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抖了抖肩，“去采药。”

  晋炀这会儿是确定他当真对习医很喜好了。

  “那我陪你。”晋炀站起来，施施然走到他身边。

  云浮早有预料似的，弯眉冲他笑了笑，这一笑如沐春风，像小孩儿得了想要的心爱之物一样。

  晋炀心一动，倾身一吻落在他的额头，凉意触到柔软，传递过来瞬间的温热。

  直到那触感离开，云浮呆呆地伸手摸了摸，不自觉勾唇傻笑，最后被晋炀拉着手带走。

  鉴于以前采药即毁草的经验，晋炀依然没有动手，只走在云浮身前，为他开路什么的。

  似是看到什么，云浮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采了一株草，又拿近仔细瞧了瞧。

  有点像医术上所说的回魂草。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想了想，云浮揪下一小片叶子，放进嘴里。

  树上说，入口苦……

  咳咳咳…

  苦！

  真的苦！

  云浮被苦的怀疑自己，但还是没吐出来，这么珍贵的药草，吐出来就浪费了。

  将少了一片叶子的回魂草放在背篓里，云浮站起身来，只是刚起身，脑袋就一阵眩晕。

  云浮没撑住，直直地栽倒下去。

  “云浮！”

  耳边最后听到的是晋炀着急的喊声，他想说自己没事，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这是哪里……

  云浮眼前一片白，亮得刺眼，等终于适应，他才睁开眼睛。

  等了很久，无尽的白终于开始变换，在无数的画面交织中，他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他看见一个小男孩跪在父母的身前，从撕心裂肺哭到哑声失语。

  他看见小男孩被带到门派里，吃不饱穿不暖，眼中的害怕惶恐渐渐变得麻木。

  直到有一天，另一个小孩儿在风雪中拦住了他的去路，给他带来了那时候无比渴望的温暖。

  他看见那近十年，是如何同舅舅一起，艰难地照顾着梵生教教众。

  又是如何在十年后，再次遇到那个让他觉得温暖的人。

  晋炀…

  云浮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一幕，渐渐握紧了拳头。

  后来怎么了呢…

  他以为他能带着晋炀平安离开的，但最终还是拖累了他，所以不得不装作被他背叛而气愤的样子，推开他。

  只要他没事，一切都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坠落悬崖。

  所有的画面到此停止，接着开始一起涌向他，前赴后继地往脑袋里钻。

  云浮疼得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入目是熟悉的屋顶，他动了动手指，感觉一切都落到了实处。

  “云浮！”晋炀一直在他旁边，见他睁眼，忙问道:“你怎么样？”

  云浮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所幸只是恢复了记忆，对身体倒是没有多大影响。

  “我没事，你别担心。”

  晋炀仔细瞧他，渐渐放下心来:“怎么会突然晕过去，我叫了大夫，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要不是他们保证你能醒过来，我都准备揍他们了。”

  云浮:“……”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云浮不得不解释一下，他尝了棵草的事情。

  于是又得了晋炀一通教育:“你乱吃什么！你当你百毒不侵吗？你咋这么能呢！”

  晋炀一点都没客气，云浮垂下脑袋，腹诽道:早知道就不说了，干嘛多那么一嘴。

  最后为了让他停下来，云浮抬头:“我恢复记忆了。”

  晋炀:“？？？”

  晋炀:“！！！”

  震惊过后，晋炀仔细瞧他，发觉这人的眼神确实有哪里不一样了，“真的？”

  云浮点头:“真的。”

  晋炀想到什么，呵一声，放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些坐。

  云浮眨了眨眼，见他一副要算账的样子，突然有些慌乱和无措，“你…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远？”

  “说说吧，”晋炀敛了神色，淡淡道:“当初在溪山，你是真的觉得我背叛了你？”

  云浮如今大敌，立刻否认三连:“我没有，怎么可能，绝对不是！”

  晋炀并不买账:“真的？没撒谎？”

  云浮点头如捣蒜。

  “这样啊，”晋炀似乎是相信了，继续道:“既然没那么觉得，那就是，你自认为和我撇开关系，我就能不受牵连，好好活着。”

  “你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我活着，多么伟大的牺牲精神啊，我都要感动死了…”

  “……”感动的时候能不这么面无表情？

  云浮模糊觉得他这么做是对的，但晋炀明显不这么觉得。

  他眨眨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晋炀瞅着他，“说话啊…”

  “说……说什么？”云浮试探道:“你生气了？”

  “……”晋炀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我不该生气吗？”

  “……”云浮确实不知道在生气什么。

  两个人好像没在同一个思想高度上聊天，晋炀气闷地不理他了，这会儿也已经到晚间，他大力地掀开被子躺进去，裹了大半个被子。

  感受到凉意的云浮:“……”

  他睡了大半天，这会儿根本睡不着，躺下来看着晋炀的后脑勺，试图理解这人在想什么。

  半晌，他终于抓到一点头绪，渐渐明晰。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做，留你一个人。”他在黑暗中出声，身边的人并没有回应，他缓了缓道:“可是晋炀，我并不后悔那么做，即使你现在生气，我也要这么说…”

  背对着他的晋炀:“……”真是不开窍，就不能哄哄他吗？

  身后的人还在说，晋炀忍无可忍，翻身抱住他，俯身堵住他的嘴。

  就知道说他不爱听的！

  翌日，两人同时醒过来，晋炀亲昵地碰碰他的额头，没在提昨晚说的事情，只问道:“想报仇吗？”

  云浮垂下眼，长长睫毛微颤，他没有说话。

  晋炀也就没再问。

  直到某一天，云浮看见了放在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当年逼迫他跌落悬崖那几个门派掌门如今的下落。

  云浮看了好久，将那张纸团成一团，皱巴巴的攥在掌心。

  晋炀等了他两个月，才等到他归来，熟练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什么都没说。

  云浮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才觉得这一切终于过去了。

  未来迎接他的，只会是暖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