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还记得楚昀第一天连哄带骗喂她喝药的时候。

  她哭了。

  那一刻，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梦里不断哭泣的迷茫孩子。只觉得看楚昀这么做，心底最深处涌上一阵说不出来的难过和内疚。她好不容易才想明白，这大概，是因为三小姐的心还未死吧。

  单看楚昀对她如此上心，楚玥也不难想象他们兄妹感情有多深厚。只是她楚玥何德何能？不过是个运气好的孤魂野鬼占了三小姐的身子，竟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得到她生前可望而不可得的亲情。

  楚玥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楚昀，问道：“不知兄长在府里还要待几日？听老夫人说，兄长有军令在身，无事不得离开边疆的。”

  “我只是随着父亲去边疆历练而已，并未得什么军令，只不过，再过几天我也该回去了。”楚昀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客气的语调，笑着应答：“你不必担心这些，好生把身体养好才是。”

  面对这样的关怀，楚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低下了头。

  夏蕊给楚昀添上热茶，笑道：“小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大夫说如果日头好，可以带小姐出去转一转呢。”

  听说能出去，楚玥不自觉地抬起了头，双眼有些发亮。

  她已经在房间里憋了好几天了，再憋下去只怕都能长出蘑菇来了！

  “明日吧，今日我有话跟你说。”

  楚昀放下手中的书，对上楚玥亮晶晶的眸子，有些抱歉的笑了。

  他对着夏蕊吩咐：“你带人去院外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夏蕊垂手退下。

  楚玥不明所以地看着楚昀，如此郑重，是要跟她说什么事情？

  “出来吧。”

  楚昀话音刚落，眼前就凭空多出一个人来——那是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正单膝跪着，头发高高束成一把，五官还算清秀，却带着如冬日寒风般的凛冽气息。

  楚玥睁大了双眼，眨巴了两下才问道：“这是……？”

  “这是黛儿，从小便跟着你了。前些日子，是她带了你的信来边疆找我，我这才赶回来的。”楚昀一顿，笑容中带着苦涩：“谁知我还没回来，你便出事了。”

  现在想来，楚玥的那封信，应当就是求救信了。只是来得太迟，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楚昀掩下眼底的自责，神色严肃地叮嘱道：“以后黛儿就与以往一样跟在你身边，她的功夫你也见到了，是靠得住的。你且记住，以后不论是为何事，都切莫再一味退让。否则，就算有黛儿在，我也是不放心的。”

  这一番话听得楚玥云里雾里的。

  一味退让？

  大概是说以前三小姐的性格太软了吧。

  也是，明明有个得力护卫在身边，还能沦落到人人可欺的地步，不是包子是什么？

  不过，现在的楚玥可不是包子。至少，她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黛儿是吗？”楚玥轻声唤着，“我早已不记得前事了，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黛儿面无表情地抬头，视线看向楚昀，摇头道：“不行。小小姐吩咐过，只能说给小小姐听。”

  “我也不能听？”

  “是我的吩咐？”

  兄妹俩异口同声，都有些诧异，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事情说不出来的蹊跷。

  楚昀思量一番，便说着还有事要做，把屋子留给了玥儿和黛儿两人。

  “好了，说吧。”楚玥把窗子也掩上，端起玲珑瓷盏，细细品着龙井。

  “我给你吩咐了些什么事情啊？”她问道。

  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有成山的疑问堆在心里，但她这段时间又是挨打又是生病的，根本无暇去顾及这些。现下刚好有个突破口，让她了解一下三小姐的为人跟现状，方便以后应对。

  楚玥正靠着椅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谁知半天没听见黛儿吭声，便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只见黛儿瘪了瘪嘴，眼底泛红，竟伏在楚玥脚边嚎啕大哭起来。“小小姐……小小姐不记得我了……呜哇啊啊……小小姐不要黛儿了……！”

  什么跟什么啊？

  楚玥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不轻，肩膀都缩了起来。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黛儿哭得肝肠寸断，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让她冷静下来。

  这也真是奇了怪了，方才看着黛儿还是那副凛冽如刀的武人样子，怎么一下就哭得这么……这么……

  楚玥皱着眉头，此时黛儿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与她年龄不符，看起来更像是七八岁的稚童。

  “好了好了，别哭了。”

  她轻声劝着，却根本没用，黛儿还是哭得震天响，要不是楚昀事先叫人守在院外，只怕又要闹出什么三小姐疯了的谣言。

  如何才能让孩子不哭闹？

  楚玥在孤儿院生活了十几年，照顾孩子的经验十分丰富。这种时候只要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她浅笑着，从牡丹花底的水晶盘中捡了一块牛乳酥，蹲在黛儿面前：“你若是不哭了，我就把牛乳酥给你，可好？”

  “牛、牛乳酥……？”黛儿抽抽搭搭地抬起眼，不自觉地砸吧着嘴。

  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看起来着实像个大花猫，配上她那一身帅气的夜行衣，真是说不出的奇怪。楚玥差点没喷笑出来。

  “来，不哭了。”楚玥把牛乳酥塞进她手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这才站起身。

  这一蹲一起，让她眼前发黑，一阵眩晕袭来，脚步一晃，眼看着就要摔倒。

  黛儿身手很快，她双手扶稳了楚玥，却不忘先把牛乳酥塞进自己嘴里。

  “%……&*￥@”黛儿想问小小姐有没有事，无奈嘴里包得鼓鼓当当的，根本说不出话，正急着咀嚼的时候，方才没擤干净的鼻涕又耷拉了下来，她顿时苦了一张脸，清澈的眼睛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眼看着她又快要急哭了。楚玥却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呦我的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