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节 姑苏慢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188
  秦御医闻言,只当是单寻欢要查清此事,为陆子桥报仇,便再不多问,拱手应了一声:“是。”

  又见单寻欢面上不悦,似是若有所思,不禁讪笑了几声道:“九爷且稍坐,下官还要为陆副使写个药方子。”

  单寻欢听罢,将心神收回,定定地瞧向了秦御医一眼。

  秦御医被单寻欢突来的眼神看得,心中有些发毛。

  他以为单寻欢此般是要降罪于他,于是心下立时怀了忐忑,不安地将视线放在了单寻欢身上。

  “你且去忙,务必要给本座治好他。”就在秦御医一颗心脏将要自喉间跳出时,单寻欢却沉声说道。

  秦御医一听,先是一愣,继而连带着身上,心内皆是一松。

  他面上立时堆起笑,躬身,朗声道:“九爷放心,下官自当尽心竭力。”

  单寻欢沉了口气,向着秦御医微颔首,又冲他摆了摆手。

  秦御医见单寻欢摆手示意自己离开,心中为了终能逃出魔爪而感到大喜。

  于是在不寒暄,仅给单寻欢施了一礼,便随着帮他提药箱的家奴离了去。

  秦御医辅一离去,屋中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屋中虽还有几个家奴在收拾地上散落的血衣,可也不知是有人交代,亦或是他们自行觉察出了单寻欢身上的杀气和寒意。

  屋中之人,无论做何事,皆是轻手轻脚,竟无一人敢随意发出声响。

  而单寻欢自然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将那支自陆子桥肩胛拔出的箭矢,横放在了眼前。

  于外人看去,只道单寻欢是在观察那支握在她手中的箭矢。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不过是在心中暗思,这所发生一切的来龙去脉,以及她所要做的应对之策。

  自她接过那支箭矢时,她便在想,若陆子桥真是被萧湑所伤,她该不该去寻萧湑要个说法。

  可萧湑是她所爱之人,她只想与他并肩,却不想质问于他,互猜与他。

  可,陆子桥是为她卖过命的兄弟,他遭受欺辱与不测,自是要由她来为他报仇。更何况,他还唤她一声“九爷”。

  可……。

  “九爷,申部长来了。”正在单寻欢沉思之际,石头突然从屋外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

  因着走神,那声音辅一出,单寻欢便是一惊,虽还未回神,却已然下意识地,将还握在手中的箭矢藏入了袖中。

  她敛了敛心神,继而抬头,循声望了去。

  只见申不淮从石头身后走出,迈入正屋中。

  “参见九爷。”申不淮向单寻欢身前踱了几步,待近了单寻欢身前时,拱手行了一礼。

  单寻欢与他微颔首以作示意,后又向着申不淮的身后看去。

  放眼望去,紧随着申不淮迈入屋中的,还有一个人。

  那人身着紫色烟罗袍衫,外罩牙色狐毛大坎儿。

  齐腰的墨发仅由一根紫色丝带随意地挽在身后。

  辅一入眼,便觉仙姿卓卓。

  而其脚下步伐轻缓,身姿婷婷婀娜。

  行走间自有一股气韵晕染。

  关键那人的面上是五分英挺携了四分恬淡,凝神瞧去,只觉雌雄莫辨,而此人,正是空镜司有“素面医仙”之称的莫愁。

  “莫愁。”单寻欢看着她,唤了一声。

  莫愁闻声,轻勾了勾唇角,待行至单寻欢身前时,挽袍,给其行了一礼,“莫愁参见九爷。”

  不待单寻欢应声,莫愁便自行起了身,出声寻问道:“不知陆副使如何了?”

  单寻欢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说道:“宫里的御医刚走,本座还未看过,据说还在昏迷。”

  “这宫中的御医,终不是本座自己的人,让他们来给子桥治这种要命的伤,本座总是有些不信。”说着,单寻欢顿了顿,又道:“所以,还是得你去看看。”

  莫愁向着单寻欢莞尔一笑,拱手答道:“九爷放心,属下自当尽力。”

  单寻欢冲莫愁点了点头,继而抬眼盯着不远处的床榻半晌,这才吩咐道:“去看看罢。”

  莫愁闻言,亦向单寻欢颔首示意,接着给单寻欢鞠了一躬后,缓步迈向了陆子桥所睡的床榻前。

  单寻欢见状,亦掀袍站起了身,本欲随莫愁一同上前,却终是止住了脚步。

  自秦御医将那支箭矢递与她之时,她心中便下意识地有些逃避。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怕看见重伤的陆子桥,或者亦可以说,她怕看见被萧湑重伤了的陆子桥。

  她怕既负了萧湑,亦负了陆子桥。

  “九爷莫须担忧,属下相信,陆副使他吉人自有天相。”站在单寻欢身侧的申不淮,见单寻欢正愣在原地。眼睛虽看着那床榻,可早已是虚空一片,竟是出神之态。申不淮只当是单寻欢太过担心陆子桥了,便出言安慰道。

  “但愿吧。”单寻欢轻哼了一声,继而沉了口气,仰首说道:“你们几个自小便与本座出生入死,虽未有血缘之亲,但在本座心中,你们各个都是本座的好兄弟。所以…。”

  说着,单寻欢转身看向了申不淮,坚定地道:“你们一个都不能少。”

  申不淮被单寻欢突来的坚定,激得心中一热,眼眸微闪了闪,刹时便似有千言要道出,却在将要脱口而出之时,咽回了腹中。

  单寻欢自然不知申不淮私下已然在心中打起了小官司,便继续补充道:“当然,那种利欲熏心,残害同袍的人,自然不算其中之一。”

  不知是不是申不淮自己太过敏感,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他却从中听出了警告,遂连忙垂首道:“属下不敢。”

  单寻欢见状,转身,将视线在申不淮身上转了转,终沉了口气,说道:“走罢,去看看他。”

  “是。”

  说罢,单寻欢便覆手,先申不淮一步,迈向了床榻处。

  待单寻欢行至床榻边时,莫愁正坐在床榻边的一个矮凳上,给榻上的陆子桥号着脉。

  凝神瞧去,莫愁这个平日里未见多少表情的人,此时的眉头却是时而蹙起,时而展开,让人瞧去时,竟不知是好还是坏。

  单寻欢瞧莫愁一脸凝色,不由问道:“如何?”

  莫愁探手掀开了覆在陆子桥身上的锦被,只见那锦被下的身子上覆满了绷带。

  莫愁的手在那绷带上停了停,最后终是收了回来,忍不住摇了摇头,轻叹道:“陆副使除了身上的伤,还有内伤。”

  单寻欢闻言,不由一怔,而莫愁自是将那一怔尽收眼底,便继续解释道:“他的背上被高手震过一掌,伤及了内脏。又加上伤口未及时处理…。”

  说至此,莫愁便停下看向了单寻欢,复又再次冲她摇了摇头。

  单寻欢见状,眼眸更深了几许,竟在不觉间,将视线放在了躺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陆子桥身上。

  只见那人平素俊朗的面上,此时竟是血色全无,苍白一片。

  而脸也似因着受伤多日,早已浮肿了起来,紧抿的唇上,更是因干裂,早已暴起了皮来。

  在她记忆中,自她成为空镜司指挥使后,陆子桥便没再受过重伤。

  今日是这多年来的第一次。许久不见,竟让单寻欢喉间有些作梗。

  她视线在陆子桥的面上停了停,继而淡声说道:“本座知道,你有办法。”

  莫愁闻言,一顿,将仍搭在陆子桥腕上的手,收了回来,说道:“伤口的问题,依属下之能,断是没有问题。只是…”

  莫愁顿了顿,沉吟了半晌,稍有踌躇地说道:“只是这内伤。”

  “这内伤,怕是属下治不好。”

  此话一出,皆在单寻欢和申不淮的意料之外。

  单寻欢更是皱起眉头询问道:“那这么说,这世间便没人可以治好了?”

  “也不尽然。”莫愁听罢,摇了摇头,继而一边回想,一边道:“至少有一味丹药可以。”

  “什么?”单寻欢有些惊讶地问道。

  莫愁与单寻欢相视一笑,继而缓缓道:“姑苏慢。”

  “姑苏慢?”

  莫愁见单寻欢仍是一副不解,而申不淮亦是满头雾水,便又解释道:“此丹药中含有一味荨菁草,而这种草,对内伤有极大好处。”

  单寻欢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有?”

  莫愁闻言,摇了摇头,“这姑苏慢是丹药中的极品,属下并未有。”

  “你可知道,何处有此药?”单寻欢疑惑地又问道。

  莫愁垂眼暗想了片刻,继而说道:“据说,这药,出自镇魂卫。”

  “你说镇魂卫?”镇魂卫三个字一出,单寻欢心头便是一怔,继而睁大眼睛看向了莫愁,疑问道。

  莫愁见单寻欢反应竟是如此激烈,心下虽也好奇,却仍出声答道:“正是,便是那个神秘的镇魂卫。”

  说罢,她微微眯起眼,细想了片刻,又说道:“不过,那个镇魂卫几年中,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下觉着,难。”

  “九爷,不若这样,属下这就带人去寻找?”莫愁的话音刚落下,还不等单寻欢开口,申不淮却突然拱手请示道。

  莫愁看了一眼申不淮,继而道:“以属下的医术,应是能撑半月,申部长若能在这半月中找到,陆副使便有救了。”

  申不淮一听,大喜过望,立时应声道:“那属下这便去。”

  说罢,他给单寻欢拱手施了一礼,继而便转身,欲踏出屋外。

  “等等。”只是,还不等申不淮迈出屋外,便被单寻欢出声唤在了原地。

  申不淮只当单寻欢有事要交代,便停下脚下步伐,反身看向了单寻欢,等着其吩咐。

  只是,申不淮等了许久,虽没等到单寻欢的安排吩咐,但却听她轻声道:“本座去。”

  单寻欢见莫愁和申不淮,面上正是惊讶之色,不由又道:“本座知道镇魂卫在何处。”

  这话,单寻欢说得虽是平静,但仍在这安静的屋中,惊起了一道炸雷。

  话辅一出,莫愁便有些兴奋地问道:“九爷当真?”

  单寻欢见莫愁第一次面起波澜,竟还十分可爱。不禁冲她点了点头,“本座这便动身。”

  申不淮闻言,面上虽沉着,可心中却已然有些急色。

  单寻欢的话音刚一落尽,他便拱手求道:“九爷,属下请求同去。”

  单寻欢将视线再次放在了申不淮身上,似在沉思一般,在那处停了片刻,继而摇头答道:“不用,本座一人前去便可。”

  “你留下来,替本座,守在此处。”

  “这…。”申不淮将单寻欢的话听罢,见单寻欢并不准备带自己前去,不由一滞。

  怔愣之间,便见单寻欢冷眼扫来,登时申不淮便觉一个激灵,连忙拱手应道:“是,属下遵命。”

  单寻欢轻嗯了一声,在将走之际,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陆子桥,又紧了紧袖下握着那支箭矢的手,沉了口气,吩咐道:“这里,就交于你们二人了。”

  “是。”

  单寻欢在原地停了半刻,便转身离开了去。

  待她出了陆府后,便骑马向着京城的西面行去。

  此时夜色已深,京城中的各个街道,已经进入宵禁。

  如今路上除却单寻欢外,竟是一人都无。

  如此对于单寻欢也算是好事,她本就心急,此时路上无人,她便径直扬鞭,飞速向着姜府前去。

  正在她疾行之际,身侧突然有人大喊道:“大胆,什么人?”

  “站住。”

  单寻欢闻声,在行马期间,侧目扫了一眼身周。

  见此时街道上正有一队守城卫骑在马上巡逻,在自己行过时,竟是齐齐看向了自己。

  单寻欢不禁皱了皱眉,可是此时去寻姑苏慢要紧,便没准备停下,而是双脚在马上重重一夹,加快了马速。

  那人喊了一声,见单寻欢犹自前行,竟是越行越快,根本未有停下之迹,便干脆双脚一夹马腹,跟在了单寻欢身后。

  而那人倒似个领头之人,他一行出,身侧的众人便也跟着上前去追单寻欢。

  那人一边驭马,一边朝着行在前方单寻欢的背影大喊道:“站住。”

  那人喊得极其响亮,可单寻欢却犹觉未闻,仍是继续前行,并未有回头之迹。

  那人见状,不禁有些恼怒,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单寻欢的背影,大骂道:“嘿,格老子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劝你,赶紧停下,不然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人仍在骂,单寻欢却仍行在前方,似是从头至尾都未察觉。

  恰好此时众人行至了一个岔路口,那人面上一喜,突然冲着单寻欢行去的方向,大喊道:“前面的弟兄们,有情况,快给我将他堵住。”

  “我倒是要瞧瞧是何人这么大胆。”

  虽离得有些距离,可似是因着那人声音太大,自然传到了单寻欢的耳中。

  还不待她凝神去听,便听见身前不远处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即使掩在了风中,依然可以判断,来人不少。

  果然,下一刻便见单寻欢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有二十几人的守城卫队。

  那二十几人辅一看见单寻欢,亦是大喊道:“站住。”

  单寻欢看了看身前的人,又转向身后看去。

  便在不觉间,自己已然被守城卫队包围了。

  单寻欢心中气闷,旋即勒住了马缰。

  因为她动作太过突然,跟在她身后的那人,险些撞上了她的马。

  待那人将马稳住,便伸手指向单寻欢,质问道:“你是何人,还不快快下马,你难道不知京城有宵禁?”

  “说,你是不是哪国的奸细?”说着,那人竟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直指单寻欢。

  单寻欢扫视了一眼正在靠近的其他人,轻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伸手抛给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