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正大光明
作者:北方的令秧在南方      更新:2022-06-07 13:59      字数:4449
  “……皇后娘娘……”

  呃?我好像听到有人叫我,我急忙回过神,却见淳嫔站在桌后笑容可掬地望着我,口中道:“娘娘还特别差人做了两双平底鞋子送给臣妾呢。”

  原来是这件事,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朝着淳嫔轻轻笑了笑,顺治斜了我一眼,淡淡地道:“既是如此,淳嫔的龙裔就由皇后照看吧。”

  哎?我一愣,难道我漏听了什么?为什么要我照顾?成天受着他与别的女人亲亲我我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要我去照顾他跟别人的孩子?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在此时,娜拉的嘴角微微勾起,略带嘲讽地看着淳嫔轻蔑地一笑,淳嫔有些紧张地避过娜拉的视线,我略有些明白,看来是淳嫔对刚刚娜拉主动要“顾看”她的事情心有余悸,想替自己找一颗避风的大树了。但是这个烫手的活计,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我都是不能接的。

  我朝着顺治轻声道:“原本照看龙裔是臣妾分内之事,又何需皇上指派?只是臣妾没有孕育经验,只会纸上谈兵,万一因臣妾之误而让龙裔出了什么差池,叫臣妾如何安心?又如何对得起皇上?”

  我说得恳切,顺治听后沉思了一下,淳嫔有些着急地道:“娘娘福泽无边,定可保佑臣妾腹中龙裔,又有嬷嬷伺候,况且还有太医跟着……”

  “淳嫔,”我笑着打断她,“龙裔乃是大清未来的希望所在,岂可仅凭‘福泽’二字而草率行事?皇上,”我又看向顺治:“不如臣妾推荐一人照看淳嫔的龙裔。”

  顺治点点头,道:“说来听听。”

  我看了一眼端坐在下方的宁嫔,缓缓地开口道:“宁嫔为人细心稳重,又有孕育皇裔的经验,由她来照看淳嫔,再合适不过了。”

  宁嫔抬眼略有讶异地看着我,顺治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这件事就由宁嫔负责罢,照看得好,朕自有重赏。”说完他挥挥手,淳嫔虽有些不甘愿,但也不宜再过争辩,只好看着宁嫔道:“如此日后就劳烦宁姐姐了。”说着淳嫔叫人将自己的椅子搬到宁嫔旁边,宁嫔微一点头,这件事总算这么过去了。

  我轻出一口气,让宁嫔接手些事,一个原因是我不想冒着风险照顾淳嫔肚子里的孩子,另一个原因是……玄烨!如果我猜得对,将淳嫔塞给宁嫔多少会转移一些她的注意力吧。只是这么做很不厚道便是了。

  娜拉自打淳嫔开口,便一直低声用蒙语与太后说着什么,顺治微有些不耐地撇开头去,这一扭头,正好看向乌云珠的方向,乌云珠此时正微蹙着眉头沉思着什么,脸上现出一丝难言之色,顺治状似埋怨地瞥了我一眼,这让我又火不打一处起,还没完了!

  这时在坐的几个宫妃好像交换了什么意见,互相又是努嘴又是摇头的,顺治有些好奇地道:“有什么事吗?”

  那几个宫妃又娇笑着推搡了一阵,恪嫔才推辞不过地起身,满面笑容地朝着顺治微微一福,说道:“皇上,臣妾等听闻皇上想在乾清宫挂一块匾额,却没拿定主意写些什么,臣妾等大胆,就私下合计着想给皇上出出主意。”

  顺治听后看向我,我却是一脸的茫然,可不是我说的,那就只能是乌云珠说的了,我又看向乌云珠,乌云珠却看着宛如,宛如低着头吐了吐舌头,如此一来,露消息的渠道自是消楚了,顺治微笑道:“好啊,朕这几天还想着这件事呢。”

  那些个宫妃人人面带喜色,包括淳嫔和宁嫔,可娜拉却一脸气愤地道:“你们都知道?为何独独我不知道?”

  众妃脸上都现出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大家伙都知道,只你一个不知道,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吗?看来娜拉的人缘真是差到极点了。

  娜拉撅着嘴看向太后,太后微摇着头道:“哀家也不知道呢,何况是你?咱们就跟着看看热闹吧。”

  宛如站起身来,笑着说:“皇上,咱们都想了好久呢,不如让姐妹们把自己想的都写下来,也好做个对比,皇上挑起来时也方便一些。”

  顺治装做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沉吟了一下,说:“何必那么麻烦,说说就得了。“

  他这一眼又让我无名火起,他以为他这是在帮我?怕我不会写字在众宫妃面前出丑?哼!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我语气不佳地道:“没什么麻烦的,写出来大家伙看着也方便。”

  顺治皱了皱眉,似是气我不识好歹,恼火地朝常喜道:“没听着皇后的话吗?去准备!”

  常喜迅速吩咐宫人在一旁的偏殿中备好十数份文房四宝,顺治领着众人移步殿中,有准备的嫔妃纷纷前去执笔,娜拉气不过,也占了一个位置,由于地方有限,所有宫妃不能一次排开,我在等候之时发现同样在等候的乌云珠正在与身后的宫女交待着什么,那宫女点点头,便退到众人之后,不见踪影,我有些奇怪,不一会又见常喜上前一步,趴在顺治耳边不知说着什么,顺治刚开始还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可后来越听脸色越不对,有惊讶,有懊恼,还夹杂着一丝悔意,待常喜说完后,他盯着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动了几次嘴唇,都没说出话来。

  我略带戒备地看着他,干什么?发疯前兆吗?

  终于,他好像下了决心,面带歉意地俯到我耳边,不自然地轻声道:“我错怪你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乌云珠交待宫女去做的事,她要宫女将事情告诉常喜,再由常喜转告顺治,顺治不相信我,却相信这些“小道消息”,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副死样子。

  皇帝的道歉的确是很难得,但我却不稀罕,不是有个名人说过吗?要是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所以我决定,不原谅他!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继续看着场中笔走游龙的众位宫妃。

  顺治干咳了一声,手悄悄地碰了碰我的手,我在他抓住我的手之前抬手抚了抚发髻,顺治讪讪的的收回手,扭头瞪了一眼正写得很痛苦的娜拉,

  这时先提笔的宫妃们全部写完了,她们叫身后的宫人上前将自己的“墨宝”卷起,生怕让别人瞧了去,我走到一张空案前,提笔想了半天,到底要不要将那几个字写上去呢?还是另写几个字?那几个字可是顺治想出来的呢。

  就在我犹豫不定之时,乌云珠玉腕轻挽,几个娟秀的大字立时出现在宣纸之上,再观顺治,先是看了我一眼,接着便也提起笔,我低下头,看着雪白的宣纸心中已有了决定,我写得很慢,是场中最后一个完成的,宫妃们按品阶自动排好,从低自高向顺治展示她们的劳动成果,其实后妃中大都是满人或蒙古人,哪有什么太高的文学水平?能写出汉字来已算难得了,所以顺治看了几幅都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轮到紫云,她上前施了一礼,宫人将她的字展开,只见上面写着“褒善贬恶”四个大字,字体古拙,颇有些豪迈之气。

  顺治笑道:“你的字是跟你阿玛学的?”

  “是。”紫云娇憨地一笑,顺治点了点头,紫云行了个礼,退至一旁,接着是湛恩,她写的是“明德惟馨”,字如其人,清秀中透着一丝沉稳,顺治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是对谌恩又有了新的认识。

  宛如显然是明白顺治的刻苦精神的,她写的“奋发蹈厉”,相比之下淳嫔写的就略显不及,她的是“坚如磐石”,虽然喻意大清基业坚固不摧,但顺治显然更中意宛如的作品。

  宁嫔中规中矩的写了“治国安民”,身为汉人的恪嫔则写道“天下一家”,娜拉憋了半天憋出个“德高望众”,如果顺治是个村长级的干部,相信他会很喜欢这四个字。

  到了乌云珠,她笑盈盈地看着顺治,顺治笑着朝她点点头,大有鼓励之意,展开宣纸一看,顺治倒有点讶异,乌云珠写的是“天下大公”。

  顺治走上前去,从宫人手中接过纸张,看着上边娟秀的字迹,又无意的朝常喜手中捧着的他自己的“作品”看了一眼,好像在相互比较着什么。

  过了良久,顺治才将手中的宣纸放至案上,朝着乌云珠满意地一笑,我不禁皱了皱眉,他已经决定用乌云珠的创意了吗?

  我负责压轴,顺治有点担忧的看向我,担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期盼,只是这丝期盼几乎是一闪即逝。

  我朝着袭人微一点头,袭人与小林子一左一右将我写的字展开,待顺治看清我写的字,顿时愣在那里,接着脸上掠过一丝惊诧,他上前两步,仔细地看了看,又看着我,欣喜至极。

  我微松了一口气,为了打败乌云珠,我还是选择写了那四个字。

  乾清宫的这块匾在雍正朝之后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立储密诏在往后的日子将会被存放在这块匾的后面,以至于乾隆甚至用这块匾重新给乾清宫正殿命名——正大光明殿。

  没错,我最终还是剽窃了顺治的创意,用临摩佛经时的笔迹在宣纸上写下了大大的“正大光明”四字!

  顺治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他朝同样诧异的常喜招了招手,常喜走到顺治身旁,将手中的宣纸展开,纸上赫然也写着——“正大光明”!

  这一结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讶异不已,更令人惊奇的是,两张纸放在一块,字迹居然有七分相似。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顺治脸上的神情,反正就是乐得合不扰嘴的傻样子,他朗声道:“《曾子》有云,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他,在乎加之意而矣。”说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帝王为政,要诚于心并且致行之,光明正大,皇后与朕想到一块去了。”

  他这边兴高采烈,我却面色如镜,这四个字本来就是你想的,不合你的心意才怪!

  顺治不顾众人在场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挣了挣,他却握得更紧,将我的手握得生疼。他一边看着我的字一边喜道:“什么时候练的字儿?临的谁的贴子?”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这个死人头!我脸色微沉地看着他,在他疑惑得正要发问之时,我轻轻吐出几个字:“《四十二章经》。”

  顺治听后愣了半天,太后在一旁笑道:“皇上忘了吗?皇上曾为哀家抄过两本经书,前些时候皇后病得……唉,”太后摇摇头,“哀家就将那两本经书给皇后送去,让她有精神的时候瞅瞅,心境空明,自然疾去病除。”

  顺治这才明了的点点头,又大为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握着我的手松了些,但却更加坚定。

  太后的态度让我有些糊涂,刚刚还对我冷淡淡的,现在又状似无意的为我说话。

  众人又小聚了一会,这场糊里糊涂的剧码终于谢幕了,顺治没理会娜拉的娇嗔和乌云珠那我见犹怜的幽幽神情,跟我一起回了坤宁宫,这让我心中稍有了一丝胜利的感觉,可我还是不想理他!

  一路上,他见我沉着脸不愿开口,也识趣的没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进了寝殿之中。

  我将顺治晾在那里,任袭人她们伺候我梳洗,袭人和湘云都紧张得不敢吱声,我在镜中见到常喜在一旁连连朝袭人努嘴,袭人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顺治,小心翼翼地道:“主子……”

  我伸了伸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了袭人的话,说道:“袭人,我要睡了,你替我将闲杂人等赶出去。”

  袭人苦着脸,频频向我打着眼色,好像是在求我不要让她去做这么有难度的事情。

  顺治的脸色变得很不自然,他朝着常喜挥了挥手,常喜忙招呼袭人和湘云出去,两个小丫头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朝我又是挤眼又是努嘴,整个五官全运动个遍,才快步出去了。

  顺治走到我身后,从镜中望着我,叹了一声道:“要怎么才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