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婉说不清楚她心里的感觉。她对这个孩子是喜欢的。要不然就不会在面试的时候一下子作出决定：聘用这个孩子。她隐隐感觉和这个孩子有点缘分。今天果然验证了。

  归婉的手机就在她枕头边。她拿过来，给汪佳信打了一个电话。

  汪佳信借到归婉的电话，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

  “不管有多忙，留在这里照顾我几天。”归婉说道。

  “知道，归姨。业务有什么忙的？你怎么会这样？”汪佳信问道。

  “你很有才干的。我的集团需要人，我身边也需要人。你那个公司找个人打理着就行。将来到我这里做事就行了。我不会亏待你。”

  “我知道归姨。你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我看你喝得有点多……”

  “没关系！老毛病。都是因为那个孩子……”归婉心痛得眼泪止不住往下面掉。

  “什么孩子？”

  归婉叹息说：

  “我曾经有个孩子，没有见过一面就夭折了。他如果活着，差不多就跟你这样。比你小几岁，八六年的。”

  “是怎么回事呢？”汪佳信问道。

  “是我太要强。眼看孩子都快要足月了，可是当时的公司有很多业务要做。苏总一个人忙不过来，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我只好强撑着去。我一向身体好，又受过苦，我觉得没事。没有想到在外面、在车上奔波了一个多月之后，动了胎气。赶到医院就急产，生下来没有看上一眼，医生就告诉我，没有呼吸，是个死胎。”

  归婉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那是我唯一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我也没有了生育能力。”归婉补充说。

  “做女人都是苦的。归姨，别难过。也许这就是命！我来的时候，外面有一男一女，是什么人？”汪佳信问道。

  “是我的员工。你让那个女的进来吧。我有话要说。”归婉说道。

  朱黎黎被叫了进来。

  归婉看了看她，说道：“这一次谢谢你。你也辛苦了一晚，先回去休息。我犯病的事情暂时不要外传。”

  朱黎黎答应说：“好！”告辞出去了。

  “这个女员工也是你们S大的。很聪明，也很能干。”归婉对汪佳信说道。

  “是。长得也秀气，看着挺好的。这次多亏她了！”汪佳信说。

  “要是我的孩子还活着，也该这么大了。她也是八六年的。我看到她，心里就说不来是什么滋味。”归婉叹息说。

  “别这样了！归姨！人不能老想这样的伤心事！”汪佳信劝慰她说。

  “今天的报纸过来了！”护士开始向各个病房分派报纸。

  汪佳信对报纸很敏感，马上接过来，里里外外翻了翻。她不关心前面的时事，也不关心林林总总的社会新闻，她关心的是后面情感部的专栏，看看从蓝她们又写了什么文章，有什么动态。

  “哎呦，真是不像话呀！你看这是什么医院？”病房里面一位老干部模样的中年妇女愤懑说道，“太不负责任了！人家孩子生下来容易吗？竟然随便检查一下说没有呼吸死去了。放到冰箱里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孩子竟然啼哭起来。这也太没有人性了！”

  “是吗？在哪里？”病友们都凑过来，“看看！看看！”

  汪佳信也看了看，社会新闻上果然有一篇“死婴复活”的消息。安徽的，儿童医院。

  下面有专家的解释：

  “患儿当时可能处于医学上的‘假死’状态。生下来感受不到呼吸、心跳、脉搏，四肢发凉，像是死了，其实生命活动并没有停止。只能用医疗仪器如脑电图、X光机透视等手段才能检测出来。”

  “这种事情也太多了。前几天不也报导说，孩子不足月生下来，当作死婴扔在垃圾堆，最后被保洁阿姨抱走，养活到三岁亲生母亲才听说，后来还打官司呢！”一位病友说。

  “你没听更惨的呢！还有个孩子被医生误诊为死婴，放在停尸间。停尸间有老鼠，孩子耳朵都被吃了！这算什么医生啊！那是一条性命啊！”一位病友摇摇头。

  病房里怎么因为一张报纸上刊登的新闻，议论起这样的事情来了？汪佳信知道归婉听不得这样的消息。心里暗暗着急。

  这时候，一位形容枯槁的病友叹息说：

  “这种事多了。还说别人呢！就咱们苏城就有的！我有个老乡，当时在苏城医院打工，她就从垃圾堆里抱回去一个女婴呢。一直养着呢，活得好好的！”

  “什么时候？”

  “说起来年数就多了！差不多三十年了吧。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孩子呢！所以抱回去给她招子。后来招了一大堆。说起来也巧呢。招子这种事情，真的很玄呢。那妇女结婚九年就没有一点动静。这招子一抱回去，那肚子就不安生，一二年一个，有男有女，招来很多呢。”那位病友说道。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如果自己的孩子没有死，差不多也快三十年了。归婉心里一阵阵难受。

  汪佳信很想问问那位病友，她那位老乡是在哪个医院捡到的。这是一种侥幸的心理，万一是呢？但是这种巧合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当着归婉的面，会让她更伤心。

  她说了一句话，把话题岔开了。归婉需要好好养着，养好身体才是。

  ……

  “你没有想过找找你的亲妈吗？”赵九维问朱黎黎，“你看看你们归总，因为夭折了一个孩子，整个人精神都能那样了！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现在还在哪个网站到处找你呢。”

  “怎么找？连我不是亲生的，我妈都没有告诉我。还是上学的时候，听村里同学嘴里议论的。说我是招子。他们听他们的父母说出来的。我爸妈什么都不说的。我更不敢问。”朱黎黎说。

  “有没有别的东西？比如说，身上的小衣服？出生日期、生辰八字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就我爸妈那样子，就是有也早就扔掉了。别说我想找到亲生父母，就是他们现在想要把我送回亲生父母那里，也不可能找到了。”朱黎黎说。

  “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呢？你养父母都还在呢，你应该问清楚。等他们都年老过世了，你就是想知道，也没处问去了！”赵九维建议说。

  “我真的不敢问。就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得迷糊，可能快不行了。我模模糊糊听我妈对我爸说：‘这个孩子命大，扔到垃圾堆上被雨淋了一天都不死，没事的’。难道我是垃圾堆上捡来的吗？我亲生父母把我扔在垃圾堆上吗？后来我病好了，也没敢问。”朱黎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