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爷爷
作者:无计春留住      更新:2022-05-08 14:49      字数:5678
  景仁丰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定在了徐雁容身上,徐雁容的相貌虽然普通,但那双清澈,精灵的双眼却像天上的寒星,闪耀夺目。

  景仁丰只觉得自己的心门一下子被这双眼睛撞开了,丹阳城里虽不乏名门闺秀,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在他的眼里,却从来都是一堆庸脂俗粉。

  所以,今年他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仍然没有娶妻,父亲虽然着急,但对他也是无计可施。

  景仁丰强自镇定心神,拱手笑道:“仁丰拜见兄嫂。”

  今天这顿饭,是景仁丰吃得心情复杂之极,看徐雁容吃饭时的优雅姿态,看他们夫妻不时眉目传情的眼神,景仁丰的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晚上,景仁丰带着夫妻二人以及护卫,亲往那座空置的小院。

  小院已经收拾停当,院内花木扶疏,绿影婆娑,幽雅清秀,夫妻二人一见就喜欢上了。

  景老爷还给夫妻二人配了两名丫鬟,一个厨娘,一个杂工,想的甚是周到。

  夫妻二人陪着景仁丰说了一会儿子话,看天色不早,景仁丰起身告辞。

  景仁丰走后,谢世元握着徐雁容的手回到卧房,不悦的低声道:“蓉儿,你可看出景公子的眼神有异?”

  徐雁容微微一怔,摇头道:“夫君,你的意思,景公子不是好人么?”

  谢世元见妻子并没有看出来,倒不想说了,牵强一笑,道:“没事,我只觉得他为人太过精明。”

  一夜无话,清晨,夫妻二人刚刚起床,丫鬟就过来请二人洗漱,吃早饭。

  夫妻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了,谢世元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笑道:“蓉儿,这丹阳城还真是好地方,以后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一直住在这儿,唉……夫君,我现在只想赶紧昨晚我们该做的事,其他的,不敢奢望。”

  谢世元神色一变,颓然道:“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过上这种舒适的生活。”

  正在这时,丫鬟来报,景老爷和景公子到访。

  夫妻二人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相迎。

  景老爷微笑着大踏步走到二人面前,“二位,昨晚休息的可好?”

  “谢谢景老爷,这里很好,给您添麻烦了。”

  谢世元将父子二人让到书房,徐雁容屏退丫鬟,关好了房门。

  景家父子扑通跪倒在地,叩拜道:“草民参见皇子皇妃,昨日不知皇子皇妃身份,多有冒犯,还请皇子皇妃多多海涵。”

  谢世元赶紧搀起二人,客气道:“景老爷,景公子,现如今大梁已成往事,哪里还有什么皇子,这些虚礼,以后就免了吧,景老爷只需记住我是张蒙即可。”

  “张蒙这个名字,现在不能用了,难道您忘了,您原来用过这个名字。”

  “景老爷提醒的是,那我们用个什么姓氏好呢?”谢世元在屋中踱了两步,突然笑道:“既如此,那就姓火吧,火克金。”

  景老爷一怔,沉吟片刻,笑道:“也好,丹阳城里本身就有两三户火姓人家,那以后,我就称呼殿下为火公子了。”

  景仁丰笑道:“殿下,您这次前来寻宝,可有什么线索?”

  说到正题,谢世元肃容道:“景老爷,景公子,实不相瞒,当年我出逃的时候,太过仓促,根本未来得及见父皇一面,更不知道宝藏之说。”

  景老爷点点头,一脸的愁容,“这么多年了,我们父子二人都要把丹阳城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宝藏,老夫怀疑,这宝藏之说,纯属子虚乌有。”

  “唉,但愿这件事是真的,不管多久,我一定会尽力找到这座宝藏,兴复我大梁江山。”

  景老爷一笑,低声道:“皇子殿下,老夫有个好主意,不知道皇子殿下有没有兴趣一试?”

  “哦,景老爷不妨说来听听。”

  “您不是想做生意吗?老夫送您一些本钱,您就带个人到乡间各处收购古玩玉器,不在赚钱,旨在查看宝藏所在,而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您看这样可使得?”

  谢世元略一思索,赞同道:“好,好主意,只是这古玩玉器,谢某不懂的鉴别,如何收购?”

  “这个简单,小儿对这一行颇为精通,从今天开始,您跟着他学上一段时间,只要懂的皮毛,让人看不出破绽,就可以出门收购了,不知您……”

  “嗯,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每日里我会到府上去找令公子学习鉴别古玩玉器,还请景公子不吝赐教。”

  景仁丰谦逊一笑,拱手道:“皇子殿下,您太客气了怎么敢劳动皇子殿下的大驾,以后,在下会每日早饭过过来,教您一些鉴赏知识。”

  谢世元本想推脱,转念一想,只要蓉儿以后少露面就行了,也就答应了。

  从此以后,接连一个月的时间,景仁丰每天都会过来教授谢世元鉴赏古玩方面的知识,谢世元资质甚高,短短一个月,谢世元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出门收货了。

  景仁丰也不得不佩服谢世元的慧心才智,心中却是万般遗憾,从此以后,见到徐雁容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了,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心上,涂抹不掉了。

  第二天早饭后,谢世元和一名侍卫出了门,侍卫赶着一架简单的无棚马车,准备从东边开始寻找线索。

  出了城,两人见村子就进,不知不觉,一天就这样耗过去了。

  日落的时候,两个人回到家中,疲惫的谢世元顾不得洗漱,一下子躺在了床上,再也不肯起来。

  徐雁容拿了汗巾为他擦干手脸,温柔笑道:“夫君,刚刚一天,就瘦不了了?”

  “唉,蓉儿,我现在话都懒得说,在马车上颠了一天不说,还一无所获,你说这样的日子,何时到头啊?”

  “夫君,你想想,张嬷嬷带着你在山中十年都熬过来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找到宝藏,就能招兵买马,光复江山,就算再难,我们也该忍者,是不是?”

  谢世元一把揽过徐雁容,低声道:“蓉儿,我们要个孩子吧,就算我实现不了愿望,还有儿女能够承续下去。”

  徐雁容脸一红,娇羞而又愧疚的道:“夫君,我也想有上一男半女,只是不知为何,这肚子就是不争气。”

  “蓉儿,你我都还年轻,一定会有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夫妻二人在丹阳城已经住了十余年,十余年来,丹阳城的山山水水,已经被谢世元踏遍,只是,那座宝藏,依然杳无踪迹,众人也都心灰意冷。

  景仁丰已经娶妻生子,这日,景老爷派人送来请柬,请夫妻二人到景府赴宴,庆贺他们的孙子景宇百天。

  夫妻二人拿着请柬,心头酸涩,直至现在,徐雁容仍然没有半点怀孕的迹象,虽然谢世元百般安慰,但心存愧疚的徐雁容仍旧难掩心中的愧疚,时时落泪,伤感不已。

  她也曾劝过谢世元纳妾,但谢世元坚决反对,只好作罢。

  期间,徐雁容也曾找过不少的大夫,大夫一番诊治之后,开出大包小包的草药,喝得徐雁容见到草药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呕吐不止,谢世元心疼爱妻,坚决不再让她喝药,哪怕是没有儿女,也不能因此失掉妻子。

  夫妻二人换了一身衣服,买了礼物,直奔景府。

  景仁丰见夫妻二人并肩走进来,赶紧迎上前笑道:“表弟,你们来了。走,我带你们到后堂去。”

  徐雁容递上礼物,微笑道:“表哥,恭喜你了。”

  景仁丰无心招呼其他客人,接过礼物,笑盈盈的带着夫妻二人到了后堂,奶娘也抱着景宇走了进来。

  徐雁容走到奶娘面前,俯首看着冰雕玉琢般的景宇,羡慕的说道:“表哥,景宇长得可真漂亮,我还从来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呢,奶娘,给我抱抱好吗?”

  奶娘把景宇送到徐雁容手上,徐雁容小心翼翼的抱着景宇,一种从未有过的母爱油然而生,她多想自己也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看到徐雁容的神情,谢世元心里也特别难受,这十余年,在丹阳城里,他们的日子过得无波无澜,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曾经的身份,觉得此生就这样过下去了,谢世元甚至以为,这是老天要灭他们谢家,所以,他才没有子嗣。

  景仁丰笑道:“表弟,你们若是喜欢景宇,我把他送给你们怎样?”

  “这怎么行,小宇可是景家的长子,万万不可。”

  景仁丰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关系,只要你们高兴就好。”

  谢世元委婉的推拒道:“仁丰,蓉儿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再说这孩子已经百日,应该认得母亲了,现在抱走他,不仅他的母亲难受,小宇也会天天哭得,等你们以后再生了孩子以后,倘若你想给,我们再抱也不迟。”

  景仁丰没再坚持,微微一笑,点头道:“好,等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一定会抱给你们。”

  许是饿了,景宇忽的大哭起来,奶娘赶紧把景宇抱走了。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家丁来找,酒席备好了。

  谢世元坐在主席上,景家父子相伴左右,景仁丰不停的劝着酒,不知不觉,两坛酒下了肚,谢世元说话有些不利索了,景老爷见状,生怕他说出什么别人听不得的话,赶紧让家丁搀扶着去了客房歇息。

  徐雁容坐在醉醺醺的谢世元身边,暗自垂泪,她很清楚,谢世元之所以喝的酩酊大醉,就是因为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可是,谢世元又不肯纳妾,如果谢家因此灭亡,她就是一个千古罪人。

  直到日落黄昏,谢世元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爱妻红肿的眼睛,他轻叹一声,温文安慰道:“蓉儿,你怎么又哭了,为夫要说多少次你才懂,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没有张嬷嬷,我早就死了,现如今,张嬷嬷已经没有了音讯,我能苟活在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如果老天不让我谢家有后,我又何必强求呢?有了孩子,未必是好事,你想想,他一出生,就要背负着国仇家恨,可能一生都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徐雁容趴在谢世元怀里,低声呜咽道:“夫君,蓉儿一定要给你生一个孩子。一定……”

  “好了,别哭了,天都要黑了,我们还是回家吧。”

  二人起身,徐雁容擦干泪水,相携出了屋,向景家父子告辞,准备回家。

  景老爷笑道:“吃过晚饭再走吧。已经准备好了。”

  夫妻二人本想拒绝,景仁丰笑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就不要推辞了,吃过饭,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二人只好留下来吃饭,这顿饭,徐雁容吃得味同嚼蜡,只想着快点离开景家,也许,离开景家,自己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吃过饭,景仁丰说到做到,亲自驾车将二人送回了家,二人下了马车,景仁丰一拱手,将马车掉个头,径自回去了,夫妻二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诸多的无奈和苦涩。

  两人喝了一会儿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简单洗漱以后,躺在了床上,虽然吹灭了烛火,二人却没有半分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徐雁容更是叹息不止。

  谢世元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把徐雁容揽在怀中,轻轻拍着。

  倏忽间,窗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鸟叫声,徐雁容吓得一哆嗦,搂住谢世元动也不敢动。

  谢世元轻笑着安慰道:“不过是鸟叫,没什么的。”

  说话间,紧闭的窗户却自动开了,谢世元听到声音,向外看去,恍惚间,只见一个黑糊糊的人影跳进了房中。

  “什么人!”谢世元坐起来惊问道。

  “别害怕,小子,我是你爷爷。”

  “我还是你爷爷呢!”谢世元恼羞成怒,低声斥责道。

  人影如鬼魅一般飘到了谢世元面前,出手如电,在一片漆黑之中,点住了谢世元的穴道。

  谢世元无法动弹,低声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子,我真是你的爷爷,这也怪不得你,我们当年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皇室的族谱上也不见我们的名字,老头子不生气。”

  徐雁容听明白了,低声道:“如此说来,前辈真是我们的爷爷?”

  “是,小子,只要你答应别喊,我就解开你的穴道,把事情给你说清楚。”

  “好,我不会喊。”

  “小子,算你聪明,我就是三绝之一的医绝,这些年,我们三兄弟为了找你,腿都跑断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张嬷嬷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被我们救了,现在就在山里养病呢,我已经跟了你们半个月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你小子的病治好,我们谢家的香火还需要你维系呢!”

  “三绝!张嬷嬷!”

  只这两个词,夫妻二人已经彻底相信了医绝,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三绝,竟然是皇室子弟,是他们的爷爷。

  “爷爷,张嬷嬷怎么了?”

  “张嬷嬷的脑子被人打坏了,你爷爷我的头发都熬白了,才把他救醒,而且,她的腿也被人打断了,没法走路,因为时间太久,接不上了,所以现在她只能躺着,不过你放心,她现在精神着呢,我能找到你,就是凭着她告诉我们的线索。”

  听说张嬷嬷的情况,谢世元心如刀绞,恨不得马上飞到张嬷嬷身边去。

  虽是黑夜,医绝对他的神色却看得清清楚楚,医绝低声道:“小子,你不用想着张嬷嬷,我现在在陵水村找了一处房子,先把你的事情解决以后,再说别的。明日一早,别带任何人,到陵水村去找我,记住了,一个人都别带。”

  医绝说完,嗖的一声,飞出了窗户,消失不见。

  夫妻二人又喜又悲,直至天亮,也没有合眼,尤其是谢世元,有了亲人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翌日,天将破晓之时,夫妻二人就躺不住了,换好衣服,悄悄走出了家门。

  在丹阳城住了十余年,谢世元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丹阳城走个遍了。

  两个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自觉已经安全了,才走出丹阳城,向陵水村方向走去。

  进村以后,谢世元方才想起,昨晚根本就没有看到医绝的样子,而且,医绝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自己住在哪里?

  或许,他是想考验一下自己吧?

  二人一路走,一路观察,村子不大,要想找到医绝,并非难事,只是,谢世元不想打听,他要凭着自己的感觉找到爷爷。

  谢世元每走到一家,就驻足观察一下,想从院落的布置看出哪家是医绝的房子,遗憾的是,走遍了整个村子,谢世元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

  一个村子转完,谢世元夫妻都有些饿了,他垂头丧气的低声道:“蓉儿,他老人家会不会是在骗我们呢?”

  徐雁容摇头笑道:“不会的,我敢肯定,他就在这个村子里,没准儿,就躲在哪个角落里笑我们呢!别灰心,夫君,我们接着找。”

  谢世元只好又开始了新一轮寻找,走了没多远,谢世元闻到一股豆花的香味,不由得食指大动,兴奋道:“蓉儿,这个村子里居然还有做豆花的,走,我们先买一碗豆花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