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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瑟五十弦      更新:2022-05-14 03:13      字数:3672
  “因为啊,”舒娅的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哥哥你有需要的时候,宁可找其他人,都不愿意找我呢。”

  需要?什么需要?

  舒娅的口气含酸,斐休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草原上的女子开放,但舒娅一贯有些内敛,他是真没想到舒娅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件事。

  斐休从舒娅手中抽出他的手,道:“是因为那个婢女?”

  讲起来他和洛风华做的事情才是更加的不可描述,但舒娅可能知道并立刻问到他头上的,大约就是那个婢女了。

  舒娅听斐休这样平淡地说出来,再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登时被勾起了所有的委屈,道:“哥哥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那个婢女长得还不如我好看呀。”

  斐休扶额道:“你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子。”

  “难道我不是要成为你妻子的人吗?”舒娅这样反问道:“哥哥你为什么都碰都不愿意碰我?”

  斐休虽然不太喜欢舒娅,但舒娅和那个婢女怎么能一样?

  他能放纵着自己的一时私欲去碰婢女,可总不能在舒娅身上实验吧?

  别的不说,他卡在那个时候让婢女走,那婢女再怎么震惊失落也不敢表露出什么,但要是换了舒娅,不哭给他看才怪,那口口声声的“哥哥”都要叫得他头大。

  而舒娅如果作为他的未婚妻,她的诉求虽然有些大胆,但其实是合理的。

  直到成亲那天,他总不能一直不碰她。

  既然到现在他都不想,不能也不会碰她,那他是不是该为自己一时的行为负责,退了这婚事了?

  斐休的沉默中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让舒娅胆战心惊的情绪,斐休开口道:“舒……”

  “哥哥!”舒娅几乎是慌乱地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颇有几分焦躁道:“哥哥我为了你已经退了和赫尔拓奇的婚事,你总是不肯碰我,可是你不碰我,怎么知道我不如那个婢女?”

  她的声音越说越轻,从上而下地俯下身子,直到她的脸和斐休的靠得极近,她这才看着斐休的脸,轻声道:“又怎么知道,我不如赫尔拓奇身边的那个女子呢?”

  估计是因为低下身子的缘故,她的脑袋有些发晕,而斐休如此近在咫尺的美色更是加深了这一点,她更近一步地靠近了斐休,想把自己的唇印在他的上面。

  草原上的女子经常喝牛羊奶,而舒娅身为大祭司的女儿,身份尊贵,惯常都是用羊奶洗澡的,一靠近了,身上就有一股奶味的腥香气,加上她自带干净的女儿味,混合起来是个男人就不能拒绝。

  斐休他……他在舒娅靠近的一瞬间,还是很怂地闪避了开来。

  他是个男子,不是男人(?)。

  斐休以一种不属于病中的矫捷身手,躲开舒娅的唇,然后坐起了身。

  他是怕躺着的话,要是舒娅还要亲下来,他就没有躲的地方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要看感觉的,他能对着第一次见面的洛风华就各种调戏轻薄,甚至想着她是采花大盗,经历男子无数都没觉得什么,可偏偏对上婢女,甚至于舒娅的时候,提不起任何兴趣。

  失忆让他放宽了很多事情,他也没想着为了那么个面目都记不清楚的女子守身如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勉强自己去碰一些他都提不起欲|望的女子。

  他这样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动作无疑再次刺激了舒娅,舒娅的脸上真的是不可置信了。

  她父亲的话再度响了起来:“当你背弃了与英勇强健的帕摩尔的儿子的誓言的时候,你也面临背叛,何况还有欺骗在前,欺骗之上的诺言,本就是风沙之上的植株,不堪一击。”

  当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

  ——即使风暴必须降临,我将不会退缩,我要亲眼去看见他的背信弃义。

  她已经在看见了。

  她已经在面对他对她的拒绝。

  可是她不想,从见到这个男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深深地被他的容貌所吸引,即使是……再度欺骗神明,欺骗他,在即将与他成亲之前,她不能不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

  幸福仿佛隔得这样近,她不可能再放手。

  舒娅看着斐休道:“你的承诺我还能相信吗?”

  斐休正在发烧,脑子颇有几分难受,听见这姑娘这样说,道:“我……”

  舒娅几乎碰着斐休开口就感到了一种胆战心惊,她不敢听他把话说完,立刻截断道:“哥哥你说希望我幸福,希望我一切都好,是也不是?”

  她这样说,斐休只能道:“是……”

  当初她对着他叫出“哥哥”的一瞬间,他永远忘不了那种心神悸动的感觉,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为此颤抖,那一刻,别说只希望她幸福,他是能把命,把所有都交付给她的。

  但之后的感觉真的越来越不对,不得不说,他怀疑她了。

  可如今对着他的舒娅,几乎是用哽咽的声音道:“那‘我若娶妻,只娶你一个’的誓言,哥哥你还记得吗?”

  仿佛打开了什么闸门,斐休一瞬间感到了脑子里强烈的震动,连带着丹田里的内力都被调动了起来,让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那些即将倾泻的东西,那个含在口中马上就要说出的姓名,那份强烈震撼的心情,瞬间席卷了全身,却又堪堪卡在了一个点上,让他只能徒然地捂住脑袋,紧蹙了眉头。

  舒娅关切地看着斐休。

  这关切,一方面是怕斐休出事,而另一方面,她也怕她提起曾经的事情,会让斐休曾经的记忆恢复,到时候,她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斐休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一片苍白。

  舒娅的心里提了起来。

  他张了张口,声线干涩:“我会娶你的,”顿了顿,他补充道:“只娶你一个。”

  舒娅一瞬间由惊到喜,兴奋地扑到斐休的怀中:“哥哥,哥哥……”

  透过一层衣衫,他感受到了胸前渐渐被舒娅打湿的痕迹,这个姑娘,竟是喜极而泣了。

  斐休没有推开她。

  所以她没有看见,斐休紧闭着眼睛的脸上,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

  不知道自家名义上的夫婿在退不退婚上打了好几个转的洛风华正在无所事事,她如今是不太担心的,别的不说,就看斐休的反应,那当着她的面那也是妥妥的不敢娶舒娅。

  他如今的胆儿是大了不少,可真碰了她生气的时候,还是分分钟就乖巧了。

  就算再不行,她大不了就摊开说,她还不信斐休会不信她。

  有些记忆会失去,但那种感觉不会。

  洛风华觉得还是甚为挺笃定的时候,那边的斐休已经任由别人抱住他,然后把对她的承诺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代价的。

  斐休为了那一时的欲|望就足足受了两盆水,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而能找到斐休三寸的舒娅,却是从那天之后,足足到了婚礼前夕才出现。

  她握着自己手里的珠子,神思恍惚,精神不济。

  阿喀斯神是整个草原里大多数部落的信仰,对神木部落而言就更是如此,不知道其他部落如何,但阿喀斯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神木部落中占有了无可撼动的地位,以至于作为神使的大祭司握有了比部落实际首领更加大的权力。

  而作为大祭司的女儿,她是有成为下一任神使的潜力的,所以自小她就拥有一颗从部落里神木上做出的珠子,这珠子具体怎么沟通神灵舒娅不知道,但在用来探取别人心事的时候是颇有成效的,这一点舒娅很清楚。

  比如她曾经试探性地把珠子放在斐休的额头上,那是她第一次用,从他口中探出了最惊心动魄的两个字——哥哥,但以此为代价,她渐渐被抽空力气似的全身瘫倒。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她下半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

  但令她长舒一口气的是,这情况这持续了一天。

  一天过后,她依然好好的。

  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她自己真真切切地知道,那种全身瘫软,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成了烂泥的感觉。

  对于这情况,她甚至不敢去跟她父亲说,她父亲一定会她的行为极为不赞成,她只能提高了警惕,告诉自己从今一定要慎重使用。

  面对着对她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怀疑,甚至是有退婚趋势的斐休,她很明白及时住手才是正确的,因为这种日子一旦开始,那就是没完没了的。

  可是她不能。

  就跟上了瘾似的,只是为了他那一个微笑,一个拥抱,她就能无法自拔地沉沦进去,她已经受不了未来没有他的日子了。

  哪怕只是饮鸩止渴。

  她只能再度使用那禁忌的力量。

  从珠子里,她怀着庆幸和绝望地看着那行字,“若是娶妻,我只娶你一个”,庆幸的是凭着这句话,他不可能不娶她的,绝望的是,他原来真的曾经对另一个女子许下这样的承诺。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那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事情:他为了疏解欲|望,找了一个容貌平平的婢女。尽管他最终没有碰她,但那场景的简单想象,已经足够她嫉妒难受得不能自已。

  她的父亲才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倒下,她也要因为这力量而遭受惩罚,但她只能支持着自己的身子,在力量的副作用到来之前,匆匆地去见他,求那一个意料之中,又无比渴望的答案。

  当他终于说出“我娶你,只娶你一个”的时候,她真的再也忍不住地扑进了他的怀中,泪水潸然而下。

  为了这负罪的不属于她的幸福,为了这毕竟是在她手里的幸福。

  她埋脸在他的怀中,不让他看见,她那一刻,无限凄楚哀伤的神情。

  哪怕他已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