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陈牧回到将军府后院。

  在那里他有一间没有后门和后窗的屋子，大门口站有十名全副武装的哨兵，长矛手、盾牌手、陌刀手、刀盾手、弓弩手，兵种齐全，旁边还拴着两匹骏马，随时备用。

  院墙后面藏有暗哨，房顶阁楼也藏着人，仓房小窗拴着狗，可谓戒备森严。

  回到屋里，天色已晚，屋里昏暗，陈牧却没找到蜡烛。

  他也不着急，坐到躺椅里，向后仰去，闭目养神，等小环来服侍。

  一只小花猫闯了进来，跳到陈牧身上，打着滚。

  陈牧顺势把猫压在手下，揉搓起来。

  这时屋外却传来两记清脆的嘴巴声，随后听到小环严厉的斥责声，她责备丫鬟送蜡烛速度太慢，没达到她的要求。

  小环又在打骂丫鬟，闻声，陈牧一皱眉。

  在梁朝，主子打仆人，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可在陈牧看来，随便打人是不对的。

  陈牧想出去阻拦，可他办事向来比较“迟缓”，并没直接出去，而是放下猫，背着手站在门后听了听。

  李诗捧着一叠衣服走进来，见到陈牧，陈牧对她打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家伙懂事，脚步不停地路过，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放下衣服就走了。

  屋外传来小环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你个糟心玩意儿，你是什么懒爹懒妈生的，怎么性子那么慢了。干什么都慢慢吞吞笨手笨脚的，才来了几天，干过多少错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这个名叫崔姬的丫鬟，性子确实慢了些，她的慢是那种天生的慢，有的时候陈牧看着她都觉得着急。她也不是脑子笨，就是干什么事儿都慢半拍，慢得节奏均匀。着急走路的时候碰见她挡在前面，恨不得推她一把。

  陈牧说，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种奇葩。

  很显然，小环有些后悔了，觉得那17两5钱银子花得有些冤枉。

  陈牧认为，有些人就好像天敌一般的存在，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让另外一个人觉得讨厌。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但是有些人，是可以通过提醒、教育而转变想法。尤其是这种有明显阶级差别的两个人。教育那个地位高的，相对容易一些。

  陈牧转出门来，对小环道：“好了，别打了，你来我屋里。”

  小环又扬手要打，可她却没落下，吓唬崔姬一下，让她滚到墙边面壁去，抢走崔姬手中蜡烛，小环来到陈牧屋里。

  “真是气死我了，明个我去找那奴贩子，退货算了。”

  小环一边点蜡烛，一边愤愤道。

  陈牧笑了笑：“小环，你是我第一个丫鬟，不远千里跟随我来到敦煌，是我的亲近人之一。咱们家里迟早要添丁进口，到时候你就是奴仆们的总管，管事大丫鬟，你要学会包容。否则家里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

  “可我就是这脾气，怎么才能包容嘛。”小环嘟嘴说。

  “学会发现别人的优点，那时你就会包容了。如果只看别人的缺点，自己也会过得痛苦。”陈牧老成持重地说。

  小花猫刚才惊走了，这会儿平静下来，它又跑到陈牧身边打滚。

  小环驱赶。

  陈牧说不必。

  “就犹如这小猫，成天好吃懒做的，大白天一睡就是几个时辰。你能说它没有优点吗？平常也不见它为家里做出什么贡献，可只要你对它好点，它就绕着你转，在我睡觉的时候，它就跑出去抓耗子。”

  陈牧大拇指揉着猫的脑袋，猫昏昏欲睡。

  “崔姬是你从奴贩子手里买来的，是你帮她脱离苦海，她心里对你是感激的，可如果你总打骂她，却不继续施恩的话，久而久之，那份恩情就磨没了，甚至还会成为仇人。珍惜身边人吧。从崔姬练起，让自己变成一个有包容心的人。”

  小环愁眉苦脸道：“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她有什么优点。磨磨蹭蹭的，还笨手笨脚。”

  陈牧一笑：“笨手笨脚是因为她接触得少，常接触就不笨了。性子慢的人，往往是有耐心的人。你可以教她做女红，你教她的时候，也把李诗带着。将来家里再添小奴，就让她们继续教新人。到那时你就轻手利脚了，真正成为管事大丫鬟。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嘿嘿。”小环对未来的生活十分向往，嘿嘿一笑道：“那主人，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优点？”

  小环含羞带怯地等着陈牧评价。

  陈牧顿了一下，揶揄道：“我还在找。”

  “……”小环满脸委屈。

  “呵呵，骗你的，我觉得小环很有忠心。有这一点就够了，其它我都不在乎。”

  ——

  夜已深，巡夜的哨兵列队路过，陈牧的屋里还亮着灯。

  瘸子兴冲冲路过陈牧家门口，发现陈牧没睡，转而走进小院，进了屋，见陈牧在“画画”。

  “果然是个太监。”瘸子一走进来就说：“那个叫郭阳的小伙是个废人。”

  陈牧放下笔：“你怎么试验的？”

  瘸子一笑：“细枝末节你就别问了，省得脏了你的耳朵。总之以后我是放心了，就让他跟着含香干吧，一些含香不方便去的场合，就让他去。”

  陈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怜一身才华。他的卷纸你看过没有，无论是文采还是内容，都令人折服。还那么年轻。”

  “他这种人我用不到，我也不研究他。”

  瘸子有些口渴，喊小环来煮茶，小环早已烧好了茶，命令崔姬去倒，崔姬慢慢悠悠走进来，慢慢悠悠倒茶，慢慢悠悠退到门口。

  瘸子看木偶似的看着崔姬，一笑道：“这是你从哪捡来的丫鬟，性子可是够慢的。这要是有些什么急事儿，看着她都能上火。”

  闻言，崔姬脸上发烧，侧过脸去。

  陈牧一笑道：“慢有慢的好处，很多时候慢工出细活嘛。”

  “俺家媳妇给你做了套衣服，有时间去试试。”瘸子靠进椅子里，又开始揉脑袋。

  “最近你怎么了，总觉得你不太舒服。”

  “我两天没睡觉了。”

  “为什么不睡？”

  “曹讼有动作。”瘸子从兜里掏出一份玄甲军制式机密文件：“你自己看看，太后下了死命令，要干掉你。敦煌到底是唐氏门阀的地盘，估计曹讼不敢明目张胆对你下手。但我们不可不防。我已经告诉王操天加紧戒备，王操天说只要有他在，曹讼休想在城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