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节 唇舌争战,巧辩入宫言
作者:南城有耳      更新:2022-06-06 10:41      字数:5247
  单寻欢的话辅一说定,蒋氏原本惨白落血的面上便是一僵。

  她似惊恐一般,圆睁着眼睛,定定地瞪着单寻欢。

  她一边瞪着,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而隐在暗处的手上,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印记。

  便是如今,那修剪整齐且锋利的指甲,还依然陷在蒋氏的手掌心中。

  此时,屋中除却蒋氏的喘息声,皆是一片寂静。

  而单寻欢,便只是冷眼注视着她,竟是她不动,她亦不动。

  待过了半晌后,蒋氏似是觉出,那原本撞在梳妆台上的后背,痛意稍缓。

  她咧了咧嘴,没有了婢女的搀扶,她只能自己扶着身后的梳妆台缓缓坐起。

  便在她坐起之时,视线再次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那人的惨状乍一入眼,蒋氏险些没有呕吐出来,连忙将视线转开。

  只是,待她再看向单寻欢时,脸色比先前更暗去了几分,而眸中,则更添了几分怒意。

  “反了!”

  “反了!”

  蒋氏咬着牙,冲着单寻欢,激动地大喊了几声。

  而她的眼,由始至终都怒瞪着单寻欢,便是连他隐在暗处的手,亦下意识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单寻欢见蒋氏竟将自己恨之入骨,心中不禁满是嘲讽,而唇上,则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蒋氏看得真切,竟是满满的蚀骨,满满的寒凉。

  蒋氏便在单寻欢森寒的注视下吞了吞口水,继而面上盛着怒意,颤抖着,将手缓缓伸出,过了半晌后,那手才直指向了单寻欢。

  “畜生。”

  “你这个畜生。”那手辅一抬起,蒋氏胸中的惧意、怒意便再也忍不住,一时引得全身上下皆颤抖。到了最后,竟是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单寻欢因着蒋氏口中的辱骂,皱了皱眉头,便连着那面色亦僵了起来。

  还不等单寻欢出言教训,蒋氏便一掌拍在了身后的梳妆台上,继而怒瞪向单寻欢,质问道:“是不是单家的家法已然管不住你了?”

  单寻欢听蒋氏如此说,心中不由便觉可笑。

  她冷冷地在蒋氏的身上扫视了一眼,继而挑眉,冷哼着,问道:“敢问老太君,你何时将本座当作是单家的人了?”

  单寻欢问罢,虽明显觉察出不远处坐着的蒋氏身子一怔,但单寻欢却并未给她说话的机会,稍顿了顿,便又继续质问道:“不知是本座出生之时?”

  “还是在空镜司前来选人之时?”

  “不若你今日也好好地与本座说上一说。”

  蒋氏辅一闻言,便是一愣。只因单寻欢的问话,太过让蒋氏震惊。她可并不知道单寻欢会将儿时之事记得如此清楚,不仅出言提起,甚至还来质问自己。蒋氏一想到此,心下立时慌了神。

  “你…。”她似有话说出,却无疑不是被单寻欢的话,堵在了口中。

  单寻欢自然将蒋氏的神情动作,皆收入了眼底。见她面露惊讶,仿若见了鬼般,不禁便自心中冷哼一声。

  此次,单寻欢仍没有给蒋氏说话的机会,见她正错愕、茫然地坐在椅上,便又说道:“本座既不算单府的人,单府的家法,又能奈本座何?”

  因着单寻欢的话,蒋氏有些微微愣神,待她再反应过来时,这才仔细回想起来,单寻欢方才说的话。

  “单寻欢…。”蒋氏咬牙唤道,继而闭眼沉了口气,将眸中面上的慌乱尽数掩去了些。再睁眼时,她又怒瞪向单寻欢,狠狠地道:“你莫要太猖狂。”

  蒋氏微眯了眯眼,虽不想转眼看向身侧地上的一片血腥,却仍是伸手指了指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具尸体,说道:“你今日杀了人,必是要偿命的。”

  单寻欢闻言,立时哼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君向来都好打听本座的事,却不知老太君可知道,本座手上人命数多?”

  说着,单寻欢抬起掩在大氅内的手,在自己眼前翻看了下,后又举着手,看向蒋氏,挑眉道:“坊间传言,说本座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莫不是老太君忘了?没听过?”

  纵是隔得稍有些距离,可蒋氏已然领略到了什么是,目光如炬。她本已强装出的镇定霎时便被单寻欢射来的眼神攻破。

  蒋氏顿时便是一个心惊,连忙出口骂道:“你…。单寻欢,你这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

  单寻欢听蒋氏竟提到她从未见过几面的父母,眉头不禁蹙起。略沉吟了片刻后,复又抬眼,看向蒋氏。

  又在蒋氏看来时,微微勾了勾唇,讥笑道:“老太君放心,还未到本座克死你的时候。”

  “毕竟。”单寻欢说着,稍作停顿,继而萎靡前眼睛,说道:“你还没看见十二妹嫁入皇宫呢?”

  “呸…”一听单寻欢提到单芳菲入宫之事,蒋氏的身子突然挺起,放眼看去,竟似要从那椅上站起一般。

  她冷哼一声,嗤声道:“单寻欢你去做你的黄粱美梦吧。”

  “只要老身在这府中一天,你就休想得逞。”

  单寻欢闻言,眼眸微转,继而反问道:“这么说老太君不在了,本座便可以得逞了。”

  “你…。”蒋氏被单寻欢的话堵得再次哑口无言。

  如今,仅将双眸圆睁着,似在宣泄着她此时心中的不满。

  可她不知,纵是她道出口的不满,都可能得不到单寻欢的重视,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无声的抵抗。

  “回老太君,六老爷来了。”正在单寻欢与蒋氏对视,屋中火药味浓烈之时,从院中传来一道声音。

  单寻欢听得出来,那便是刚刚在院中与她相遇的香君的声音。

  当然,此时最令单寻欢意外的,应是香君口中所说的六老爷,单家六子,单济的前来。

  而蒋氏亦是对单济的到来而感到讶然,不禁便循声,看向了门的方向。

  便在蒋氏将目光方向门前时,先有一只纤细葱白的手,将门帘打起。

  继而进来的则是穿戴整齐,但面上尽是疲惫的单济。

  他似是在近来前,刚打过一个哈欠,此时正满眼留着泪,随意地出声问道:“不知母亲这么早叫儿子前来,是为何事啊?”

  还不待蒋氏出声应答,单济便已踏入屋中站定,本欲将浮肿的眼睛睁开,去看蒋氏,可这一睁眼不要紧,他竟险些坐在了地上。

  “小…。”单济满脸惊愕地看着静坐在椅上的单寻欢,而思绪则在不经意间,回到了昨天夜里。

  单济一想起昨日在朱府中发生的事,便是恨极了单寻欢,可是在恨其之余,更多的,则是惧怕。

  因为他深知,此时他便如蛇一般,而单寻欢正抓着他的七寸,如若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想至此,单济身上忍不住颤了颤。嘴虽有抖动,却终是一个字都未说出。

  单寻欢见单济辅一踏入屋中,便径直盯着自己看,索性抬眼,迎上了单济复杂的目光。

  单寻欢望来时,面上正浮着一抹,不温不火的浅笑。

  而那笑意乍一入单济眼中时,他心头便是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便要将视线转开。

  只是,这一转,非但没让单济放松,反而更使他滞在了原地。

  “这…。”单济圆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人,心中不禁有些胆寒。

  那靡夫人的死状到此时,可还仍存在他脑中,并未消散。

  他并未想到,一夜还未过,死人便又多了一个。

  而他一想到这人极有可能是被单寻欢所杀害,不由便是通体寒凉。

  “六叔来得正是时候。”单寻欢瞥了一眼呆站在屋中的单济,笑道:“不如我们此时便将十二妹入宫之日定上一定?”

  “这…。”单寻欢的话辅一出,单济便猛然回头。循声望去,恰好望进了单寻欢的眸中。

  只见此时,单寻欢正面含嗤笑地看着他,似是在嘲笑他一般,竟让单济浑身皆是不自在,不由,便在原地踱了几步。

  蒋氏看见了单济的动作,只当是因着单寻欢的恐吓,旋即母性便爆发。

  她探手抓来了倚靠在妆台旁的手杖,紧了紧手,在带近身前时,又在地上敲了几下。

  木杖击地的闷声辅一响起,便引来了单济和单寻欢的瞩目,蒋氏要的便是此番结果。

  她见单寻欢望来,皱了皱眉头,厉声呵斥道:“单寻欢,你别忘,老身还是这府中的大家长,你不要太过分。”

  单寻欢眼见蒋氏此时与她提起身份之说,便嘲讽着问道:“你从未将本座当过单家人,作何又用你的身份压制本座?”

  她说罢,微顿了顿,继而仰了仰首,眼波流转间,尽显高傲之质。

  只见她突然抬手,理起了自己的衣袖,又在片刻后,沉声说道:“要真论起身份来,凭官阶,你见到本座,还要下跪行礼,唤本座一声单九爷。” 单寻欢说着,便眯眼看向了蒋氏,似是正要让蒋氏唤她一声‘九爷’一般。

  单寻欢心中自是痛快,可蒋氏的心中则藏满怒火,此前本还因着单寻欢随意杀人而感到心惊,但在单济踏入房内后,她立时便松了口气,那心中的忐忑也早已被重新燃气的怒火而代替。

  “单寻欢,你得意什么?”蒋氏冷哼了一声,嗤笑着问道:“若不是老身,你又怎能有今天?”

  单寻欢闻言,不禁在心中冷笑出声。

  心中暗自回想着,自己能进入空镜司,全是拜蒋氏所赐。

  当时,正赶上空镜司在世家中大肆征人,而单府作为京中世家之一,自然也要参与在内。

  那时,本是要府中适龄的孩子同时抽签,从而决定去留。可谁也未曾想到,竟有人在那场抽签中动了手脚。

  那动手脚之人,自然是如今的蒋老太君,而被她所害之人,则正是单寻欢。

  想至此,单寻欢不禁勾了勾唇角,寒声问道:“这么说,本座倒是应该感谢老太君了?”

  蒋氏一听,瞥了单寻欢一眼,暗哼道:“不若你以为呢?”

  单寻浅笑着点了点头,似在沉思般,稍愣了半晌。

  待她醒神后,不由笑着应道:“如今本座就是来感谢老太君的。”

  单寻欢的话,很自然便引起了蒋氏的注意。

  见蒋氏面脸疑问的看来,单寻欢伸手在自己的下颌处,点了点道:“他日若十二妹飞上枝头做凤凰,说不准…。”

  说着,单寻欢抬眼,瞥了兀自瞪着她,恨不得将她吃掉的蒋氏一眼,继而又轻笑着说道:“到时还能压一压本座的气势。”

  蒋氏一听,胸中一时气闷,狠狠地瞪了单寻欢一眼,继而再次用手中的木制手杖在地上重击了几下。

  击生一过,便听蒋氏冷哼道:“老身说过,你休想。”

  单寻欢闻言,面上稍有惊异之色。看了看蒋氏后,复又转眼瞥了呆站在原地的单济一眼。

  “老太君这么想,六叔可知?”

  蒋氏虽知道单寻欢是在问单济,可她却不等单济答话,率先瞥了单寻欢一眼,答道:“他是芳菲的父亲,自然知道。”

  “哦?”单寻欢佯装着讶然,再次看向单济,提醒道:“那不若六叔便说说…。”

  “十二妹,该不该入宫?”

  “这……”原本在出神的单济,突然听闻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连忙回神,随后,看向了单寻欢。

  单寻欢见单济望来,不禁冲他挑了挑眉。

  单济见状,立时便想起了单寻欢手里还捏着那些,所谓的关于自己的罪证。

  原本想要出言反对的单济,却不得不在单寻欢的威逼下,转身看向了蒋氏。

  他顿了顿,继而冲蒋氏躬了躬身,垂首,小心说道:“母亲,儿子觉得…。”

  “觉得让芳菲进宫,应是一件好事。”

  单济的话,虽有些支吾,但听在蒋氏耳中,则如受了重击一般,立时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单济。

  “你说什么?”

  “单济…”

  “你说什么?”

  单济听出了蒋氏话中的气愤,将要出口的话一顿,先是胆怯地瞥了蒋氏一眼,后有转向身后,看了单寻欢一眼。

  单寻欢一如初时那般,淡笑着看着他,眸光有力,似要将他穿透一般。

  他顿时心头一跳,连忙转身冲着蒋氏再次拱手,道:“儿…儿…儿子说…。”

  “应该让芳菲入宫,这样对咱们单家亦是有好处的。”

  说着,单济似是因着紧张过度,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反正…。”

  他支吾了半晌,又道:“反正,她总是要嫁人的。”

  “倒不如直接嫁给这大宁国最尊贵的人。”

  “这样对她,对我们都是好的。”单济边说,便悄悄抬眼,打量着蒋氏面上的神情。

  此时他话音刚落下,蒋氏面色则已是铁青一片。她怒瞪了单济一眼,继而用手杖在地上敲了敲,大骂道:“混账东西。单济,你是在女人堆里迷了心窍吗?”

  “芳菲可是你的女儿呀。”

  “你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反而还要助纣为虐地帮着这个外人,将你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你可觉羞愧?”

  许是因着被单济气得,蒋氏此时不仅是身子在颤抖着,便是连她说出的话,亦在颤抖着。

  单济被蒋氏的当头一喝弄得心中甚是苦闷,抬眼扫了一眼已然气极的蒋氏,支吾了半晌,才稍有愤愤地道:“母亲。”

  “母亲你这般说儿子就过了。”

  “儿子是芳菲的父亲,自是知道什么对她好,什么对她不好。”

  蒋氏倒是没有料到单济会如此说,此时见他如此理直气壮,气得恨不得上前一杖将单济打死。

  她忍了半晌,方才将心中的念想隐去,但仍止不住质问道:“你知道?”

  “你知道竟还能说出这种话?”

  “可是他单寻欢给了你什么好处?”说着,蒋氏的手随着视线一转,立时伸手,指向了单寻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