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汲骏平坐在老板椅上发呆，冷不丁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无精打采地瞥了一眼，眉头紧了紧，不情愿地接通了。

  “骏平，今晚回家吃晚饭吧，我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你忙，都好几天没回家了，回来吧，叶梅和嘉和都在家等着你呢。”手机那头的叶婶絮絮叨叨。

  “叶婶，你们先吃吧。”汲骏平翻着眼珠望着高高的楼顶，推脱着，“太忙了，忙完了就回去。”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你可一定回来啊！”电话那头的叶婶恳求着。

  “好了，我知道了。”汲骏平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未等她说出口，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工地上一栋栋大楼拔地而起，心里的成功感由然而生，那一栋栋大楼在他眼前成了滚滚而来的财源，还有无数的至高荣誉和别人无法祈及的权力。

  他现在拥有了财富和地位，他的人生还有什么缺憾呢？可是为什么每当他高高兴兴地回家，迎接他的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脸，那张脸年少的时候是让他多么着迷啊，活泼纯真，可是现在却再也看不到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的结越系越紧，每每一想起，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回避是现在他唯一能够想得出的最完美的办法。他苦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家还是不回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右手伸进西装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面扁圆形的精致礼盒，那是前几日，确切地说是在看到弟弟日记的前两天，因公出发在外地买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怎么会忘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生日呢！可现在这个女人到哪属于谁？是属于他汲骏平吗？也许身在这儿，而心早就不在他这儿了？更确切的说，她的心就压根没有他这里。

  砰地一声，他握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向落地窗的玻璃上，手腕上的手表晃动着，他双唇紧抿，就要把那块他戴了多年的手表摘下扔到一边。

  撂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又响了，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是叶梅的手机号码，汲骏平皱了皱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情愿地接了。

  “骏平，忙完了吗？”手机那头的声音还是像平时一样的带着冰冷，像是在应付着他。

  “嗯，忙完了，刚想回家。”汲骏平撒起了谎，“公司约了个大客户，本来不用我去的，客户点名要我去，不去不行啊！”他的话里满是为难，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摆弄着那个精美的礼盒。

  手机那头是长久的停顿，却不是失望。

  “快说，快说啊！”手机里传来叶婶的声音，“好孩子，快告诉你爸，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让他一定回家！”

  汲骏平干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那好吧，忙完了，你早点回家。”

  “好吧。”汲骏平把手机扔在老板桌上，心里却是无尽的怅然，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的父亲整天花天酒地，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她的母亲长卧病榻，自身难保，自己的儿子又那么小，根本不懂事，最亲的人就算他了，现在她人生的三十岁生日就要独自一人孤零零的过了，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可是她明明做错了，她为什么不恳求他一次，哪怕就一次，就是不求他的话，哪怕话语里有一丝丝失望，他也会立即答应她的，可是没有，她的生日有这个人或是没这个人参加都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汲骏平坐在老板椅上，双手紧紧抓住头发，却也止不住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还是叶梅的电话，他伸了的手僵在半空足足有好几秒中，才按下按键，手机里响起了嘉和欢快的笑声，一边笑一边喊着爸爸。

  汲骏平也被儿子的欢乐感染，心里舒服了一些：“好儿子，想爸爸了吗？”

  “想了，嘉和想爸爸了。爸爸快回家吧，妈妈和叶奶奶等着你呢！”

  孩子稚嫩的话句句扎进他心窝里：“哦，可是爸爸真的有些事脱不开身啊。”他话一出口就立即后悔起来，万一儿子挂了电话，那……他不敢再想下去。

  “不吗！嘉和就要爸爸回来！”儿子在手机里撒着娇，正这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不能再矜持下去了，汲骏平不想再节外生枝，赶忙答应了儿子：“那好吧，只要我的儿子高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爸爸马上就回家！”

  “爸爸真好！”汲骏平在手机里都能感觉到儿子的兴奋，似是炫耀着，“妈妈，叶婶，爸爸马上就要回来了！”

  “还是我们嘉和厉害！”手机那头的叶婶不住地夸奖着小嘉和。

  汲骏平长出一口气，心情舒畅了些，抓起手机向楼下走去，顺路买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向家的方向奔去。

  “爸爸，爸爸！”还未走进大门，嘉和就像一股台风般扑向了汲骏平的怀里。

  “小宝贝，慢点慢点！”汲骏平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一只手托着的蛋糕晃晃荡荡，叶婶眼疾手快，赶紧接住了蛋糕。

  叶梅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从餐椅上站了起来。

  汲骏平故意装做没看见似的，抱着儿子径直坐到了餐桌边属于他的座位。一桌子的好菜散发着浓浓的香气，餐桌上点着三只长长的生日蜡烛闪动着柔和的光芒，整个餐厅里充满了暖暖的温馨和浪漫充满了餐厅里的每个角落。

  “我要吃蛋糕！”嘉和从汲骏平的怀里挣脱，叫嚷着。

  “还未说祝你妈妈生日快乐呢。”刚给叶梅的高脚杯里倒满红酒的叶婶走到汲骏平身边，他手轻轻一摆，叶婶不知哪儿又做错了，吓得拿着红酒的手僵住了。

  “生日快乐！”汲骏平望了叶梅一眼，叶梅抿着嘴轻轻一笑：“谢谢！”

  “叶婶啊，今天高兴，给我倒白酒吧。”

  “哦哦，好的好的，你看我高兴糊涂了，这就换白酒，这就换！”边说边找来一瓶陈年的好酒，满满了斟满了高脚杯。

  叶梅也不好说什么了，她知道他的酒量一般，平时很少沾酒，有应酬的话也就是喝一点红酒，今天是怎么了？高兴吗？

  满满的一杯白酒几口就下了肚，汲骏平身子向后一仰，说不出的舒服。他头歪在椅子上，眯着眼望了对面的叶梅。烛光摇曳，半杯红酒下肚的叶梅春光焕发，修长的手优雅的拿着筷子，不时理着鬓角的头发，朱唇半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汲骏平心里一阵冲动，右手几次三翻地伸进衣袋，想要把礼物拿出来送给她，可是终究又把手缩了回去。

  叶梅，该有的我都给了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笑一个啊，你小时候露出两只小虎牙甜甜的笑容至今还深深刻在我脑海里。现在我们的日子多么美好，你为什么不笑呢，你到底是笑啊，笑一个让我看看啊。

  “笑一个，笑一个！”

  叶梅抬起头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一时不知是笑还是不笑，坐在他身边的嘉和手举着刀叉看着喝红了脸的爸爸，还以为让他笑呢，歪着头对着汲骏平咯咯的笑了起来。

  汲骏平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蛋，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哭腔，听起来竟有些恐惧。

  “骏平，别在喝了。”叶婶小心劝了一句，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她心里却担心会出什么茬子，望着他空空的酒杯，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倒，倒满。”汲骏平指着酒杯，命令着犹豫着的叶婶，叶婶望着叶梅，面露难色。叶梅轻轻点了点头，叶婶只好给他斟满了。

  汲骏平想要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却感觉没了力气，只得举起高脚杯：“叶梅，再次祝你生日快乐！祝你青春常在，貌美如花！”

  “谢谢。”叶梅也举起酒杯，半杯红酒一饮而净，她望着眼前的丈夫，身材微微发福，却还是依旧帅气，比年轻时更成熟更有魅力，淡淡的胡须更有男人味。

  “我呢，也由衷地感谢你！没有你，就没有我汲骏平的今天，没有你就没有今天这个家。从小到大，我以为我不会有一个让我快乐的家，可今天，我找到了，我真得找到了。”

  “我是你妻子，说什么感不感谢的，太外气了。”叶梅左手搭在餐桌上，右肘支撑在桌子上，右手轻抚着自己光滑的右腮，迷离的双眼透过朦胧的烛光望着坐在她对着的男人。骏安，是你吗？你原晾我了是吧？你终于回来了，从今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了，你知道吗？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每一夜都梦见你，骏安……

  “我呢，还要感谢另一个人，如果他还活着，这个位置根本不会轮到我！”汲骏平头一仰，咕咚咕咚半杯白酒下了肚。

  不！骏安，你没有死，你一定还活着：“骏安！”叶梅打了个冷颤，骏安两个字脱口而出！

  嗵！酒醉人不醉心，汲骏平听到了那两个字，尤其是从他妻子嘴里蹦出的这两个字，怒火中烧，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双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

  “啊！”坐在桌角的叶婶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惊恐。糊了一脸蛋糕的嘉和你像敷上了一片面膜，早就没了原来的模样，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从蛋糕里露出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举着刀叉的小手不住地颤抖，大气也敢出了。

  “嗷，叶婶！快给嘉和洗把脸，带他出去玩吧。”叶梅这才回过神来，还不及自责，双手整理着自己的发髻。

  “好，好……”叶婶抓起嘉和，夺门而出。

  餐厅里沉寂下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蜡烛的火苗在跳乱着。

  “我……对不起！”叶梅低下头，为自己的冒失深深地自责起来。

  汲骏平没有回应她的话，啪的一声，回应她的只有酒杯重重的摔在餐桌上的碎裂声。叶梅抬起头，无助地看了他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早已怒不可遏，脸变了形，红色的脸庞由红变紫，由紫变成了铁灰色，双眼喷着火红，恨不得把他前面的人一把火烧成灰烬。

  “咬牙切齿，

  “龌龊！下流！”这句伤人的话从汲骏平牙缝中迸出，像把毒剑直刺叶梅的心脏！

  叶梅从来没听过这样侮辱她的头，她腾地站起，气不打一处来：“骏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谁龌龊？谁下流？你怎么这样作贱我！我相夫教子，一心全扑在这个家上，到头来，你还说我龌龊下流，你对得起我吗？”一股恼怒直冲头顶，叶梅浑身哆嗦着，一肚子的委曲正无处宣泄。

  “你最清楚。”汲骏平不甘示弱，血红的双眼直咬着她不放。

  “汲骏安都死了十年了，你还在想着他！今天我就把你和他的事都抖露出来！”

  叶梅又气又恼：“原来你就为了这个莫须有的事啊。你不是不知道，我们是邻居，我们从小在一起玩大的，我们一起上学……”

  汲骏平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别跟我一口一个我们的，恶不恶心！”

  “可我还他真得什么也没有，刚才只是口误。”叶梅气极了，一时不知如何分辩了。

  “口误！哼，鬼也不会信。”汲骏平翘着二郎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呢只想从亲口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啊？”叶梅一脸的委曲，声音都有些哽咽。

  “好！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那就让我来说，你说你是不是2001年1月去大学找过他？”“你？你怎么知道?”叶梅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怎么样，说实话了吧。”汲骏平望着她那张精致的脸，食指直刺她的眉心，“姓叶的，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弟弟，只有汲骏安？我只是他的替代品，就连替身也不够格，你说，是不是？”

  叶梅颓然地坐下，弓着身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着头，像是喃喃自语：““过去也许是，现在真得不是。”

  “你老实说，如果汲骏安活着，你嫁的是他，肯定不会是我？你回答我！”汲骏平怒火中烧，脖子上的青筋直露。

  “不会有如果，就算我心里有他，又能怎么样，他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可我是个活人，有血有肉的活人，我要活下去，痛苦又能怎么样？再说你也知道，他拒绝了我，我本来还想等着有机会再去找他，可是再也不会有了……”

  汲骏平彻底死心了，叶梅的话是他一直想听的，可他心底里却根本不想听到：“你终于承认了，叶梅啊叶梅，我真想钻进你心里看一看，你的心怎么那么大，都能容得下两个男人。这么多年过来了，我才发现我只不过是他的替身而已，仅此而此。”

  “不是这样的。”叶梅拼命摇着头。

  “我就是得到了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汲骏平说着，猛地推开椅子，冲过去，双手钳住叶梅瘦小的肩膀，“叶梅，你笑一个好不好？，笑一个。我还记得我12岁才回到我的家，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笑得那么甜，露着两只可爱的小虎牙。我天天盼着看见你，想看你的笑，你的小虎牙。过去的叶梅到底去了哪儿了？结婚这么多年了，你笑过吗？你不会笑了吗，你给我笑一个，别整天哭丧着脸！你笑啊。”

  泪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眼睛只是瞪得现在如此陌生的脸，汲骏平猛烈地晃动着她的双肩，她盘着的发髻突然散开，遮住了她半张脸，她用力想要挤出笑意，可是这张脸却像和她作对似的，无论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

  “好，你有种，不笑是吧，你厉害。”汲骏平说着，双手一松，叶梅措不及防，身子后仰，推翻了椅子，整个人趴了地上。

  “好，真好。你真是个毒妇，骗了我十年，还骗了我儿子随你们叶家的姓，你真有能耐！”

  “骏平，说话要讲良心。”叶梅瘫在冰冷的地板上，“你是知道的，我父亲一直和我母亲分居，可他从不缺女人，他在外面的私生子都十岁了。”

  “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成了董事长，我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有十个私生子我也不怕。你瞧瞧你，真是有什么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看你那轻佻样。”汲骏平弯下腰，拨弄着她凌乱的长发，“哎哟，对了，你的父亲风流成性，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汲骏平把深色西服外套一脱随手扔到了地板上，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叶梅抓了起来。

  “骏平，你想干什么？”叶梅拼命地挣扎着。

  “干什么？干男人都想干的事啊！”汲骏平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叶梅，，“我在你们家这么多年了，你们家人从来没看我当人看。好，我承认我就是一条狗，一条哈巴狗。可你别忘了，狗还有发情的时候，你呢，就像一条死鱼，我从来没有享受到激情，今天……”汲骏平的呼吸越来越重，他用粗暴的行动代替了言语，发了疯般的撕扯着她的衣服。

  叶梅从未受过这么大的耻辱，她拼命的挣扎，她抓住汲骏平的双手撕扯着，一声重物摔落的脆响传来，两个人都征住了。

  汲骏平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梅花手表，那手表壳裂开了花，已经摔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表……”叶梅惊叫一声，双腿跪着爬了几步，双手把那块梅花手表捧在手心，表中的那朵精美的梅花标志斜向了一边，她浑身颤抖着，欲哭无泪。

  汲骏平单手抱着她的腰，一下把他甩在了床上。叶梅心死了，早已无力反抗，只是双手紧握着破碎的手表捂在胸前，她的眼前看到了漫天的梅花被狂风暴雨肆虐着，落在污泥里，把狠狠踩在脚下，瞬间化无乌有。她的嘴上闪现出无奈的苦笑，心一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滴滴泪水溅在了床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