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京路上
作者:甜糖暖阳      更新:2022-05-28 06:54      字数:4940
  回去的行程特别枯燥,加之路途遥远,各种不便,我非常想念萨梅和蔺兰姑姑在身边的日子,至少不用我自己去思考衣食住行的问题,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就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每次在路途中喝到的鲜奶茶都是蔺兰姑姑找沿途的村民们买来搁在冰车里,要喝的时候得现烧炉子解了冻再加糖煮,以前的我只管喝,从没思考过这一路上几乎没断过的奶茶哪儿来的。

  我趴在马车里的小桌上漫无边际地乱想一通,叹了口气望着抱枕旁堆着的一摞书信,一瞬间竟然动了把它们从窗户扔出去的想法,可叹归叹想归想,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儿,手上却不受控制地又撕开了一封信,蚂蚁般弯弯扭扭的藏文写得密密麻麻,我真是服了山胸族长,明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子,写个字儿竟然这么小女人。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想从里面挖掘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没想到还是那套粮食不够牲畜折损的哭诉信,这些话我还未离开拉萨的时候他就已经说了不下一百次……我啪地把信搁在小桌上,扶额忍了半天气,铺开纸笔写回信的时候还是心平气和洋洋洒洒安慰了一通。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帘被掀起的时候我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夜风很凉习习吹来,将小桌上的油灯撩得舞来晃去。

  我双手合成圆捂在油灯旁,望着十三阿哥,“要安营了么?”

  他叹气,“你这一路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怎会没有?”我笑,“那么久不睡觉岂不是要成仙?”

  他朝我伸出手:“下来,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身后斑驳的光光点点衬出一身月白柔和,车里的昏黄被我笼成一团,刚好将他的眉眼洒成了两朵耀眼星光,我突然疲累全消,抓起桌上那摞写了一天的回信,将手交在他温暖的手心里,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

  下了车我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定州,最多明天晚上或后天早上就能到京城了,接连数日一直被信件淹没的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时突然有些怯,抓着他的手不免用了几分力道,他看我一眼,也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把回信交给通信兵后我就跟着十三阿哥去了将军帐,还未进帐就被一股浓郁的烤羊腿香味撞了个七荤八素,可还没等我摸到羊腿的边儿就被十三阿哥抓着手臂拽了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黑汤递到了眼前。

  食欲顿时一落千丈,我推开他的手支吾道:“我忘了还有一封重要的信要拿给通信兵一齐送回去。”咬牙放弃了羊腿拔腿就撤。

  他一把拽住我,满眼瞧得通透,笑道:“哪个大人会因为药苦就拒绝吃药,每次都要哄……”

  没有大人会因为药苦拒绝吃药,可你真的不知道这个药有多苦多难喝,每次喝下去我都犯恶心,不止一次喝下去又吐了出来,呕吐的感觉你知道吗?那真是世上最难受的体验了。但我像曾经无数次一样还是咽回了这些话,只是委屈地皱眉道:“喝了药我就吃不下羊腿了……”

  他半天没说话,把药搁下了,用手轻轻蹭了蹭我的脸,柔声道:“那就先啃羊腿……”

  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人,这药方是曼巴给的,每一味都难寻得很,是十三阿哥托人派人或者亲自找回来的,细细辨别后亲自看着熬,有时一熬几个时辰,好几次我都发现他累得靠在炉边打瞌睡。

  我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对不起。”

  他被我抱得突然,愣了一会儿也反手搂住了我,在我背上轻轻摩挲:“可以替的话,我天天替你喝,一天喝三碗也不在话下。”

  “一天三碗?”我原本伤感,听了他的话又忍不住想笑:“你是想把自己变成药引子吗?”

  “那敢情好,”他低声道:“我成了药引子,你不得天天……”

  “唉呀我的天,”帘子被掀开又被摔上,外面传来胤禵骂骂咧咧的声音,“真是没眼看没耳听。”

  我脸唰地红透,一把推开没把不正经的话讲完却仍一脸神态自若的十三阿哥,“好丢脸。”

  “这有什么?”他笑,“正好少一人吃羊腿。”

  “少什么少?!”胤禵走进来,一脸气呼呼,“我买的羊还想把我摘出去!”

  羊腿上涂了蜂蜜烤得外焦里嫩尤为香滑,原本想问这一整只羊怎么就剩羊腿,却被香喷喷的烤肉堵住了嘴,瞧一眼似乎没什么食欲的胤禵,我问道:“眼看封赏在即,我们玉树临风的骁骑大将军怎么闷闷不乐?”

  可能是没想到会被我看出来,他连忙往嘴里塞了一片羊肉不理我。

  我本来是为了打趣,瞧这样子像是真有事儿,而且瞒着我,既然瞒着我,那这事儿跟我有关,我立马坐不住了,还没喝药呢,却有种想把刚刚吃下去的都吐出来的恶心疲累感。

  “和卓失联了,”十三阿哥看了一眼胤禵,知道瞒不住,也就不再转弯抹角,“刚到幽州地界就断了消息。”

  果然,我扶着桌子的手开始颤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十三阿哥拉住我的手,“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和卓是武备院的顶级高手,他懂得分寸不会有事,可能被人跟踪没法传信。”

  “和卓可是十三哥身边的人,”胤禵也连忙安慰,“一般人不敢动他!”

  和卓被秘密派往幽州给客居在魏家的阿爸等人送信,没想到刚走三日便失了消息,又是在幽州地界,这很难不让我胡思乱想,难道他真的要动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吗?

  “他不敢,”十三阿哥声音轻却很坚定,“他只是想把一切不确定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我已经回来了,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胤禵忍不住插嘴,“要说四哥这前半生在谁身上跌得最惨,那就是你了,别说你回了京城,就算你坐在他面前,那浑身上下也都写着不确定三个字。”

  十三阿哥冷冷地看他一眼,他立马换了语气,啧啧道:“十三哥不也想把一切不确定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吗?”

  “什么……什么意思?”我茫然。

  正巧这时外面有人传话,说东西送到了,回来复命。

  我满头问号,十三阿哥叹气,看了一眼胤禵,只好交代道:“你平时不是机灵着嘛,怎么一只羊只剩了羊腿都没发现?”

  因为剩下的三只羊腿一整个羊身子都被打包送往了花岸府,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当然不会是胤禵想念妻儿这么简单,而是十三阿哥所谓的礼节,说白了也就是贿赂讨好,他打算让我进京之后住进花岸府!

  “不,”我还没听完就站起身,“我要回谦府。”

  “谦府落锁快十年了,房屋朽的没法看,住什么住?”胤禵白了我一眼。

  “那我去国宾馆也行,”我坚决道,“大清召我回来的,住国宾馆理所当然。”

  “月儿,”十三阿哥皱眉,“听话。”

  和卓失联的消息本就让我忧心忡忡,又来这么一招,我的愤怒一下子被点燃了,“我不想和杀人凶手住在同一屋檐下,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你就是想把一切不确定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重了,连带着胤禵都骂,刚说出口十三阿哥的脸色就变了,我转身跑出将军帐,只想找个空旷的地方大吼几声,果然回到京城就有无限烦恼。

  没跑了几步就被十三阿哥从后面抓住,来来往往的巡逻侍卫很多,他拉着我就近钻进一个白色小帐篷里,不知是哪个百夫长或是千夫长的营帐,因为刚刚扎营,整洁如新,墙上挂着两扇乳饼,桌上点着煤油灯,小小的行军床上铺着碎花被褥,整座帐篷都被乳饼的香味儿染得像家的味道。

  他把我按到桌前的方凳上坐下,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床边,把我整个人圈在怀里,他弯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想控制谁,我只想保证你的安全。”

  “把一个从许多年前就开始蓄谋对付我的人放在我身边,这叫安全?”我问。

  “现在花岸府是胤禵的侧福晋说了算,用不着管她。”

  “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

  “我怕我会忍不住揍她!”我咬牙说道。

  他愣了愣,“花岸府那么大,不一定就遇得上。”

  “而且我想跟着你。”我声音压的很低,曾经因为分开一瞬就分开半辈子的恐惧让我无法释怀:“你说过的,我们今后再也不分开。”

  他的眼角有些红,呢喃道:“放眼京城,没有比花岸府更安全的地方,除非你想去云庭花园?”

  我微微歪头便能看到他的侧颜,昏黄的灯影中鼻是鼻眼是眼,如水墨般流畅的线条上像是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好看的让人忘了呼吸。

  “嗯?”他侧头对上我的目光,“花岸府还是云庭花园?”

  我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小帐篷的主人会不会快回来了?”

  他有些莫名,“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想亲你一下。”我说的很小声,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转移心中的恐惧。

  他目光沉了一下,随后没有丝毫迟顿地贴上了我的嘴唇,把亲一下变成了亲一百万下,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煤油灯里时而爆裂的火星声,我被亲得头脑发昏四肢无力,等他松开并轻轻吻了吻我的嘴角时,我微喘着小声道:“嘴巴都要肿了。”

  腰间和膝窝忽然多了几分力,身体一轻被腾空抱了起来,他笑了笑:“傻丫头你知道吗?自我俩走进这间帐篷起,外面的守卫岗哨就都布置完成了,没有谁会回来。”

  我还在琢磨他的话,下一瞬间已经天旋地转地被他抱着滚到了铺着碎花被褥的行军床上,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失措地想要爬起来,他翻身压住我,一只手轻巧地抓住了我的双手腕压在头顶,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撩人而不自知,现在想跑了?”

  “不是……”我嗫喏着反驳:“这是人家的床,说不定被褥还是他妻子给他缝的呢,不合适吧……”

  他探头堵住了我的嘴,深深地吻了一会儿:“我要求不高,什么时候你给咱们的被褥缝一朵碎花就满足了。”

  我叽咕道:“我那是不想学,否则几朵花而已,太简单……”

  他探手进了我衣裳里,抬杠的话没说完也说不下去了,冰凉的手触在我身上,让我滞住了呼吸。

  “还记得当年么?”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了几分迷离,“也是一间这样的小屋,也是这样昏暗几乎看不到你脸的灯影,你对我说让我要了你,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误会你,只有我不可以……记得吗?”

  我裸露在外的肌肤与他紧紧相贴,脑子里混沌一片,张了张嘴却无力说出一个字,被他松开了的手垂落下来后揽着他的腰,他吻过我的脸颊、嘴唇、脖颈和锁骨,仍在呢喃问:“记得吗?”

  我和他四目相对,眼中都是迷离,却于远久的记忆中翻找出了让人心头暖融的一团火,我点点头,轻声道:“……记得。”

  他托住我的腰将我轻轻抱起,褪去我身上的衣物,冰凉的手滑过我的脊背,轻声道:“冷吗?”

  我紧紧贴靠在他身上,将头埋入他颈窝里,缓缓摇摇头。

  他侧头过来,我们重新拥吻在一起,

  感到他浑身有些僵硬,贴在我身上的皮肤更加滚烫,我有些好笑,“你怎么比八年前还紧张?”

  他微不可查地叹气,“你怎么跟八年前一样,还是什么都不懂?”

  “我哪有不懂?反正……”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用吻封住了嘴唇。

  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累,发现自己趴他怀里,衣服已经穿好了,外面漏进来的阳光洒的满床都是,挂在帐篷墙上的那两扇乳饼被阳光一蒸腾味儿散的更浓。

  “累吗?”他眼角眉梢散着慵懒,连声音都带了几分松快。

  昨晚的迤逦春光不能多想,我往他怀里钻了几分,撒娇道:“今儿我没法写回信了,都怪你,浑身都疼。”

  他温暖的手掌隔着衣衫抚上我胸口的伤疤,“正好,你重伤之后又长途跋涉,早该好好休息了。”

  “难怪明皇不早朝,”我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太耽误事儿了,被那些叔叔伯伯知道我不给他们回信是因为这个,一定会拿大板斧来砍我。”

  他被我逗得弯眼笑,“什么破比喻。”

  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盖住他的下眼睑,他双眼含笑,眼眸半闭,琥珀色的珠子闪着微光,我想起夜里这双眸子里映出我的那般样子,不禁无缘无故就红了脸庞,忍不住俯下身去用手轻轻遮住他的眼睛,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我可怎么办啊?”

  他双手一揽将我搂入怀里,“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就是爱的入骨入髓掏心掏肺甜到腻却容不得半点苦的那个意思。我往他怀里拱了拱,闷声道:“我完了。”

  他噗嗤一笑,吻了吻我的头发:“你拐跑了皇阿玛最帅的儿子,哪能完?全天下的人都羡慕不来。”

  “嘿!”我喊道,却也忍不住笑起来:“那我赚了?”

  “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