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黎黎没有想到：归婉在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山区出来的！成为自己出身卑微的一个标志了吗？

  归婉的愤怒还没有停止：

  “朱黎黎！现在是什么时代、还需要我告诉你吗？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你有没有创新的意识？互联网、手机、微信、还有各种生活服务网站、同城物联网，各种各样的新媒体都是我们的目标。你也在城市生活了很久了！你像是这个世界的人吗？做出来的文案像是上个世纪的！就算是没有经验，也不至于拿出这样一个封闭落伍的策划方案出来！”

  归婉说着，大手一挥，那份修改了几十遍的策划文案纷纷扬扬，雪片一样飘落在办公桌上、地板上、沙发上，还有大开着门，顺势飞到楼道上去的。

  朱黎黎低着头。眼泪已经忍不住掉落下来。她用胳膊擦眼泪，然后去捡拾散落在各处的策划文稿。办公室的拣出来，她没有出声退出了办公室，然后低头捡外面的。

  走廊过道有很多同事经过。看到这种情形，都明白是怎样回事。这不是第一次。这是发生在归总办公室里的“新常态”。

  朱黎黎脸皮薄，她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公开侮辱。为了生计，为了保住这个工作，她已经很努力了。半个月下来的艰苦劳动，没有换来一点赞成，反而是这样的肆意凌辱。

  山区里来的人，封闭的，落后的……

  朱黎黎捡拾完，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一直低着头，害怕同事看到这样不堪的一幕，看到她脸上的泪水。这时候，她发现有个人在她对面站着。

  “你是新来的员工吗？”有个人低声地、和蔼地问她。

  “是。”朱黎黎点点头。

  “到我办公室来。”那个人说道。

  和朱黎黎说话的人，是华氏集团的老总苏励玟。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归婉办公室门前，一边捡拾东西一边掉眼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不要难过。坐在沙发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苏励玟问朱黎黎。

  朱黎黎想起小路的话，归婉是苏总的“那个”。幸好小路提醒在先，要不然，一下子说出归婉的一大堆坏话、可怎么办？

  朱黎黎收住眼泪，尽量客观地，大致讲述了一下。

  “苏总，是我没有经验，拿不出好的策划文案。让归总生气了！”朱黎黎道歉说。

  “你把方案拿过来，让我看看。”苏励玟和气说道。

  朱黎黎把文案递给他。她发现：这个华氏集团的老总，一点架子都没有。他态度和气，面容慈祥，整个人很绅士的样子，彬彬有礼。

  “你是刚来的？来了多久了？”苏励玟问道。

  “快一个月了！”朱黎黎回答说。

  “快一个月了？不到一个月，就能拿出这样的方案，说明你基础很好，而且下了大工夫。不容易！小姑娘大有可为啊！”苏励玟赞赏说道。

  朱黎黎听了这话，感觉很亲切。苏励玟看了看她，“你是哪里人？”

  “我是四川的。”

  “都有谁在这里？”

  “我一个人。”

  “不容易。这么小的孩子。我告诉你，归总呢，要求是很严厉的。你在她手下做事，能够得到很快的进步。当然，她脾气有点急躁。但是你要相信：她是没有恶意的。说实话，跟着归总，还是能够学到东西的。有时候，能够适应自己的上司，忍受一定的责备，也是提升自己涵养的一种办法。你说是不是呢？”

  苏励玟的话很婉转。他不说归婉的坏话，但是也委婉对朱黎黎进行了赞美。听了让人感觉很舒服。朱黎黎觉得这个人很有人格魅力。不愧是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的老总，真的有涵养。

  朱黎黎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苏总！我知道了！”

  朱黎黎说这番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苏励玟。虽然是自己公司的老总，但是很少有机会能这样看到他。如今这样面对面的机会更是少。朱黎黎的眼神，就在苏励玟脸上停留了一下。

  苏励玟真的很和善。他鼓励性地、对朱黎黎笑了笑。

  这是一个很容易亲近的人呢。他不是和归婉很好吗？为什么两个人情性相差这么远？

  苏励玟说道：

  “你很聪明！也很懂事！四川来的！一个人在外地打拼，真的不容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其实，归总年轻的时候，和你挺像的。也是一个人出来打拼！很能干、很吃苦的一个女孩子！她也不容易啊！”

  “我知道了！谢谢苏总！”

  朱黎黎告辞出来。拿着文案的文字资料回企划室了。

  苏励玟愣了一下。刚才这个女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触发了一点什么东西。

  他叫过来他的助理，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子是新招聘过来的，企划室的职员吗？让人事部把她的个人资料拿过来我看看。”

  朱黎黎的个人档案资料，很快呈递到苏励玟桌案上面。苏励玟看了看——

  “四川龙溪裕华镇人。父母都是农民。打工种田为生。家里有六个弟妹。”

  苏励玟看了看出生年月：一九八六年七月四日。

  的确是出生在贫寒家庭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四川人！

  一九八六年。儿子苏荇应该三岁多了。那一年的夏天？是初夏吧，突然得了高烧，还不断呕吐。老婆电话打过来，让他赶快回去送儿子到医院。

  下着瓢泼大雨。他和归婉从广东那边进货刚刚赶回来，两个人乘坐一辆颠簸不堪的面包车，归婉已经怀孕几个月，经过颠簸，又遇上大雨，感觉肚子很不舒服。

  “我先送你上医院吧。检查一下。”苏励纹对归婉说。

  “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小孩子发烧不得了，送晚了脑子会烧坏的。”归婉劝告他。

  归婉好强，也能干。她独立性强，不像自己老婆，什么都不会干。眼睁睁在家里等自己回去。

  苏励玟心里的确是担心儿子。那个儿子是他的心肝。他不放心看看归婉：“你小心点。我让司机把你直接送到医院。先检查一下，我忙完就来看你。”

  苏励玟吩咐面包车司机把归婉直接送到医院检查。他急急忙忙赶回家里去。老婆每天的心思都花在美容、购物上面了，对付外来的突发事件手忙脚乱。苏励玟看到孩子面容发红，身上发烫，地上已经吐得一片狼藉。

  老婆在家里坐等苏励玟回来。苏励玟由不得大发雷霆，冲着老婆责备了几句。

  可是这种责备有什么用呢？就是这样一个笨拙的人。除了满足口腹的欲望，就是保养皮肤，做各种发型，换各种各样的衣裳，用这种愚蠢的方式去吸引老公。然后就是打麻将。别的什么都指望不住。苏励玟看着雨越下越大，心里还惦记着归婉的大肚子，到处打电话借车，最后找来一个朋友，让他帮忙开车，把发烧的孩子送到了医院。

  孩子那一次脱离了危险。不是高烧，不是感冒，是急性脑膜炎。这病太可怕了！还好检查出来，及时医治。要不然，这个孩子可能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苏励玟想起来都后怕。

  等到苏励玟这边忙完，赶到另一个女子医院的时候，归婉已经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