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作者:四锦      更新:2022-06-08 23:32      字数:3396
  第十章

  我们一行人已经准备好出门,东渊太子凤司南的口令便传来——请六殿下即刻携十一殿下入宫,为十一殿下庆生。

  “请六殿下务必记得连同濮阳姑娘一同带上。”来传达口令的内监临走前强调。

  濮阳姑娘,听到这个称呼我有片刻失神,原来兜兜转转,我还是与这姓氏有关,可笑我竟然都要忘记了,然在大多数人眼里,我还是濮阳晴,一个亡国公主。

  正巧我们要出门,我本想只是改换一下路线,却不曾想凤司铭却让我们都回府更衣,而后才可入宫。皇室的礼节向来繁琐。

  待到我们的马车驶到昔日南梦皇宫时,一轮弯月已挂到了天上。站在这皇宫的朱红大门前,我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逃离这里已然一月有余,我所有的噩梦都在这个王宫,都与曾经这里的那个王,濮阳风,有关。

  凤司铭不动声色的站到我身旁。小白萝卜也走上来,拉住我的手,有些小心的望了望我的神色。或许是凤司铭同他讲过了,凤司铭对小白萝卜虽不严厉,却一向不隐瞒,只希望小白萝卜能成长,能坚强。

  我反握了握他柔软的小手,对他安抚的笑笑。如今,我想,我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我们三人,连同几个府中侍卫一路走到花园——余氏三兄弟不知为何此行并未跟来。

  花园中一派灯火通明,星星点点的红绸,让这冷清的花园略微透出些喜气。

  带到我们坐定,凤司南才出现。他的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我无法评定这人给我的印象,嚣张,还会无形中给人压抑感。

  我们三人站起,我与小白萝卜给他行了礼,凤司铭依旧只是抱拳欠身。

  大家均落座后,凤司南看着我开口道:“听闻濮阳姑娘便是南梦小公主?”

  我低头道:“是。”

  看来我这个公主还是很出名的,如今东渊的三位殿下都晓得我的名字了。

  凤司南听了我的回答,倒是没再问下去,只是面上又浮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这位东渊太子倒是好兴致,总喜欢玩儿神秘。

  凤司南不在理会我,转头对小白萝卜道:“十一弟,今日是你生辰,这一桌宴席便是专程为你摆的,皇弟你便好好品尝罢。”

  小白萝卜跳下雕花木椅,对凤司南欠了欠身,这个姿势倒是像足了凤司铭,他道:“多谢皇兄。”

  我一直以为小白萝卜只是一个活在凤司铭护佑下的孩子,如今看他的做派,我才发觉今日我才将将认识了他。

  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到最后我与小白萝卜都要撑不下去,要睡过去了,只留下凤司铭一人应对着凤司南。其实由始至终都是凤司铭在应对凤司南,这两兄弟你来我往,看似一派和气,却怎么看都令人觉着……虚假。

  宴饮过后一众人又转移到大殿,据说那里还准备了舞蹈。我着实不忍心打击凤司南殿下的一片好心,不过我着实怀疑以小白萝卜五岁的年纪是否真能欣赏的了美姬,与美姬们的舞蹈。

  然太子下令,我又委实人微言轻,只得勉强撑开将黏在一起的上下眼皮,与小白萝卜一道紧紧跟上前面两位殿下的步子。

  舞姬们舞技忒高了些,跳起舞来都是重影。唔,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还是眼皮啊。

  昏昏欲睡间,总感到有人在看我,我勉强瞪大眼环视了四周,并未瞧见什么人,大约是我睡得太迷糊了罢。

  待坐上马车,看到马车上铺着柔软锦被的榻子时,我的困意已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小白萝卜大抵也同我一样,于是我俩都一个跃身,扑到了榻子上。这榻子做工着实好,这样也没有垮掉。

  我再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下,大约已经到驶了府邸上。

  果然凤司铭伸手捞起还睡着的小白萝卜和他身上的毯子,道:“阿晴,到府上了,下车罢。”

  我起身,打算先帮他撩开车上的锦帘。他却停顿了一下道:“出去前将毯子披到身上,往后出门记得要带上一件披风。”

  他抱着包的如同粽子般的小白萝卜悠然下了车,留着我怔了片刻,而后听话的取了榻子上还留下的一方毯子,披到身上,也将自己裹得同粽子一般,快步跑回了我的西苑。

  接下来的几日,东渊的太子殿下也没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倒是不时将凤司铭召去,想是要将南梦的事项接管过去罢。

  日子又清闲下来,只有小白萝卜每日来要我同他一起去放风筝。

  春末,暖风,倒也正合适放风筝,因此这几日我一直同小白萝卜混在一起,晌午暖和时去放一放风筝,傍晚天凉下来便讲一讲故事,又或凤司铭不在府中,我俩还会将蝈蝈取来斗上一斗。故而日子虽然清闲,倒也过得有趣。

  然我还是估错了东渊太子,凤司南殿下,着实不是一个能闲下来的人,若他只是让自己闲不下来,我倒也无权置喙,最多只能赞赏他勤勉非常,然他此次却是让我闲不下来,我只想说没见过如此折腾人的太子啊。

  ——

  这日我还在与小白萝卜放着风筝,余烨找到我,道:“姑娘,主子在书房等您。”

  我想了想,不记得我与他有约,且我记着凤司铭今日一早便被凤司南叫去,此番他叫我去书房莫不是凤司南突发奇想,想要处决了我这个亡国公主?

  我真是越发聪慧了,凤司南确实是要处决我,然而他处决的方式有些别出心裁——他要将我召入宫中。

  凤司铭将这个消息说与我时,他正站在窗边,雕花木窗开着,依旧是四月风,吹得却有些萧索。

  他道:“阿晴,你走罢。”

  我十分震惊,一时弄不懂他是何意,想问明白些,却也不晓得该问些什么。片刻凤司铭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阿晴,你不能,同余雨一般,更不该同那些宫中的女子一般,既然走出了那件密室,那就走的更远罢。”

  喉咙有些发涩,我努力张了张嘴,道:“那我,何时动身?”

  他仍旧不看我:“后日罢。明日我与司晚给你践行。”

  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回应:“好。”走与留,又有何分别,走了无依无靠,留下却是要入住东宫,同样无依无靠。

  我有些慌张的离开了凤司铭的书房。太阳已落,月亮未生,暖风渐凉,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想一想我即将到来的逃亡路需要带些什么。于是出了书房想去湖心亭坐一坐。

  夜黑风高夜,其实最适合溜门撬锁,没门没锁的话,说点悄悄话。我没想到我一个即将流亡之人,还有的八卦可听,不晓得这算不算一种别开生面的践行。

  灌木丛的里面,有一个明显压抑的女声传出:“若你说的这是真的,她就要走了,为何我就不能再试试?”唔,这声音有些耳熟。

  又一个男声传出:“你明明晓得主子他不会对你上心,你何苦……”唔,还是凤司铭的八卦,果真八卦就是要八名人的卦,如此才叫八的有情趣,有品位。

  唔,会叫凤司铭主子的不就只有余氏兄弟?怪不得我听着这声音耳熟,如今想来,这个男声,不就是余然的声音?那个女声……秋月的声音!

  为了防止他二人出来见到我尴尬,我放弃了去湖心亭的打算,又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他二人的对话,秋月是喜欢凤司铭的罢,也是,那样一个人,有几个女子能逃得开。

  凤司铭是一种毒,浸淫在空气中,让人逃不开,躲不掉。

  不过听余然的语气,他大约是喜欢秋月的罢。秋月是个聪颖的女子,却看不到幸福所在。拜我读过的话本子所赐,我一直觉着,情爱这个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却有人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不知有时那只是执念一场,真正的幸福,或许就在你身后,待你转身。

  不过说他人放不开,我又何尝想得透,放得开。我说凤司铭是一种毒,我又哪里避得开。

  凤司铭是我的执念,我却无法放弃,因为我即将离开,我需得靠着这执念来证明自己活着,也得靠着这执念活下去。

  回到西苑,果然秋月不在,只有冬雪一人等着我回房,然后服侍着我睡下。

  她将开门出去的时候我叫住她,我对她道:“雪儿,余枫是个很好的男子。”

  秋月脸红了红,略有娇嗔的看了我一眼:“姑娘在说甚。”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我又怎会不知道,每次余枫随小白萝卜来找我时,他们二人的眼神交流我可都是看在眼里。

  第二日我竟醒来的出奇的早,洗好脸,我便走到后花园中,想再最终逛一上逛这个府邸。我没想到会在湖心亭碰到凤司铭。

  他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石桌上摆着两个酒杯,一壶酒。他看到我,有些诧异:“阿晴今日起得倒早,过来坐会罢,喝杯酒暖暖身。”

  我蹭过去,坐到凤司铭身侧,拿起闲置在一旁的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到这桃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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