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元楼门口，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林越的目光却依然不依不饶的看着那里，好像，她还会从里面再走出来似得。

  夜色浓重，没有一丝月光。

  只有藏在树荫里的昏黄灯光，熙熙攘攘的洒在路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

  雨丝，忽然飘飘渺渺的撒落了下来，细细密密的朦胧了眼前的路。

  林越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嘴角牵起一抹无奈又嘲讽的笑意，发动了车子。

  原本，他不用回来的，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盛皇集团可以说已经在权诺的口袋里了，最后的这一步，他回来或者不回来，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可是，林越还是选择了回国。

  名义上说是来给权诺打气站台。

  实际上不是为别的，只是想着越楚楚的生日临近了，想来看看她。

  哪怕只是看看她。

  自分别以来，他每天抑制着自己想要派人跟踪越楚楚的想法，每天压抑着自己对她的渴望和思念。他的每个梦里几乎都有她的影子，她的笑，她的泪……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全力的不去打听越楚楚的生活，不去关心她的动向，尽最大的努力给她她想要的轻松生活。

  为此，自回到法国后，他就滴酒不沾了！

  害怕酒精让他失去理智，失去克制！

  早就没有了越楚楚消息的他今天只是来碰碰运气而已的，也告诫了自己，如果在这里看不到她人，就离开，绝对不要去找她。

  老天，或许是可怜他吧！

  居然真的在肆意小馆看到了越楚楚的身影，看到了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那颗早已经僵硬的心瞬间开始活动了，血管里流的那冰冷的血似乎也有了暖意。

  他就在门口，透过落地玻璃，恍恍惚惚，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上午。

  然而，却不该跟着她回家！

  否则，也不会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

  他的脸上嘲弄的笑意更加深重了。

  她，居然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一想到刚刚安宴伸手去扶她的情景，他就遏制不住的心疼。

  明明，是该祝福的。

  可是，却没有丝毫想要祝福的心情！

  车，开的很快，在盘山公路上疾驰而过。

  雨也渐渐越下越大。

  从刚刚细柔的雨丝变成了一颗一颗的雨滴，窸窸窣窣的落在车身上，还有些砰砰的声响。

  山路，盘旋着蜿蜒而上。

  车灯在蒙蒙雨夜中也变得朦胧昏暗。

  视线也变得很短。

  他的脑海里犹如一团浆糊。

  一会儿是越楚楚跟自己在一起时嬉笑怒骂的样子，一会儿是他想象中她和安宴在一起的耍赖模样……

  一会儿是越楚楚跟自己吵架时候的严肃神情，一会儿是她跟他那次拥抱时的身影……

  思绪混沌不堪，情绪也混沌不堪

  一种气愤。

  一种恼怒。

  一种醋意。

  渐渐的漫上心头……

  又是一个急弯。

  车快速驶入。

  忽然。

  一道影子从车前晃过！

  林越习惯性的躲避，快速的打了方向盘，通过占道绕过了那个疑似动物的身影。

  刚刚躲过那个黑影，弯道还没转过，甚至未及喘息，一道强光乍然扫过！

  一辆大货车迎面而来！

  尖锐的刹车声响彻雨夜……

  他再一次快速扳动放向盘。

  只是因为在弯道上，他的车速又太快，路又太滑……

  躲过了大货车，却猛然的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砰嘭……

  一阵闷响！

  车子穿过了护栏，顺着斜坡狂奔而去。

  湿润的泥土松软润滑，又是一个很陡的斜坡，车根本刹不住……

  速度越来越快地往下冲去。

  一路，撞着树而下……

  轰乱的声响混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跌跌撞撞！

  终于在撞到三颗大树后，车随着又一声轰响，停住了。

  随着最后的凶猛一撞，车里的安全气囊尽数弹出。

  面目全非的车，破碎的玻璃，还有杂乱一片的蔓枝泥土，混着鲜血混着雨。

  一片狼藉！

  满头是血的林越在理智还在的最后瞬间，居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仿佛，解脱了一般。

  ……

  园子。

  乔山，柳歆和老周正在整理如山的文件，替权诺打最后一仗做准备。

  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三个的电话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条信息。

  还没等他们去看，乔山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林越的手机号。

  乔山带着笑意，接通刚想问一句：你怎么还不回来？

  话还没出口，倒是听到里面一段机械的女声：车辆受到严重创伤，请尽快救援，事故地点已发送至您手机。

  重复了一遍之后，电话就挂断了。

  从没遇到过这个情况的乔山，一脸蒙，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紧接着，柳歆的电话也响了。

  电话内容，一模一样。

  三个人面面相觑。

  柳歆忽然反应了过来：“是车载报警系统！老大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乔山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紧绷了起来，车载系统报警，说明车里的安全气囊启动了！

  绝对不是小擦小挂！

  一瞬间，乔山感觉自己都不会动了，除了心里泛起的恐惧，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好，柳歆非常理智，立马看了GPS定位的地址，然后第一时间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然后拽着乔山往一边外走：“快，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这个时候，乔山的魂才被牵引了回来，连忙点头：“老周，联系医生！”

  “好！”老周回答道。

  给周书晨说了情况后，老周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不敢想象：少爷怎么就出车祸了呢？

  ……

  在乔山和柳歆着急忙慌的赶到现场的时候，林越刚好被救了上来。

  雨越下越大，密密匝匝的落在林越冷硬傲气的脸庞上，冲刷着他脸庞上的血迹。

  乔山从车里冲出来，看到林越浑身鲜血，他自己的脸色也顿时苍白了起来，扯着嗓子道：“阿越！”

  雨很大，现场人又多，声音嘈杂，医生提着嗓子一边说，一边将人推进了救护车里。“家属是吗？跟我们走吧，病人失血过多，休克了！必须马上送医院！”

  随后下车的柳歆，看着雨水冲刷后留在地上蜿蜒的血迹，这才后知后觉的泛起了一阵惊慌，手都颤抖了起来。

  护士看到两个呆愣的人，连忙又道：“别愣着了，谁跟车？”

  “我跟！”乔山又问：“是去哪个医院？”

  “市人民医院！”护士又催：“赶紧的，快点！”

  乔山一边往车上去，一边冲柳歆吼道：“人民医院！”

  随着语音一落，救护车便开走了。

  柳歆站在雨里，看着低山的血迹，又转头去看了看已经被撞断的护栏，还有车子冲出去之后留下的一片狼藉，和面目前非的车，依然在现场忙活的警察，不远处还停着一辆大卡车……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救护车，听着那个远去尖锐的救护车声音……

  柳歆感觉整个头皮都抓紧了。

  一时间，脑子什么也闹不清，只是担心这林越的安全。

  连忙钻进了车，发动车子，跟随者救护车而去。

  千万，不要有事阿！

  ……

  医院。

  急诊手术室门口真的是嘈杂不已！

  手术室门口坐了很多人。

  门的那一头，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

  门的这一头，是不信教却在祈祷的人。

  一扇门，仿佛就是生死线。说不定，就是阴阳两隔！

  随着林越进了手术室，周书晨动用手里的关系，第一时间进去打听去情况了。

  林越伤的很重，颅脑外伤，左腿骨折，断了两根肋骨，伤到了肺部，内出血导致休克。

  手术需要很长的时间。

  乔山和柳歆、老周、周书晨一直在门口等着。

  这期间，不断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不断有人进去。

  走了一波家属，又来了另一波家属。

  这里刚刚哭声才落，那里的哭声又起。

  手术的门，每开一次，乔山的心就捏紧一次。

  他只盼望，林越能够安好！盼望着他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哪怕让自己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也是愿意的！

  只要林越安好！

  终于，在雨渐渐停息，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林越的手术终于做完了。

  “手术很成功，后期好好恢复，问题不大！”

  得到这句话，乔山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乏了下来！

  没事，就好！

  ……

  VIP病房。

  林越的手术很成功。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而乔山自林越出了手术室进到病房起，他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林越。

  深怕自己一眨呀，林越就不在了。深怕自己不过是做了场梦。他需要在这儿等着林越醒来，告诉自己，他没事了！

  这么一坐，就坐到第二天晚上。

  而林越也睡了一整天，自手术室出来，就没有睁开过眼睛。

  让人担心不已。

  可是医生却说没有问题，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毕竟失血过多，再加上麻醉。

  到了晚上，柳歆特意来替换乔山。

  可是乔山依然不愿意挪窝，就想要在这边守着。

  “你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阿！”柳歆虽然理解乔山的心情，可是难免担心乔山的身体：“那你不走，你就在沙发上躺一躺，我在这儿守着。他醒了我就叫你！”

  乔山一言不发，摇头。

  “那你这么熬着，等他醒了，你不是又倒了？”柳歆眉头紧蹙：“到时候，你能放下别人照顾他？”

  “……”

  “我一定不走，你就在沙发上略微躺一躺，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你再来！？”柳歆再一次试探的问道。

  蹙眉想了一阵，乔山点头：“好！”

  后半夜。

  乔山就在沙发上浅浅的睡着，柳歆坐在林越的床边叹了口气，眼神中无比忧虑。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的只剩医疗设备一板一眼的声音。

  白天，柳歆耗费了一整天时间去料理车祸后的事情，了解到是货车司机在看到车祸开始的时候就当机立断的报了警，并且第一时间自行下去进行了救援。也从货车司机的口中知道了车祸的大概原因：居然是林越逆行占道！

  至于林越为什么逆行占道，恐怕就只有林越自己知道了。

  而柳歆最好奇的是林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那条盘山公路是出C市的，林越没有理由要出去阿！

  偏偏还是在那么敏感的日子——越楚楚的生日！

  也不知这件事跟越楚楚有没有关系。

  眉头轻蹙，伸手摸了摸林越的额头，依然有些发烧。

  就在这个时候。

  林越眉头一动，睫毛微颤，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楚楚……”

  他的声音很小，柳歆没有听轻蹙，连忙问道：“少爷，你醒了吗？想要什么？”

  “楚楚……”

  “嗯？”柳歆还是没有听清，小声问道：“要水吗？”

  本就睡的很浅的乔山听到动静后快速的起身，走了到床边：“他醒了吗？”

  柳歆侧头看了一眼乔山，摇头：“没有，感觉像在说梦话。”

  “楚楚……”林越眉头轻蹙，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

  这一句，很清晰！

  乔山僵硬的站在原地，眉头紧蹙：“看来，是说梦话了！”

  “……”柳歆看着乔山冷郁的神情，想找点话宽慰他：“可能是做噩梦了吧。”

  “噩梦吗？”乔山眉头淡淡的蹙着：“就算是噩梦。只要有越楚楚，他都觉得开心吧！”

  “……”

  “他昨天干嘛去了，你跟我都心知肚明！”

  “……”柳歆转头看向林越，没有说话。

  乔山咬紧了牙关，迈着步子坐回了沙发上。

  只是，再也没有了睡意。

  侧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林越，乔山的心，生疼！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林越是怎么过来的，乔山很清楚。

  看着林越拼命的工作，看着林越拼命的保持笑容，看着林越拼命的维持正常……

  林越没有容许他自己放纵过哪怕一天，哪怕一个小时，哪怕一秒！

  他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就是不想他自己被思念折磨到崩溃！就连失眠，他也不愿意吃粒安眠药！

  这种克制背后的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乔山非常的清楚。

  “丫头！”乔山轻声叫道。

  “嗯？”

  “我们，去找找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