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法墓天之覆水难收(11)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5-16 07:01      字数:6229
  ·4·

  “‘花’?哼,逼着老子第一个就去把他给撅了!”杜铭“哼”了一声,一回头,却见花浓抱着双肩,脸色惨白。

  “疼……”

  “什么疼?哪疼?”杜铭吓了一跳,才一问出口,却也看出问题来了。

  花浓的身上冒出缕缕青烟,那猪笼草淌下的黏液沾在花浓的肩上,灼得嗞嗞作响。

  猪笼草分泌出的黏液腐蚀性极强,何况是由术法催生的妖物。杜铭身上因为有镇定珠,对这样的小伤当然可以全无反应,花浓却已经被灼伤了。

  “赶快脱了!”杜铭急得两眼发红,帮花浓把外衣脱下来,往地上一扔——“当”的一声,衣袋里的钥匙坠地,发出一声钝响。

  忽而金光一闪!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钓尸钩感应到钥匙砸地的震动,蓦然蹿出,如同一条金头水鳝轻轻一扭,便钻进了花浓的衣服里。猛地往回一收,已带着花浓的钥匙缩进了角落。

  “哎!”杜铭大喝一声,一脚往那钥匙上踩去。

  可是钓尸钩威力所及,那黄铜钥匙却毫无滞碍地钻进了船壁的木板里。

  “杜铭……”

  杜铭还想再去追击,忽然听到身后花浓一声呻吟。连忙回头一看,花浓脸色惨白,已是摇摇欲坠了。

  猪笼草中催眠麻醉的花香,仍然有效。

  而花浓的外衣虽然已经脱下,但黏液渗透,却仍在她的身上有多处残留,不停地灼伤着她。

  杜铭一弯腰,忽然把花浓横着抱了起来。

  “你……你做什么?”

  “乖啦乖啦!”杜铭将她搂在胸前,“近一点,让老子的‘镇定珠’护着你!”

  花浓愣了一下,将身体蜷起来,尽可能地让自己离“镇定珠”更近了一些。

  “我的钥匙被抢了……我失去资格了……”忽然间,她竟有点想哭。

  “嗨,你还真认真!没事儿,老子替你报仇!”

  “嗯。”花浓点了点头,“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一个‘花’、一个‘钩’,老子让着他们,他们还非要找死!”

  杜铭美人在抱,对敌人满腔的怒火中……带着点不可告人的小快慰。

  “走,嘿嘿,看老子去干他们!”

  “钓到了!”李子牙用力一甩钓竿。

  钓尸钩钩着花浓的钥匙从底舱下飞出,直落到他的手里。

  “不过只有一个人的。另一个没脱衣服!”

  “只有一个?糟了,是杜铭!”“花”一愣,在甲板上猛地站了起来,“小心,他既然没有丧失资格,就随时都可能向我们报复!”

  “如果是他,那就没事!”李子牙哈哈大笑道,“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他得意洋洋地把花浓的钥匙摘下来,想了想,和自己的钥匙一起在身上藏好。

  “第一把钥匙先归我了啊!下面再抢到谁的,我再让给你。”

  “那把钥匙烫手。”“花”苦笑道,“你给我我都不要。”

  就在这时,桅杆底下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蔡紫冠忽然现出身来,他身上的衣服迅速褪色,终于与桅杆、甲板的颜色有了区别。

  他单膝跪着,一手抠着李子牙所坐的桅杆。

  “钩兄,麻烦你给我下来!”蔡紫冠忽然奋力一拉,“噗”的一声,早已灌注了“桃僵”之术的桅杆,已骤然分成了一模一样的两根。

  不过,当然只有一根上坐着李子牙。

  ——没有根基的那一根。

  “倒——啦——”蔡紫冠单手拢在唇边,砍树放排一般大叫一声。

  这根桅杆迅速地倾斜了,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向左前方倒了下去,并且越倒越快。

  李子牙目瞪口呆,头脑中一片空白。

  “啊——”他单手攥着钓竿,双手紧紧抱着桅杆,狠狠地向右舷拍去。

  “砰!”

  一声巨响,甲板震了震,可是那法术化出的桅杆,倒地之后却又一下子消失了。

  “我没损坏船体哟!”蔡紫冠拍了拍完好无损的船桅,微笑着。

  “原来即使不用土遁术,广来峰的法术也可以让你跻身高手之列。”“花”冷笑道,手中的虎纹枪蓄势待发。

  “一点皮毛而已。”蔡紫冠笑道。

  利用衣物变色,隐藏形迹的法术,乃是广来峰叶天师的“木藏”之术。真的练成可以达到“藏叶于林”的效果。

  蔡紫冠如今虽然还需要用衣袖遮脸,但突然用出来,果然令别人措手不及。

  “咱俩玩玩?”蔡紫冠笑着向“花”逼近一步。

  “好啊!”“花”也微笑着,把手里的那支虎纹枪转得像个风车。

  忽然“嗵”的一声,一扇舱门被猛地踢开,杜铭抱着花浓已如旋风一般冲了出来。

  “‘花’?”杜铭一出门就看见了“花”,登时瞪起了一双牛眼,“害得老子的女人不舒服,老子剁了你!”

  他的双手虽然都占着,但身子一摇,十三道魂精已经一起现身,各自拔出了魂兵,刀枪剑戟,乒乓作响。

  花浓在杜铭的怀里,也气鼓鼓地转过头,瞪着那妖艳的男子。

  “花”看了看杜铭,看了看蔡紫冠,向后退了一步。

  “哟,这可打不过了。”

  “花”突然在甲板上消失了。

  木质的甲板上,忽然有圆桌大小的一片,变成了交织的藤蔓。藤蔓之间有缝隙,“花”屈膝一跃,就从中间漏了下去。而等到杜铭赶过来的时候,那里就已经又是平平整整的木板了。

  ·5·

  小贺咬紧牙关。他的冰火双剑,一剑凝霜,一剑燃焰,在窄窄的右舷上将舷道整个封住。

  可是,他现在却难以前进半步。

  在他面前,一大片令人作呕的虫群密密匝匝地爬满了甲板、舱壁、船舷,在他与“虫”之间,硬生生地形成了一道他绝对不想穿越的天堑。

  而“虫”却走在虫群里,随时都可以向他冲来。

  “虫”身形伶仃,手上垂下两条软鞭,蠕蠕而动,一条赤红,由蜈蚣绞成;一条青黑,由蝎子衔尾而成。

  “嘶!”“虫”猛地向小贺抽出一鞭。

  小贺一扬眉,左手冰剑递出,“嚓”的一声,剑尖上瞬间凝起长长的冰棱,正正地刺中“虫”的红鞭。

  “噗”的一声,蜈蚣鞭居中而断。

  一截一尺多长的鞭梢,忽然变回了几十条蜈蚣,扭曲着飞向小贺。

  小贺早有准备,右手剑一圈,烈焰翻腾,将飞来的毒虫全在空中烧死,一具具虫尸如同炭末,簌簌落下。

  “冰龙吟!”小贺大叫一声,一剑刺在身旁的舱房上。

  冰剑威力所及,在舱壁上凝出一大片冰霜,疯狂地向舱壁上的虫群吞噬而去。

  虫群大乱,吱吱哀鸣,有的当场被冻死在舱壁上,有的则疯狂逃离,或飞或跳,从高处坠下,噼里啪啦地乱成了一片乌云。

  乌云中,一道火光如巨蟒翻身,猛地掠过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取“虫”。

  “火龙啸!”

  而一条青黑的硬线,却如猛虎甩尾,紧贴在火光下,悄无声息地向小贺咬去。

  那是“虫”的蝎子鞭!

  “啊——”

  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惨叫。

  “轰隆”一声,一截桅杆重重地砸在船舱上。杆身垫在舱顶上,杆头猛地一颤,上边坐着的一个人怪叫一声,已给甩了下来。

  一溜跟头,那人刚好摔到了“虫”与小贺的中间。

  “李子牙?”“虫”稍一吃惊,森然道,“你也要插一脚!”

  他大笑一声,将两臂一振,脚下的虫子登时如潮水一般,向“钩”攻去!

  “李先生,对不住了!”小贺大喝一声,也是双剑交错,向“钩”刺来。

  李子牙被蔡紫冠甩到这来,摔了个头晕脑胀。忽然之间就被两大高手夹击,不由得两眼瞪大,眼珠几乎迸出眼眶。

  “哧!”

  关键时刻,他猛地甩出了钓尸钩!

  小贺的右剑上忽然失了颜色。红云一片,原本在他剑身上萦绕燃烧的一大团火焰,已被钓尸钩“钓”走了!

  “呼——”李子牙身形急转,带得那团怒焰也绕着他猛地转了一圈。“虫”放出的虫群,被那团怒焰一燎,登时不成阵型。

  烈焰再转,刚好在李子牙的眼皮前,又撞上了小贺的左剑。

  “砰!”

  火焰与冰霜相撞,登时炸裂开来。冰屑四溅,火星飞逝,划在人的脸上,刺得生疼。

  “投降!我投降!”李子牙得以喘息,忽然之间,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别打啦!打不过你们!”李子牙高高地举起手来,“可是我身上已经没有钥匙了啊!你们还打我做什么?”他把钓竿往旁边一扔,问心无愧地原地跳了跳,身上果然没有钥匙的样子。

  小贺与“虫”不由一愣。

  “你的钥匙呢?”

  “输给蔡紫冠了啊!”李子牙看上去简直像是要气急败坏了,“那小子出尔反尔,我钥匙都输给他了,他还把我扔到你们二位的战场里来!”

  “他本来就不成大器。”“虫”冷笑道,“不过,他的钥匙全都留不住!”他狠狠地瞪了小贺一眼,抽身便走。虫怕冷、怕火,他的神通天生被小贺的双剑克制,即使真的要打,至少不应该是正面相抗。

  “呃……”就在这时,李子牙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扑通”一声,他重重跪倒在地,一低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李先生,你怎么了?”一旦不必竞争,小贺又把李子牙当成了前辈,“你没事吧?”

  李子牙重重栽倒在地,忽然间浑身抽搐,一手掩着喉咙,竟像是没有办法呼吸。

  “李先生!你被人攻击吗?”小贺义愤填膺,冲着那看不见的敌人大喝,“李先生已经没有钥匙了,你快停止攻击!”

  “虫”停下脚步,也被李子牙的古怪遭袭吸引了。

  “钩……钩……”李子牙一手掩着喉咙,一手拼命伸出来,去够被他扔在一旁的钓尸钩。

  “对了!李先生你用钓尸钩指出敌人,我帮你讨回公道!”小贺一把把钓尸钩塞进李子牙的手里,还帮他用五指握握紧,“不管是谁,他都已经违规了!”

  李子牙翻着白眼,颤巍巍地一甩钓尸钩。

  金光一点,猛地刺入了他的喉咙,往外一勾,已经钓出了一把黄澄澄的钥匙。

  “咳咳……咳咳……”李子牙终于能咳嗽出来,喘得整个人都抽成了一团。

  “钥匙?”

  突然之间,他的头顶上阴云笼罩。

  却是“虫”去而复返,站在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发出“吱吱嘎嘎”的虫鸣声。

  “原来你是用钓尸钩,把钥匙藏到了肚子里。”

  李子牙一愣,吓得连咳嗽都忘了。他吞了口口水,勉强睁开眼,就看见了头顶上方,“虫”阴森森的、小贺气冲冲的两张脸。

  “你的钥匙没有被夺走,你骗我们。”

  钓尸钩能钓着东西穿透五行。此前李子牙以己度人,为了防止自己的钥匙被人突袭夺走,而用钓尸钩将之藏到了胃里。

  岂料被蔡紫冠一摔,自己再跳两下,钥匙在胃里坠得难受,登时便恶心起来。等到再一吐,钥匙翻上来,更差点将他哽死。

  “我……我……”李子牙这时浑身无力,更没有了一战的勇气,“我投降,钥匙归你们……”

  “你要把钥匙给谁?”小贺被他欺骗了感情,格外愤怒,“你一把钥匙,我们两个人!”

  “我……有两把钥匙!”李子牙心如刀割,“一把是花浓的。我已经帮你们干掉了一个人了!”

  他再用钓尸钩钓掏出另外一把钥匙,一手一把,犹豫一下,分别交给两边。

  “算你识相。”“虫”冷笑道。

  “你真恶心!”小贺却对那钥匙上黏黏糊糊的液体略有不满。

  “那么现在,只有五个人了!”“虫”旗开得胜,不由斗志昂扬。

  蔡紫冠朝船下扔了条绳子,把杜铭和花浓拽上来。

  这两个人下湖去洗掉了猪笼草的黏液,这会儿水淋淋地爬上来。花浓先“哈秋”地打个喷嚏,杜铭登时心疼得一塌糊涂。

  袁天刚已经从舱里拿出两条毯子,连忙给两个人裹上。

  “你们认真点行么?”百里清看他们忙忙活活就是不干正事,不由有点不悦,“这么瞬息万变的时候,你们还不慌不忙的。”

  花浓看了他一眼,委屈地低下头去。

  “什么瞬息万变,狗屁瞬息万变!”杜铭马上为心上人出头,“老子以不变应万变,一会就把他们全砍成片!”

  这时候,刚好“虫”从右舷转了过来。

  一片地毯一般的虫群托着他,“虫”足不动,腿不抬,飞快地向三个人扑来。

  “来了啊!”蔡紫冠笑道,“杜铭,别光说不练啊!”

  “把钥匙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除了小贺的双剑以外,花浓的“蜂虫咒”也与他针锋相对。现在花浓既然已经出局,小贺思虑单纯,“虫”立刻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再也无人能敌。

  杜铭正拿着毯子擦头擦脸,听见他的叫阵,不觉垂下手来。

  两眉一立,他的怒火被整个点燃。

  “饶老子不死?老子还不知道该去饶谁呢!”

  “锵!”他抽出了断岳刀,迈开大步,猛地向“虫”冲去。

  “找死!”“虫”大喝一声,地毯一般的虫群骤然扬起波浪,瞬间将杜铭淹没了。

  但杜铭仍在往前冲!

  他力大过人,虫群对他的冲击只不过令他的身子稍稍一晃而已。而更可怕的是,有镇定珠护体,他其实并不怎么害怕毒虫叮咬。

  “啪嚓!啪嚓!”每一步下去,都不知道踩死了多少虫蚁。

  三步一过,他就已经冲到了“虫”的身边,与他呼吸相闻!

  “虫”大吃一惊,想要挥鞭阻拦,杜铭却已经冲得太近,他的长鞭已经使不上力了。

  “宝贝儿!”杜铭合身一扑,他现在胸口以下都已经被虫群覆盖,整个人像是套在了一只奇怪的麻袋里,又粗笨,又可笑——可是力气却一点没少。

  “砰!”“虫”被他撞得整个向后摔去。

  杜铭打架经验极其丰富,人在半空中,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了“虫”的衣襟,飞身骑在“虫”的身上,两个人狠狠地摔在地上。

  “虫”又惊又怒,杜铭骑在他的身上,“虫”两手一抖,长鞭散去,两手套上了由蝎子爬成的拳套。

  蝎尾根根扬起,蠕蠕而动。

  “砰、砰!”“虫”左右开弓,给杜铭两肋上各来一拳。

  蝎尾刺入杜铭的衣下,杜铭哈哈大笑,右手刀一横,已压在“虫”的脖子上:“要不是比赛着玩,老子早把你的脑袋切下来了!”

  “虫”狠狠地瞪着他。

  忽然间,“虫”两眼翻白,身子一挺,剧烈地抽搐一下。

  几乎就在同时,杜铭屁股底下一空,一下坐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

  他屁股下的“虫”,因为被他坐塌了肚子而龇牙咧嘴,头和脚都轻飘飘地向上折了起来。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而只剩了一层壳!

  杜铭身后的虫群里,忽然鼓起一个人形大包,“虫”一挺身,居然已从那里毫发无损地坐起身。

  可是青影晃动,杜铭的身体里却猛地蹿出了青色的魂精。

  两道魂精各出一刀,煅魂刀双刀交叉,瞬间又架上“虫”的肩膀。

  “大个子,在这了!”

  “跑不了他的!”

  “虫”猛地一咬牙,身子一挺,“金蝉脱壳”之术再度发动。

  “啪!”

  这回却是在东南方向五步开外现身!

  杜铭体内第三道、第四道魂精同时扑出,双刀一架,又将“虫”制住。

  “屎壳郎!”杜铭不知不觉又给人家起了外号,“别跑了,你跑不了了!”

  这一回,第三个“虫”甚至都来不及坐起,就已经被双刀压得结结实实地躺在虫群里。他翻起眼睛看着杜铭,脸色白得发青,牙齿咬得嘣嘣直响。

  “上点道儿,别死乞白赖的,不好看!”杜铭笑嘻嘻地伸出手。

  “虫”“哼”了一声,杜铭身上的虫群与周围甲板的虫群全都退到他的身下,消失不见。

  他在腰里一摸,掏出了两把钥匙。

  “谢啦!”杜铭笑呵呵地接过来,向花浓扬了扬,掖进腰里。

  花浓裹着毯子,微笑着给他比出个“再接再励”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