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婉并不知道：苏励纹也神差鬼使，查看了朱黎黎的个人档案。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恐怕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心灵感应？

  归婉的眼泪掉落下来。

  “朱黎黎，她就是我的亲生的女儿？那个孩子，她没有死吗？”

  “归姨，我查过红帆集团的资料。我亲自去走访当年在红帆医院的好几个护士。是真的。那一天因为下特大暴雨，没有病人入住。她们都记得很清楚：一位年轻女性早产，然后生下一个死婴。这是医学上的假死，外面看着没有呼吸，其实呼吸很微弱。扔在垃圾堆上，被暴雨冲击，才开始动弹，嘤嘤哭泣。这是孩子养母的电话，您亲自证实下！”汪佳信把电话递过去。

  归婉不想打这个电话。或者她害怕打这个电话。或者她太紧张这个消息。

  “一个可怜的生命！在暴雨下面，她还要挣扎着活着！”归婉喃喃说。

  “是啊，归姨。这个孩子生下来就这么坚强。她的养母家里条件很艰苦，她小时候放羊，割草，什么都要做。可是成绩却一直很优秀。她是他们村里面唯一考上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村里很骄傲！你看看资料就知道了！她有多坚强！归姨，她还救过你的命！……”汪佳信提醒说。

  归婉不敢相信：朱黎黎，那个自信、坦率、积极、上进的女孩子，就是二十多年前，自己生下来的、那个亲生的女儿啊！

  现在想想，她的眼睛，不是亮晶晶的，像归婉吗？她的身材，匀称，健康，气质那么优秀！她挺刻苦的，也聪明，又上进。这一点当然是像我。不过，苏励纹似乎也很聪明，也很上进。哼，这个孩子，巧长了！白生生的，像朵芙蓉花。皮肤应该是像我吧。不过，苏励纹的皮肤也很好！

  归婉的脸有点红扑扑了。幸福来得太快，也太满！潮水一样，自己擎起的杯子，一霎时就被装满了！太快了！朱黎黎！竟然就是她吗？二十多年前被我抛弃掉的，亲生的女儿吗？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进行DNA的亲子鉴定。做出来也很快！如果归姨您还有疑虑……”

  “不用。从我见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我就有这样的感觉。相信这是母女之间的心灵感应。只不过我一直以为我生的是个男孩子，而且已经夭折了。所以我排除了这个孩子。其实，从她身上，我总是能感觉到一点什么。所以我才会心里爱她，表面上却很嫌憎她。说到底，我是在嫉妒！嫉妒她竟然是别人家的女儿！”

  归婉想想自己对朱黎黎的态度，……唉，不提了！

  真的是嫉妒啊！

  嫉妒这么优秀、这么上进、这么好强的女儿，生得像一株荷花，亭亭玉立，鲜活活的，却是别人家的孩子！

  自己同龄的那个孩子，却一生下来就没有了呼吸，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真的是无尽的伤心，莫名的嫉妒啊！

  朱黎黎可能对自己还有点意见呢。先不要让她知道！给自己一点时间的缓冲，让自己能够尽一尽母亲的心意！

  “佳信！我很感激你。我们真是有缘的。不过，这件事情先不要说出去。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归婉说道。

  汪佳信开心地笑了笑。“归姨您有的是机会！归姨！想要弥补一下吗？给宝贝女儿？呵呵，快三十年了！缺失了这么多！弥补不了的！”

  ……

  苏励纹感到奇怪：一夜之间，所有的形势都改观了！

  归婉发动的全面战争，在即将成功之际，突然转向，悄无声息、偃旗息鼓了。

  苏励纹不知道是因为老婆去跪求了归婉的缘故，还是因为归婉自己突然悔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了。他听说了归婉准备自杀的消息，心痛难过得两鬓头发都白了。

  苏励纹不明白归婉的心意。他当然不明白女人。有了孩子，归婉凉透结冰的心彻底变得温暖了！苏励纹作为孩子的生身父亲，看在孩子面上，也沾了点光。归婉也愿意原谅他了。

  毕竟之间有个孩子嘛。

  但是归婉并没有告诉苏励纹，关于那个死去的孩子的任何消息。她明明知道这个消息能让苏励纹开心异常。但是她闭口不言。她觉得苏励纹不配知道这个天大的，几乎让人振奋的好消息。

  归婉彻夜难眠。

  她想到的，就是怎样为朱黎黎谋取一点幸福。她要安排好朱黎黎的一生，让她能够快乐！幸福。她要尽所有的努力，让她的宝贝女儿，这个可怜的，一出生就被丢在垃圾堆上的女儿，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归婉只要想到朱黎黎那种可爱的样子，脸上就绽放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企划室吗？让朱黎黎到我办公室！”归婉打了一个电话。

  朱黎黎怯怯地，出现在归婉面前。

  归婉抬眼，装作无意看了看她。

  “你老家是四川的吗？”归婉开口问道。她一向严厉，没法一下子转化得太过温柔。

  “是。归总。”

  “我有个老朋友也在四川。好像距离你们那里很近。你父母孩子很多吗？听说除了你，还有六个。你是招子？”归婉问道。

  朱黎黎不明白：归婉怎么会突然提到这样的问题。自己不是亲生的，归总怎么知道了？她向她朋友打听我了吗？想知道我的底细？

  “是。我是养父母抱过来的。是做招子的。后来孩子太多，养父母就顾不上我了。”

  归婉又悲又喜。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呢。你的档案上也看不出来。我这里有一种咖啡，口味还不错。”

  归婉忍不住就沏了一杯咖啡，放在沙发前面的桌子上。示意朱黎黎坐下。她发现自己这样做完全是出乎意料的，因为她根本没打算这样一反常态。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她自己偷偷嘲笑了一下自己。真的沉不住气啊！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去找一找你的亲生父母吗？”归婉装作一无所知问道。

  “当然想过。不过我当时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生日纸条，也没有旧衣服。我养父母也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我也不敢问。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去哪里找。”朱黎黎老实回答说。

  “唉！”归婉叹了一口气，“你总是让我想起我的过去。那时候我也是为了生活放弃了上大学。我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但是没有钱去上学。你和我竟然是同样的命运。不是一代人，竟然还是这样。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归婉慨叹了一声。她的眼神流露出来的东西，让朱黎黎感到非常意外。

  归婉接下来做出的举动，让朱黎黎简直像是掉落到了梦境里——

  “所以，有个消息，可能会让你感到意外。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归婉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叠子文件，都放在一个崭新的、精心整理好的文件夹里。

  朱黎黎惊愕地看着归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