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一瞧见小尾巴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他便觉得有趣，就更想逗逗他了。

  “走吧。”晋炀转身。

  “去哪？”不会还去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吧。

  “找个地方卖了你。”

  司镜:“……”我才不信。

  ……

  天黑之前，两人并未抵达下一个落脚点，只好在外面凑活一夜。

  司镜乖觉地找了一堆火柴回来，神仙可能不怕冷，但他怕。

  磕磕绊绊地将竖叉堆在一起，他一脸为难地看向晋炀，“哥哥能不能帮忙点下火？”

  晋炀随意地瞥了一眼，拿出一个火折子扔给他。

  司镜下意识接住，“……”

  好吧，还以为能看到凭空生火现场呢。

  司镜遗憾地叹口气。

  “小鬼，叹什么气呢？”

  火光越燃越烈，司镜稍稍后退了些，“我饿了。”

  晋炀挑眉:“这里可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吃，饿一晚上，不会有事的。”

  “……”

  司镜憋屈地坐在地上烤火取暖，伸手无聊地在地上乱戳。

  越来越饿了。

  今日走的慢，一路上都没能吃点什么，他已经饿了大半天了。

  司镜偏头怒瞪一脸无动于衷的某人，心头涌上一股失落。

  司镜心里默念几遍我不饿不饿，熬了一阵便开始犯困，脑袋无意识地点几下。

  他是被一阵香味吵醒来的，皱着小鼻子左嗅嗅右闻闻，意识慢慢跟着醒来。

  司镜眨了眨迷蒙的眼睛，惊喜地靠着不远处的晋炀……身边火堆上架着的烤…

  这烤的是什么，面目全非的，看不出名堂。

  总之……好香！

  忍不住咽口水。

  这动静被晋炀察觉，他瞥过来一眼，“出息。”

  司镜忍气吞声半晌，还是忍不住道:“天上的神仙都像你这般乐于欺负别人吗？”

  “也不是，”晋炀觉得好笑，看他鲜活生动的怒色，挑眉道:“生气了，不装乖了？”

  “……”司镜扭头不看他。

  他年岁尚小，当然会下意识依赖将自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人，也会害怕被丢弃，所以隐藏自己的本性，不敢多要求什么，用弱势博得同情。

  既是人之常理，却好像比之多了些什么。

  晋炀扯开话题，“不是饿了，过来吃吧。”

  “……啊？”

  “啊什么？”晋炀站起身，“这就是给你烤的。”

  司镜见他像是要走，忙急切地叫了一声，“你去哪里？”

  “睡觉。”

  直到确认这人只是去树边靠着歇息时，司镜才松了口气。

  被追赶逃命的日子在烤肉的香气中远去，他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一丝久违的安稳。

  ＊

  自那日被戳穿装乖还没有被丢下之后，司镜的胆子就大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敢提太多要求，但明显话多了不少。

  “今日太阳好暖和呀，我们停下来歇歇好吗？”

  “你喝的是酒吗，我可以尝一口吗？”

  “我们就这么一直走，会走到哪里呀？你知道吗？”

  晋炀时常只会敷衍地回应一下，司镜也不觉气馁，整日都笑眯眯的。

  晋炀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甚至觉得有这么个小尾巴陪着也不错。

  某天，两人途经一家私塾，朗朗的读书声从里面传出，重叠的声音清脆高扬。

  晋炀发觉小尾巴没跟上，回头时就见司镜眼巴巴地望着高墙，眼里带着渴望。

  晋炀这才意识到，司镜这个年纪，应当已经读过几年书了。

  而自己带着他到处流浪，终究不是办法。

  若是有一天他离开，司镜连个一技之长都没有。

  这样不行。

  “喂，小鬼。”

  司镜忙回头，看到他意味不明的神情，心里一咯噔，跑过来有些语无伦次道:“我就是看看……现在看完了，我们走吧，走吧。”

  晋炀垂眸看一眼被他无意识伸手攥住的袖子，抬眼道:“想读书？”

  “没…没有。”司镜慌乱解释:“我就是想起以前，爹娘让我读书，而我总是不听话，又调皮……现在，现在却是没那个机会了。”

  说着说着，便眼眶泛红，似是要哭出来。

  “……”晋炀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算了，先走吧。”

  司镜哽着声，“…嗯。”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却不料翌日被告知，他们不走了。

  司镜瞪大眼镜，“这是为何？”

  晋炀卖了个关子，只道:“你留在客栈等我，我出去办点事情，傍晚的时候回来接你。”

  司镜却有些不安，“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还是不了，我一个人方便点。”晋炀说:“放心，我会回来的，饿了就让他们送点吃的，知道吗？”

  司镜愣愣地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开门出去，无意识攥紧了拳头。

  日落西山时，晋炀归来。

  司镜立刻迎上去，“你回来了。”

  “嗯，”晋炀刚想说继续说，便听见小尾巴的肚子传来可疑的咕噜声。

  “…你没吃饭？”

  司镜懊恼地点头，“我…不想吃，也没觉得饿。”

  这傻孩子。

  晋炀只好先让人备了一桌菜，两人一同用完，他才说道:“我买了一处宅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还有，明日去今日路过的那间私塾报道，我已经和先生说过你的情况了。”

  司镜听着听着就沉默了，半晌抬头道:“那你呢？你会走吗？”

  晋炀:“现在不着急，等你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再说。”

  所以……还是会走的。

  司镜默然地想，赖着救命恩人这件事，在一定程度上也有种以怨报德的意思。

  这样是不对的。

  但…他好久都没感受过这样的安心了，即使奔波流浪，也无法忽略的安心。

  他自私地想抓住这份安心，不想放弃。

  “我知道了，”司镜压下各种念头，说:“我都听你的。”

  晋炀轻轻拍他的肩，“乖。”

  购置的宅院离闹市甚远，占地不大，只有两间卧房，一间厨房和一间空置的屋子。

  并不宽阔的院中种着一棵极高的树，瞧着应当已经好几年了，这个季节，树叶枯黄，掉落了大半在地上。

  晋炀随手指个方向，“你住那里，早点歇着吧。”

  司镜走出几步，回头道了声:“谢谢。”

  谢谢你萍水相逢，既救了我，还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