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男子的身份，每间隔一段时间，他就必须得喝一种特制的药，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直到前段时间，因为中了毒，他自觉没有多久的时间可活，这才停止。

  然而，身上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他自己当然是能意识到的。

  到此刻，却被突然提及，景舒心中慕地生出慌乱，怕被他发现，怕他介意，怕被他……嫌弃。

  视线闪躲了一瞬，指尖攥住衣袖的地方隐隐泛白，景舒尽力隐藏着自己的慌张，“是吗？我倒是没发现。”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晋炀并没有多想，年纪未过双十，自然还有长高的余地。

  没在这个问题上过于纠结，他说:“我还有事要交代他们，你早些歇息吧。”

  说着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景舒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

  夜深了，某房间内。

  “少爷。”

  “把这封信送到秦将军那，”晋炀说:“你不必去，让其他暗卫去即可，记住，快马加鞭送到。”

  “是。”陈一接过信，揣到怀里，转身离开了。

  待人走后，房间静下来，晋炀环视了一下周围，目光落在铺好的床上，静看了一会儿。

  算了，就睡这边吧，万一回去又没忍住唐突人家怎么办。

  唉。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当禽兽的潜质呢。

  而此时的隔壁。

  景舒在一片黑暗中睁眼，眸中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往日不远处都会睡着一个人，即使睡着了，也有着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而现在，这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

  景舒眨了眨眼，任凭从心中涌出的巨大的失落，肆无忌惮地蔓延至全身。

  直到最后，化为汹涌的不甘，堆积在脑海和胸口，如果……如果他能一直在。

  那就好了。

  翌日，晋炀醒过来时，天色蒙蒙亮，打开窗，空气格外清新。

  叫人送水洗漱一番，推开门出去，恰巧和兰馨碰上了。

  “少爷。”兰馨颔首道。

  晋炀清楚地看见了她眼里的震惊，轻咳一声道:“去伺候夫人起床吧。”

  “……是。”

  晋炀点头，侧身下楼了。

  徒留兰馨一人，在原地滞了一会儿，才转身推开门。

  “公主，您起来了？”她一推开门，就见公主已经起身，目光落在被面上，看起来有些呆呆的。

  景舒回神，提醒道:“在外头，叫我夫人。隔墙有耳，被发现了保不定就是一场麻烦。”

  “哦，夫人。”兰馨改了口，又道:“夫人，我方才瞧见少爷从隔壁出来。”

  景舒顿住，接着抬眼，眸光冷淡:“嗯，怎么了吗？”

  “……”兰馨莫名有些怵，忙道:“没什么，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公主不在乎这些，但不是真夫妻，就应当保持点距离嘛。

  不过……

  怎么感觉公主的眼神更冷了…

  ……

  客栈大堂，晋炀一个人慢吞吞地吃着早饭。

  没一会儿，对面有人落座，他抬眼看去，温声道:“你来了，我让人重新给你叫点吃的。”

  对面没人回应。

  重新上来的早饭很快就到，白粥冒着丝丝热气，各种小菜看起来清爽可口。

  景舒慢斯条理地吃起来，晋炀已经饱了，也没走，端坐着等。

  从这里看向门口，外头人来人往，各种声音交错，却并不嘈杂，这便是人间烟火气，平凡却不平淡。

  没一会儿，景舒便放下筷子，“我们走吧。”

  晋炀见他只吃了一点，蹙眉沉默几瞬，没有勉强，起身道:“好。”

  重新出发的时候，却不同于昨天的情况，从昨日的一辆马车，两马，到此刻，重新增加了一辆单独的马。

  晋炀问陈一:“这是怎么回事？”

  后者不敢隐瞒，“这是夫人吩咐我安排的。”

  “……”晋炀见已经上了马车的人，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兰馨和兰英两人分别上了单独的马。

  “……”

  晋炀拂了拂袖子，抬脚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上去了之后，就见某人拿着他昨日看的杂记，认真地看着。

  晋炀坐在对面，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这人好像是生气了。

  想了想，他说:“外头冷，兰馨和兰英都是女子，受得住吗？”

  景舒翻页的动作停住，“你对我的丫鬟如此上心，是看上了哪一个吗？”

  “……”晋炀皱眉，觉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景舒抬眼和他对视，“难道不是吗？”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但昨夜他等了好久都没将人等回来，心中实在不痛快。

  为自己的自作多情，也为心中那些再否认都藏不住的心思。

  晋炀:“……”

  这是……真的生气了？

  回忆一番，晋炀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那是你的丫鬟，我不过随口一提，你若是不在意，我自然也不会在意。”

  他神色坦荡，任由打量。

  晋炀心里更堵，垂眸继续看书，不理人了。

  气氛安静。

  晋炀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更确定这人是生气了，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懂就要问嘛。

  “阿舒，你是在生气吗？”

  某人很快回:“没有。”

  “真的吗？……别着急回答，你若是再否认，我就真的不问了。”

  “……”

  晋炀叹息一声，“你因为什么生气，总要告诉我吧，不然接下来的路，你都要跟我这么相处吗？”

  景舒当然不想，他就是控制不住，像个姑娘家一样，矫情得不行。

  默了默，他语气烦躁地开口:“我昨夜很晚都没睡，以为你会回来。”

  “……”晋炀愣住了，下意识解释道:“我这不是怕……”

  “怕什么？”

  “……”怕把持不住，但这话他能说？

  景舒眼神一暗，压下心中的情绪，“毕竟我们伪装的是夫妻，若是引人怀疑，有可能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人是被害妄想症？

  晋炀没敢说心里话，轻咳一声道:“好，我明白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景舒垂眸不再看他。

  马车后面，兰馨和兰英并排骑马，慢吞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