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二娘看着缪青，“不要骗孩子，她会当真的。”

  缪青没有反驳，而是看着罗二娘，“二娘，你别多想了，我送你们去大礼堂。”

  罗二娘看着缪子安，然后抬头看了看缪青，“你为什么不问问囡囡的想法？”

  缪青深呼吸，“二娘！囡囡还小，她懂什么？”

  罗二娘直视缪青坚定道:“囡囡懂的比你知道的多！”然后看向缪子安，“囡囡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在了？”

  缪青不悦的护着缪子安避开罗二娘，“二娘！”

  “缪青！”罗二娘看着缪青，眼眶湿润，大声的质问着，“你以为我想大郎去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他们都活着吗？难道就我不心疼大郎，不心疼囡囡吗？

  可是，我们是人啊！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人性，那还是人吗？你要把囡囡变成没有人性的人吗？让她踩着同类的尸体往上走吗？”

  “二娘，你别吓到了囡囡！”缪青往后退了退，看着捂着脸蹲在地上的罗二娘，心有不忍。放低了声音，“我知道你也伤心难过，所以我才不会让你也失去囡囡。”

  罗二娘抬头看着缪青，眼神中闪过失望，“我怕失去囡囡，我怕的整宿都睡不着！我只要一想到囡囡会和大郎一样，那样，鲜血淋漓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就……”

  缪青放下缪子安，走到罗二娘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二娘，你放心，不会的，不会再发生的。”

  罗二娘感受着缪青抱着自己的温柔，她忍不住搂着缪青的脖子痛苦。她记得那种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刻在骨髓里的恐惧，所以罗二娘目光坚定的道:“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变成刽子手！让他们把刀对着自己的同族！”

  “二娘！”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罗二娘看着缪青的面庞，似乎在回忆什么。缪子安在一旁看着哭泣的娘亲，跑了过来抱住罗二娘，推开缪青。

  罗二娘看着怀里的缪子安，将她紧紧抱住。这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她怎么舍得她去死，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意囡囡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要用别人的血肉，铸成城堡，然后护住自己的孩子。

  是，她承认，这样的想法，她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所受的教育、她生而为人的底线与道德，都清晰的告诉她，不可以！

  她不想等囡囡长大后，告诉她，你能活下来，是娘亲害死了无数和你一样的人，所以你才活的下来。

  她不想她的囡囡变成没有底线与道德的动物，也不想囡囡背负着心里的负罪感活着。这是他们渔村的事，那就由他们自己解决，一次又一次的让外来者当替罪羊。除了加深罪孽，又能做什么？这样活着，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二娘！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缪青想抱起缪子安，拉着罗二娘离开，却被缪子安推开。

  “爹爹坏！”

  “我坏？”缪青咬牙看着罗二娘和缪子安，“你娘想让你去死！”

  缪子安抬头懵懂的看了看罗二娘，对于“死”，她似懂非懂，但是她知道，娘亲说的一定都是对的！所以，错的一定就是爹爹了！

  罗二娘看着愤怒的缪青，抹了抹眼泪，缓缓站了起来，“你以前和我说，每个人都有活下来的权利！你和我说，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害怕而剥夺别人的生命！青哥，现在的你变成了当初你最讨厌的人了！”

  缪青看着罗二娘突然清醒了，看着红着眼眶站的笔直的罗二娘，退后一步，“二娘！”眼前的罗二娘，和十年前那个身着怪异衣服，狼狈不堪的罗二娘重叠了。

  “我被村名架在火堆上要被烧死的时候，是你救了我，那时候你说的话，你忘了吗？”

  缪青随着罗二娘前进的步伐缓缓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缪青才压着声音道:“我没忘！可是二娘，如果只有我，我可以再去救外来者。但是，我现在有你和囡囡，我，赌不起……”

  “可是，我不要那样活着，我相信囡囡也不会愿意牺牲别人而只为自己活着，或许对你们来说没有错，但是，对不起，我做不到！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会遮羞！会用道德来束缚自己的行为！会因为自己做错的事而感到愧疚！”

  展泽在后面看着缪青和罗二娘，突然想起了他的那位堂兄。堂嫂曾说，黑云城可以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是名副其实的伊甸园。他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的人才能整治出那样的世界，如今看着双眸坚定的罗二娘，他想他或许知道了。

  展泽想着抹了一把脸，默默感叹，还好小宇和老傅不在，不然看见他这么大还哭鼻子，就太丢脸了。

  “所以，你为了那些你的大道理，就要带着囡囡去死？你有没有想过我？”

  罗二娘平了平呼吸，“我从来没有说要送死，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去骗那些外来者去送死。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去面对那个杀人狂魔。”

  “二娘，如果你坚持站在那些外来者那边，那就把囡囡给我！我带她去大礼堂。”

  罗二娘将缪子安抱在怀里，然后低头看着缪子安，“囡囡，你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在了吗？”

  “二娘！”缪青看着一意孤行的罗二娘，急得团团转，却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罗二娘对着才五岁的缪子安，说着那些大人都难以选择的问题。

  缪子安点了点头道:“知道，哥哥送给了海神。海神会保佑我们！”

  罗二娘点了点头，“现在海神又要小孩子了。”

  “是我吗？”

  “不知道，娘亲也不知道这次会是谁。可能是囡囡，也可能是别的小朋友。”

  “哦，”缪子安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那如果是囡囡的话，囡囡可以看见哥哥吗？”

  “不会了，”罗二娘伸手摸了摸缪子安的头，“送给海神的意思，就和隔壁张婶婶送给囡囡小鱼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