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葛乾(3)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6-06 17:35      字数:6749
  明镜台·葛乾

  南宫燕第一次见到葛乾,是在扬州琼花会上。

  其时南宫燕和师兄南宫鹤奉师门之命,做了大都王庭的花鸟使,前往扬州这自古繁华的地域去访求佳人丽姝。

  正当三月,琼花盛放,琼花观内外是游女最多之地,是以南宫燕两人直奔琼花观,假称是大都某位权臣家的子弟,来杭州探亲,途经扬州,慕名来赏琼花。他们戴着腰牌,一路从驿站而来,又有京中世仆十数人追随,琼花观自是要结个善缘,在后院给南宫燕和她身边的嬷嬷婢女安排了两间厢房,又在侧殿给南宫鹤一行安排了三间厢房。

  于是南宫燕与南宫鹤只站在廊下,甚至足不出户,便可以见到前来赏花的各色女子。

  那些女子,翠袖朱裳,淡妆浓抹,掩映在绿柳红桃中,映得那如雪如玉的琼花宛若锦绣丛中的点点星光,分外璀璨夺目。

  南宫燕看了整整一日,晚间忍不住向南宫鹤抱怨。

  被这琼台玉树一衬,便是有七分姿色的女子,也变成三分了吧!

  南宫鹤不以为然:“看美人就得在花下、灯下、月下。今日没有看得上眼的,不过是因为这些女子还不够美罢了。”

  当然,他私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小师妹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少了几分见识。

  果然,到了第三天,扬州富商包下了琼花观,带着花坊的姑娘们前来赏花,南宫燕就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儿不太够用了。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而这二分中,至少又有一分是在这些如花般盛放,也如花般易凋谢的花坊姑娘身上,或如西子捧心,或如飞燕新妆,莺声燕语,姹紫嫣红,宛然与那仙姿琼花平分春色。

  扬州富商中,最富有的莫过于盐商,是以今日这琼花会的会主,便是扬州最大的盐商胡四员外。胡四员外财大气粗,到了琼花观,一听观中虽无游客,却还住着好几家远道而来赏花的贵人家眷子弟,便派了家仆,一一送上厚礼,道声“叨扰”。

  南宫燕收到了一个镶满璎珞、金光灿灿的项圈,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分量,也很有暴发户的味道。

  南宫燕瞪着这金项圈,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南宫鹤在一旁乐不可支:“小师妹,这可不是那胡四员外有意捉弄,大都的贵人们,可不就是这么个调调儿?只大块金子、大块宝石便是好物,若是送得精致了,恐怕贵人们还瞧不上呢!且收着吧,咱们应该去道个谢才是。”

  南宫燕皱皱眉。南宫鹤却又道:“有些花儿宜于远观,有些花儿却只宜近赏,还有些花儿,养在深闺,决不肯轻易让人见到。”

  听说扬州花坊中最顶尖的姑娘,人称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的,便是这般珍重深藏,也就是琼花会这样的场合,胡四员外这样的手笔,才能请得动她们出门一行。

  南宫燕将信将疑,不过此行本就以南宫鹤为主,带着她见识见识,因此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南宫鹤前往后园露华台去拜访那位胡四员外。

  露华台乃是早先曾为理宗皇帝讲过道的桂真人在世时修建的,青石为台,白石为栏,松木为柱,翠竹为盖,极是古雅简朴,为的便是不夺琼花之色。台下四面皆是琼花,回廊环绕其间,隔了池水,一座歌台遥遥相对。此时露华台上与台下回廊中,均已是高朋满座,对面歌台上,一名歌伎正曼声而歌,却是当年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缠绵靡丽,极为应景。

  南宫燕两人由迎客的道童引着拾级而上。按照旧日江南风俗,南宫燕这样的闺阁女儿,是不宜与诸多外客同座的。不过蒙元本是塞外蛮族,诸多规矩都不讲究,数十年下来,连带得江南风气都大有变化。台上诸人见南宫燕随着南宫鹤一道上来,虽然有些微词,但到底不曾侧目而视。

  南宫燕笑盈盈地跟在南宫鹤身边向胡四员外道了谢,顺势应了胡四员外的邀请入席赏花,转身往露华台东侧的翼台走去时,眼角余光瞥见台下又有几人穿过琼花林走过来了。走在前面的那位,似是琼花观观主杜真人,与他并肩而行的那个道士,被琼花树枝遮住了面目,然而行走之间从容至极,南宫燕一眼便看住了,脚下虽然未停,目光却不知不觉转向了台下。

  待到杜真人身边那个道士从花树下走出来时,南宫燕脚步不觉一滞。

  那道士似乎觉察到台上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南宫燕心底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掉开目光,然而此时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便是眼珠转上一转,似乎都千难万难,眼前恍若星光乱坠、天花漫舞,一时间神迷魂惑,慌乱无主,只有一句话在心头萦绕不绝: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她心中无限欢喜,却又似有无限悲辛。

  那道士只看了她一眼,便波澜不惊地移开了目光。

  其实两人视线相接不过短短一瞬,只是在南宫燕心中漫长如年月。

  南宫鹤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诧异地转过头来,只见南宫燕神情恍惚,双颊晕红,眼中闪亮,脚下飘忽。

  南宫鹤心中立时“噔”了一下:不会吧,这小妮子怎么突然间怀春了?

  顺着南宫燕不时飘过去的视线望去,南宫鹤不得不注意到杜真人身边的那个道士。那道士看上去年约二三十间,身量颀长,面貌其实也不过称得上一句“清俊”而已,只是他目光转动时,令南宫鹤恍然间便不觉想起了自己曾经见过的塞外严冬之夜的星光,空旷高远而又幽邃冰冷,凛然直透人心。

  南宫鹤不自在地避开了那道士的目光,心下暗忖,这道士的心思真是敏锐,露华台上这么多人在打量他,他偏偏只看向自己这边,是否因为,其余人等无非平庸之辈,都不在他眼中?想到此处,南宫鹤又有些暗自得意,果然是锥处囊中,其锋自现,怎么遮掩也遮不住的啊!

  转眼看看身边的南宫燕,南宫鹤又忍不住暗自叹气。小师妹开窍了,怀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的那些师姐师姑,哪一个不曾怀春几回十几回的?

  可是……小师妹你千万不要惹上这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道士好吗?

  南宫鹤觉得自己一瞬间操心得简直老了十岁。

  南宫鹤两人很快便打听到,那个道士原来是杭州抱朴观的观主葛乾。抱朴观乃是当年葛洪修道之处,在江东各道观中地位很是特殊,上上任抱朴观观主广宏子,在前朝时可是手眼通天,名盛一时。广宏子坐化后,抱朴观新任观主是个谁也记不住的平庸之辈,道门同道还以为广宏子失手选错了人。不料三年前抱朴观不声不响地换了这位葛道人做观主,也没见什么动静,便将前些年踩过抱朴观的那些人给弄没了,硬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点能够寻摸的线头都没留下。

  人人都猜这是葛乾干的,但没有任何证据能找到他头上去。

  这些内情让南宫鹤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就知道这道士不好惹,偏生小师妹还要一头撞上去——回头看看南宫燕,听了这些事情,小妮子脸上的神情分明不是害怕,而是敬慕和向往。

  南宫鹤心底暗骂:不长眼的小妮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真到了那一天,他有没有本事将小师妹从葛乾手底下捞出来?

  南宫鹤觉得这事儿的前景真是惨淡凄凉得很。

  因为心有顾忌,南宫鹤一直等到葛乾离开扬州后,才派人将十三幅画像送往大都,其中那日琼花会所见的扬州花坊三鼎甲的画像,自然也在其中,其余十幅画像也多是花坊姑娘,只有三幅是贫家女子。南宫鹤私下里探知,那几家父母已经在寻买主了,只是价钱一时谈不拢,故而未曾成约,于是心安理得地将这三幅画像送了出去。

  办完这桩大事,南宫鹤一身轻松地带着小师妹离开扬州,前往杭州。听说西湖暮春景色尤胜扬州,不可不一观——当然,想到抱朴观就在西湖畔,南宫鹤心里不免犹豫了一下,他是不是最好避开杭州,先往金陵一行呢?

  可南宫燕却已经两眼闪亮地看着他了。

  南宫鹤心中又叹了一声。也罢,就算再遇上葛乾又如何?小妮子怀春便如伤风,不是这个季节,便是那个季节,总会遇上,总会痊愈,没必要兴师动众、如临大敌。

  扬州到大都的运河虽然湮塞难以行船,以至于每年的漕粮多走海路,不过往杭州的运河倒是畅通。时当三月,运河沿岸正是草长莺飞、绿柳成荫时,风光旖旎,南宫鹤自是选择走运河往杭州去,吩咐船家尽管悠悠慢行,但有好景,便可停船赏玩。

  令他诧异的是,南宫燕居然也能忍耐得住,从不催促着早日往杭州去。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奇怪,葛乾的行程未必会快过他们,早早去了西湖畔,并无益处。

  离开扬州的第三天下午,因望见一条岔河那边隐隐可见一片茫茫竹海,在春阳之中尤为秀美清幽,南宫鹤不免起了游兴,吩咐就在这河口泊船,一行人上岸访胜寻幽去了。

  竹林离河岸并不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

  竹林之中绿雾迷蒙,隐约可见一座草亭。

  既有草亭,南宫鹤一行不免向着草亭行去。

  看看草亭已近,南宫鹤突然停下了脚步。暮色之中,隐约可见亭中人影,一坐二立,仿佛主人带着两仆,静候宾客到来。

  南宫鹤心中忽觉不妙,亭中那人却已缓缓说道:“南宫道友,既已入林,何不前行?”

  竟是葛乾的声音!

  南宫鹤赫然发现,头顶日色尽隐,雾气迷蒙之中,十步之外,已不见竹影,唯有那草亭,在这迷雾之中越发清晰。

  这样的景象诡异得很,分明已是陷入了阵中。不知葛乾是推演出他们的行程,早有预谋事先布阵,还是一路跟踪,见他们往这边来才急速布下此阵?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令人心中分外惊悚。

  南宫鹤深吸一口气,左手一晃,一枚黄符在指间腾腾燃烧起来,同时右手向后一伸,紧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向前一步递上弓箭。南宫鹤挽弓搭箭,燃烧的符纸被他紧紧缠绕在箭头上,一箭破空,随之又是一箭,一连三箭,如三星伴月,将草亭中那个肃然端坐的人影罩了个正着。

  南宫燕忽地“呀”了一声:“错了错了,那是镜象!”

  却已迟了一步,带着符纸射入草亭中的箭支,便如击破水面的石头,只荡起一圈圈波纹,石沉水底后,水面重又平静如镜,镜中人影宛然如初。

  南宫鹤手中又挟了一枚符纸,静听迷雾中的声响。

  南宫燕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乾三兑五。”

  南宫鹤微一沉吟,决定相信小师妹一回。据说怀春的姑娘都会对心上人的气息格外敏感,尤其是南宫燕这种初初学会相思的小妮子。

  南宫鹤假意张弓,仿佛是不服气一般,再一次瞄准草亭,却在长箭脱弦的一刹那突然转向南宫燕所说的方位。

  三支长箭带着燃烧的符纸呼啸着划破迷雾,雾中似乎有人“咦”了一声,南宫燕随即懊恼地跺着脚道:“糟糕,慢了一步!”

  箭支插入泥土地中,符纸很快燃尽,竹林里又是迷雾重重。

  南宫燕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坎七震三!”

  她一连报了五个方位,南宫鹤心中震惊不已。迷雾之中,葛乾变换方位如此迅速,已是令人心惊,而南宫燕所报方位又准确无误,这已不是简单一句“心有灵犀”能够解释的了……

  待到南宫燕报出第六个方位时,林中迷雾轰然散开,坤五泽七位上,草亭中灯火通明,两名道童立在亭前,合掌施礼:“南宫道长,观主有请——”

  南宫鹤将长弓丢给身后的侍卫,与南宫燕一道毫不迟疑地踏入了草亭中。

  想必葛乾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年纪轻轻、修为尚浅的南宫燕,居然能够识破他的镜中身。有这样一个大疑问存在心头,葛乾势必不会贸然翻脸——虽然南宫鹤真不知道葛乾为何要对付自己。

  众人在草亭中分宾主坐下,不待南宫鹤发问,葛乾身后的道童已将一捧画卷放到了南宫鹤身前的几案上。

  南宫鹤的脸色立时变了,面前正是他派人送回大都的那十三幅画像!

  他掩饰般地轻咳一声。说起来,这还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是被葛乾这等人物当面揭穿的时候,他真是尴尬得很。南宫燕则已经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不过,南宫鹤随即挺直了腰杆:“葛道兄,这件事情,其实是由于番僧向蒙古王庭进献了天魔舞阵,需选三十六名通晓佛法、能歌善舞的天魔女,那些番僧本想说动王庭由各行省搜寻天魔女,但家师说此令一出,稍稍美貌一些的女子都会隐藏形迹,又说宁求神珠一颗,不求凡珠一篓,故而主动请命,派门下弟子充任花鸟使,秘密出行,只往那些佳丽最盛之地去寻。若非家师从中斡旋,不说扬州,就连整个江南此时恐怕都已是鸡犬不宁了。”

  他自问此事于心无愧,葛乾面上神情却仍是不动如镜。

  南宫鹤神色渐变:“葛道兄难道以为……”南宫燕也微微变色,她知道自家师门在道门各派中名声并不算好,难道葛乾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找他们的麻烦?想到此处,她心中不觉难过起来。

  葛乾似是看得透他们心中所想,淡淡答道:“合欢宗亦是道门一脉,以素女术依附历代帝王而传承,绵延千年不绝。葛某对能够长生千年者,向来敬重。”

  南宫燕忍不住插了一句:“即便是泥中之龟?”她很想看看葛乾被噎住的样子。

  然而葛乾只是简单地答道:“自然如此。”

  南宫鹤轻轻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葛道兄又为何……”他点点案上的画像。

  葛乾道:“扬州乃家师看护之地。”

  南宫鹤恍然明了,当下满脸堆笑,拱手道:“失敬失敬,不知令师是……”

  葛乾面无表情:“家师号为‘有穷’。”

  南宫鹤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住了,他怎么就没打听清楚这样可怕的内情!若知道葛乾是有穷的弟子,他早就带着小师妹有多远跑多远了!

  南宫燕也僵在原地不能动弹,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原来如此……”

  只是下一刻,她望着葛乾时,眼神更是闪亮,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隐隐的骄傲与喜悦来。她就知道,葛乾这样的人,一定来历不凡。

  南宫鹤定一定神,将画像向前一推,笑道:“还请葛道兄指点,扬州一地,何人可选,何人不可选。扬州佳丽声名素著,不论家师还是那些番僧,都寄予厚望啊。”

  即便扬州是有穷庇护之地,也不可能不选天魔女。否则的话,大都那边,无论哪一方都无法交代。南宫鹤相信葛乾对此应该明白。

  葛乾的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似是有些疑惑:“我以为,合欢宗侍奉帝王上千年,应该十分明白不同帝王的喜好才是。”

  南宫鹤一怔,南宫燕已经跳了起来:“啊呀,当局者迷,咱们都选错人啦!”

  虽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其实中原王朝传承千年,那些帝王骨子里喜欢的女子,都走不出那几个大模子。合欢宗代代相传,识女之术,也总在这些模子里转来转去。葛乾这么一说,南宫鹤很快也明白过来,扬州琼花,其实是不适合大都王庭的。

  若是选错了人,不但合欢宗难以立足,便是这天下也要多事了。

  南宫鹤肃然起立:“多谢葛道兄指点!”随即燃起符纸,将那十三幅画像烧得点烬不留。

  重又坐下后,南宫鹤道:“我将再回扬州,只往船妓中去寻。”

  船妓往往被他们这些人视为粗俗,现在想来,倒是这些活泼鲜辣的船妓,更适合那自草原而来的蒙古王庭。

  对那些船妓来说,被选中也不过是换个衣食更周全的地方谋生而已,南宫鹤觉得自己很对得起良心。

  不过,既然葛乾说扬州是有穷庇护之地,他们折返扬州前,还是先打个招呼为好。

  葛乾的目光似在虚空中定了一瞬,继而说道:“南宫道友请自便。”

  南宫鹤一行人走出竹林,见到林外夜色,恍如大梦初醒。

  南宫燕困惑地道:“他为什么不问我是怎么看破幻象的?”

  南宫鹤同样十分困惑,同时也很遗憾——他也想知道个中缘由啊!

  这个疑问始终在南宫燕心头挥之不去,而葛乾这个人,也在她心头萦绕着,完全不像南宫鹤原来想的那样,小妮子伤风怀春,时候到了自然会痊愈。

  南宫鹤恨铁不成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燕找尽种种借口,在葛乾身边出没,或是假装偶遇笑语几句,或是故意揭破葛乾布下的镜中幻象,又或者殷勤地替葛乾先一步清除掉暗中的陷阱——虽然她明明知道葛乾并不需要这样的帮助,但仍然乐在其中。

  直至最后,南宫燕成了葛乾的双修道侣,也没能弄明白,当年葛乾为什么不问她能够看破幻象的原由。

  当然,典成之后,南宫鹤自恃身份不同了,不怕葛乾翻脸,私下里悄悄问了一问。

  葛乾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答道:“当日琼花观中初见时,我已知阿燕与我必有前缘。待到阿燕识破我的镜象,便更能确定了。不过,我也深知你们合欢宗女弟子贪新好奇的禀性,不找点儿东西吊着阿燕的心思,她是不会数年如一日地跟在我身边转的。”

  南宫鹤瞠目结舌,脑中轰然乱响。这样的葛乾,真是让人幻灭得很。

  南宫鹤还想问,当年竹林中的陷阱,其实至少有一半是为了南宫燕设下的吧?

  但他还真没胆子去追根究底,更不敢背着葛乾将个中内情透露给南宫燕,只是万般好奇地推测,葛乾所说的前缘,究竟是何因缘?

  那时因为葛乾擅长制造幻象,道门中人私下里赠了他一个外号“镜先生”。

  南宫鹤忽生奇想,若有前缘,或许葛乾是那坚冷如冰的镜台,而南宫燕便是那绮丽多姿的镜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