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遗物再现
作者:姬蛋文      更新:2022-05-08 14:49      字数:5390
  叶梅把手中的书随手扔到床头柜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的眼皮打起了架,她关上台灯,顺势躺在了床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室外就连鸟儿虫子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她伸出手把抚摸着床的另一边,却是空荡荡的。要在过去,无论多晚,汲骏平都要回家的,只要他在床边一躺,她就能安然入睡,这都成了她的习惯。而这十多天来,他不辞而别,华豪的大床上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人,从此每一夜都无法安外面入睡,她再也无法感触到他身体的温热和男人熟悉的鼾声。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刚才的困意全无,她急燥地重新打开台灯,台灯发出的光线刺的她的双眼无法睁开,她双手用力揉搓着日渐憔悴的脸,胡乱地把散乱地头发扎起来,坐在床头双睁直勾勾地盯着房门。

  她下意识地拿起床边的手机看了看,除了那拿十多天前的短信什么都没有。倔强的她负气好几天,坚持不给他打一个电话,可是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的儿子,想想自已的家庭,还是强忍着昨天给他打了电话,一个二个,三个……当她看着手机上一屏屏的已拨电话时,当手机中一次次传来对方手机关机的声音时,她的心凉透了。

  她整日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里的痛向谁诉说。无人能懂。她的父亲整日花天酒地,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的母亲离群索居,身患重病,自己难保,怎能再给她添乱,她的儿子那么小,根本不懂事,还有叶婶,在生活起居上照顾的她无微不至,可是心里话重未对她谈起,她的公公婆婆重来没把她当作自家人。为了他的事业,她从蒸蒸日上的事业上退下来,一心做他的后盾,相夫教子,成了标准的贤内助,渐渐疏远了她仅有的二三个好姐妹。现在她心里才发现无比的孤独,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她时不时的会打个激灵,虽然只是初秋,天不是太冷,她感觉这个房却是个大大的冰窖,从发稍直冷到脚底,她只得把家里的中央空调制热空功全打开,直热的嘉和满头大汗。

  她烦燥的又一次躺下,用力闭上了双眼,可是她的大脑却不听她的使唤,过去的一幕幕一件件往事像放电影般历历在目。

  突然,叶梅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般,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穿着睡衣,赤脚从卧室里冲出来,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强烈的灯光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她凭着感觉向书房冲去,她用力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转头着门把子,只传来啪啪的回音。

  “对,门是他锁上的,他锁上的。”叶梅双手握紧门把子,恨不得把锁头拧断,可是她做不到,她自言自语,就像发高烧的人说着糊话,“你为什么锁上门?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的事瞒着我!”

  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门根本无法打开。

  “一定有办法,会有办法的。”她在书房门前团团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客厅里的抽屉一个个拉出来,胡乱地翻找着。

  “阿梅啊,你在干什么?”

  叶梅吓得啊的一声尖叫,猛回头,才发现是叶婶,这才双手揉着胸口,放下心来。

  “婶,我……我没干什么。”

  “哦。”叶婶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帮我找钥匙,书房里的钥匙。”

  “梅啊,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人整个都瘦了一大圈,我看着都心疼,都这么晚了,睡觉去啊,明天我再给你找。”

  “不行!”叶梅一副命令的口吻,双眼瞪着她,吓得叶婶大气也不敢出了,“今天要是找不出来,我就不睡了。”

  “那好,那好。”叶婶的睡意全吓跑了,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和她一起找起来。

  “对了,我房间里好像有一串钥匙。”

  “你怎么不早说!”叶梅埋怨着她,“快,快去拿来。”

  “我老糊涂了,也不知是不是。”

  “快拿来!”

  叶梅一把从叶婶的手中夺过那一串钥匙,大气也不敢出,手抖动着,一把把试起来。

  随着一声清脆的啪嗒声,悬在叶梅心头的石头落下了地,门锁打开了。她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潮湿迎面扑来,他立即打开房灯,第一眼就看见了墙角的纸箱!

  “都怪我,房间一直锁着,我这就去打扫干净。”

  “不用了。”叶梅直勾勾地盯着那只纸箱,唯恐一闪眼它就会从这房间里飞走似的,她手一摆,“你快睡去吧。”

  叶婶紧皱着眉头,没敢说话,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站在书房门口,直瞪着那个纸箱,就像突然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又像是遇上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

  她站着,傻傻地站着,听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她猛跑两步,却立即又停住,退回去,轻轻把门关上,从里面锁死。

  那只纸箱安然的缩在书房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封口半开,像是正在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到来。

  叶梅屏住呼吸,小心奕奕地打开纸箱,唯恐改变了纸箱里东西的原样。

  是汲骏平那天慌乱中脱掉的蓝色牛仔裤,下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由于没有好好的叠放,已起了不少的皱折。

  叶梅拿着白衬衣的左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灯光打在衬衣上,她凝视着衣服的脸落在了衬衣的黑影里,她右手提着那件蓝色牛仔裤,想像着有一个人在穿着这一身衣服站在他的面前。那是人脸庞也由模糊越来越清晰。

  叶梅的心就像被插进了一把锋利的无影刀,血还没流出来,整个人先痛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大声尖叫着:“骏安!骏安!是你吗?”

  她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再也扯不住,她右手的牛仔裤掉落在了地上,双手捧着那件白色衬衣,整个身子不由已地蹲在地板上,脸紧紧地贴在衬衣上,这时的她多想拥在骏安的怀里,她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热烈的心跳,感受着他如火的激情,她哭着声音混浊,嘴里一遍遍呼唤着骏安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叶梅总算哭够了,心里好受了些。她把一件件的衣服、紫色的饭盒从纸箱里拿出来,还有一打照片,是他一如既往帅气的样子,和她睡梦中梦见的一模一样。那个女孩是谁?长发,瓜子脸,温柔又漂亮,正偎依在他怀里,一脸的幸福。

  叶梅仔细端详着,心里羡慕着,一丝嫉妒慢慢从她心底升起,为什么这个人不是她?如果是她的话,骏安就不会出事,每每想到这儿,叶梅心里都是非常的痛,可是一切都发生了,这个世界不会有假设的。

  她一脸惋惜的把照片放到一边,顺手找到了躺在纸箱角落的一本淡紫色的日记本,旁边还放着一把被锯开的密码锁,显然是日记本上的。她呆呆地望着那本日记本出神,指尖轻轻地触在淡紫色的封面上,突然就像触了电般缩了回来。

  她用力喘了口气,顺手理了理挽起的发髻,双手捧起那本日记本,唯恐摔坏了,又怕它一不小心飞跑了般,放在胸前。

  这本日记本到底记得骏安的多少秘密,里面是否有我?她胡思乱想着,终于忍耐不住,轻轻地打开了那本日记本。

  日记是2001年9月11日开始记的,是骏安上大学不久的时候,里面第一页就牵扯到了她。

  当她看到骏安曾喜欢自己时,她的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当他写到伤了他的自尊心会再爱她的时候她的心都碎了。

  骏安,我们从小在一起,你不知到我的心思吗?我是为了你好啊,为了让你上一个好的大学,我使了激将法,你承认,我的做法是过了些,可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让你重新振作起来呢?

  叶梅的心里后悔死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的话,她一定不会再做傻事的,她眼中的泪水不知不觉流到了下巴上。她满含泪水的一页页翻下去,

  当她看到2001年1月8日的内容时,她僵住了:

  2001年1月8日周一雪

  叶梅终于还是来,我都快忘记了,可她还是来了。

  汲骏平僵住了,他看着那两个字,大脑一片空白。他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紧咬着嘴唇渗出了血丝。他担心的真得成了现实,他的腿有些麻木了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更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白自己的弟弟和叶梅从小青梅竹马,他也曾经怀疑过,过去的叶梅是那么的活波可爱,而现在的她却是如此的内向沉默,整日心事重重,难得见过她的笑脸。是因为弟弟吗,真的是他吗?那我成了什么?我成了什么。

  汲骏平急切地想要看下去:

  我以她对待我的方式报复了她,我成了一个无耻小人,可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死心啊。

  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给她写封信,却没有勇气寄出去,这封信永远不会到你手中了。那就把这封信写到日记里吧,留给我作永久的纪念。

  叶梅:

  真得忘不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我们一起玩耍,上学。

  叶梅,你还记得吗?高二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暴雨,妈妈给我送来了伞,我知道你的家里的情况,你父母肯定没精力为你送伞。我冷不丁的推开你们教室的门,把正讲课的老师都吓了一跳,我把我的伞送给了你,骗你说是你爸爸让我捎给你的。我不知道你相信还是不相信,但我看到了你会心的笑,还有那两个我最喜欢的小虎牙,你一不喜欢让人家看到,只有你开怀笑的时候才露出来,也许我是这个世上看到那对小虎牙最多的人吧。

  上了高中,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怎么了,我厌学,整天的心思不在学习上,胡思乱想。你总是苦心婆心的劝我,我真得都当耳旁风了。

  可是你不能当众侮辱我,你真得伤了我的自尊,你知道吗?那天天很冷,每天上学我都要绕路去梅园看看,那几十棵梅树,哪棵开了,哪开快要开了,我一清二楚。

  我等待着总有一天,我一定摘下最好看的几枝送给你。你在你们班元旦晚会唱的什么歌直到今天我还记得。

  当我鼓起勇气,满心欢喜地把梅花送你的时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好习,考上大学。”这句“鼓励”话我一辈子都记得。

  从那以后,我知道我们之间就像两条平行线般再无交集的时候,谢谢你,陪我一起度过童年,少年,直到青年。

  生命永远追不上死亡的脚步,活着的人只能满怀痛苦双手高举投降吗?

  叶梅,我真得爱过你,可是,那都成了过去,原谅我,衷心的祝福你找到一个比我优秀的帅气的疼你爱你的男人,度过幸福的一生。

  你的小伙伴、同学、朋友

  汲骏安

  2001年1月8日夜

  “2001年1月8日,1月8日,是那天,就是那天。”叶梅喃喃自语着,心一紧像被刀割了一般,叶梅抖动着的手轻轻抚摸着,唯恐用力过大,惊醒了沉睡着的婴儿般,满满的一页日记上是点点的泪痕,那张纸都有了些小小的皱折,她的眼泪又一次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直滴到日记上,融入了汲骏安的泪痕中。他写下的每一个字都闪烁着他的痛苦、无奈,每一个字印在叶梅的心里,不住地翻腾着、汹涌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字不落地把手中的日记看完,直到看翻到最后空白的一页。

  叶梅把脸深深地埋在盛满汲骏安的心的日记本里,像是拥吻着她爱的人一般,无声的泪水已经把厚厚的日记打湿了。

  叶梅双手一摊,日记本无声地滑落到了地板上,她用力想站起来,就像被谁把筋骨全抽走了般,双腿剧烈地颤抖,整个人傻傻地瘫坐到了地上。

  她哽咽着,抽泣着,用力捂着嘴,再也控制不住自已,埋在心头十多年的痛苦、自责、无奈、悲伤借着痛哭像泛滥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她哇哇地大哭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过,她头痛欲裂,双眼恍惚,感觉整个房间甚至整个楼房都摇晃着,天昏地暗。

  “叶梅,怎么了?快开门!”门外是叶婶焦虑的喊声和咚咚的敲门声,“快开门啊!”

  她听着叶婶的声音,就像个没娘的孩子一样,更大声的哭起来。

  “孩子,你别吓唬我,快开门。”

  “婶,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你就让我哭一会吧。”

  “不……你要是有个三长二短,我也不活了。”叶婶在门外大哭起来,快二十年了,她和叶梅朝夕相处,在心里,早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她也早已把她当作自己最值得信赖的人。

  “不,你走吧,我我没事。”

  “傻孩子,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你还得为嘉和着想啊,把孩子吓着了,哭也来不急啊。”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

  门终于打开了。

  叶婶的眼睛都要瞪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里,站在她面前的叶梅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披头散发,双眼红肿,嘴里还不停地抽搐,

  “我苦命的孩子。”她一把把叶梅搂在怀里,就再也不想松手,“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婶,是他,是他!”叶梅的眼泪更是像决堤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这么多年来,她心底的苦无人倾诉,现在也只有叶婶还真正的把她当作自己人,她恨不得把所有的苦都向叶婶吐出来。

  “谁?是谁?”叶婶伸头向房间里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她太熟悉了,不知打扫过多少次,她真不知道里面会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骏安!骏安!”

  “骏安?”叶婶慌张着扫了一眼房间,降了散落在地上的几件衣物,什么人也没有。再说她是知道骏安的事的,人都死了十多年了,难道是鬼不成。

  “没……没有人啊。”

  “是骏安的衣服,是骏安生前用过的东西!”叶梅只自顾自的趴在她怀里哭,全然没顾得上叶婶的不安。

  “骏安?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叶婶总算出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人死不能复生,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叶梅一遍遍重复着叶婶的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对别人说着。

  “这都是命!孩子,都是命。”

  “这都是命!是命!是命!”叶梅发了疯般地大喊大叫,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