，像个……人界常说的……什么词来着？

  五个魔煞交换着眼神，对，小白脸，是这个词没错。

  就是个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