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微微一愣，继而答道：“晴宛姐姐只把帖子交给了奴婢，其余的并没有说。”

  一个丫头走了进来，把茶盏放在洛风华的手边，对红绡道：“下去吧。”

  红绡犹豫一下，看向了洛风华，毕竟这个人还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曾经是洛琅的丫头——晴音，洛风华朝她轻轻点头，红绡这才退下去，正打算关门的时候，洛风华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帖子可有多余的？”

  红绡的脚步顿了一下，奇怪洛风华怎么会再问一次，却听见晴音道：“老爷那儿一共拿了二十三份帖子来，名册上的是十八个人，没有写废的帖子，多了的五份帖子已经让人重新收进库里，上面的字请的是外头的人写的……”

  后面的话红绡退到门口已经听不见了，但是心中的惊骇却是更甚，各房丫头之间免不了相互比较一二，晴音这样半路插进来的丫头很容易遭到排斥，但是如今听晴音把事情娓娓道来，才知道这个丫头内里有多少能力，而洛风华在她没出去就问晴音，是对她们另一层的暗示，教她们不要轻看了晴音。

  晴音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就站在旁边。

  洛风华抿了一口茶，就这叙事的条理性和清晰程度绝对比晴舒好得多，笑了笑对她道：“你做得很好。”

  晴音道：“奴婢应该的。”

  洛风华把茶盏放在茶托上，道：“洛琅已经从禁闭里放出来了，你可要去看看？”

  晴音沉默了一下，道：“多谢小姐。”

  前面洛风华故意问她关于帖子的事，是不希望她被小觑了去，后面说起洛琅，不是试探，而是对她的信任，而她确实也需要去见洛琅一面，所以她答应了下来。

  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解释，一切都在不言中。

  两人默默地培养着无形的默契，维持巩固着这段一开始起点比其他主仆更低的关系。

  洛风华看了一眼天色，对晴音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晴音道：“那奴婢服侍着小姐换衣服。”

  绸缎的丝滑从手中流去，熟悉的衣料上是陌生的花纹，她能记住洛琅的每一件衣裳，却对眼前的衣裳没有任何印象，晴音抬头，眼前是一个背影，优美的身段里带着无言的媚意，比洛琅的还要稚嫩，却比洛琅更加动人心弦，如一朵绝世名花的萌发，一点翠色都能勾起遐想。

  她曾以为自己会服侍洛琅一辈子，却没有想到到底抗争不过私心。

  那人回过身，大而圆的眼睛带着笑意，沉沉地渗透不进内里，明明是比外表还要小的年纪，举止风流，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稚气。

  洛风华忽然抬起手。

  晴音的瞳孔赫然睁大，身体却僵在那里没有动。

  洛风华的手擦过她的耳畔，晴音感受到耳畔的手带起一阵小小的风，然后头上的发钗被拨弄了几下。

  “钗子要掉了。”

  晴音微微低头，掩去瞳孔内的剧烈收缩：“是。”

  洛风华收回手，拂袖从她的身边走过，脚步轻盈但是还有一阵风似的气流，传来衣服上熏过的不知名的香气。

  一句话落在了风里：“我不是洛琅。”

  无论是衣裳背影，还是待人习惯。

  风过处，留下了一地沉默。

  ——

  晴音看着眼前的建筑，她虽然年少起就待在丞相府里，但是丞相府太大了，还有内外之分，有些地方不能去，洛风华说出去走走，她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地方。

  洛风华不看晴音，问道：“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晴音道：“奴婢愚昧，并不知道。”

  话是这样说，一个想法却从她的心里冒了出来，不过这个想法即使想到了，她也不能说出来。

  洛风华面上浮现出微笑来：“这是我母亲的住处。”

  晴音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越发不敢说话，甚至下意识地不去看洛风华，洛风华这个主子平时待人不像洛琅那样刁蛮暴戾，但是骨子里却散发出一股无所畏惧的狠劲，尽管混合着她身上复杂的气质更增添了她身上的蚀骨艳色，就像一只猫儿似的毒辣，但是太过美丽就很容易灼伤了靠近之人的眼睛。

  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洛风华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前世今生过了实在太久，她甚至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只有模模糊糊一个名叫“母亲”的人的影子。

  她把自己封闭这丞相府的一隅，拒绝着自己住在丞相府里这个事实，与世隔绝，甚至洛风华赶走许嬷嬷都没能引起她的任何反应，就像一颗石头没能在死水里泛起任何波澜。

  要是真能像一潭死水也未必不可，可惜实际上她的母亲躁动得很，内里的一颗心那样自私又高傲。

  看了看禁闭的大门，晴音低声道：“可要奴婢去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