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放肆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6      字数:2431
  我觉着全身都被刺骨的寒意笼罩起来,蜷缩起身子。陈棠月见状倾身过来,似乎十分担忧的模样,许是觉着我的身子又不好了,小腹又开始疼起来,他小心地将手伸进被衾里。

  他的手覆到我的小腹上,我记着他的手不论春夏或是秋冬,皆是有些凉的,此时却觉着有些发烫,想来是特意暖过了。

  他越是这般温柔,我越觉得惊心。背过身去,离了他的手。

  他在背后沉默着,不曾开口却也不曾离开。我觉着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就要昏睡过去,他却突然握住我的双肩扳过我的身子,我霎时睁开眼,就直直对上他的眸子。

  我的脸上已有凉意,想来面上已是满面泪痕。他面上原本尽是清寒之色,此时见我这般模样,霎时就柔和起来,轻声问:“怎么了?”

  我越发害怕起来,身子有些发颤,脑海中却突然想起林泽说的话来:“你若是能借机近得了陈王身……陈王若是突然暴毙,陈国上下必会混乱上一阵子,此时我再夺权,娄岐南十万兵马被困在燕云,我若夺权便是易如反掌……”

  我冷静下来,却仍旧不敢去瞧他的眼睛,只别过头去,道:“无事的,脑子有些混沌罢了。”

  陈棠月闻声默了默,我担心他再追问下去,便又接着道:“我有些倦了,想睡一会儿。”

  “好,你先歇息,醒了我送晚膳来。”陈棠月说着,将被衾理好,又为我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开了。

  我隐约觉着,他许是知晓我方才那只是敷衍的说辞,我害怕他细问,一直紧绷着心弦,此时见他出了殿门,心里才真正舒了一口气。

  千丰殿临着曦和殿,我趁着这功夫到曦和殿前,远远地瞧了瞧。殿门半掩着,里边有人出殿来,一人头发花白,一人着深红宫服,手拿拂尘。我瞧着那头发花白的人站到殿檐抬起头来,是杜芳兰,他身后跟着的,似乎是送他出殿的程汝山。

  杜芳兰到曦和殿来,必是为陈王调药来的,我若是能往陈王药中做些手脚……我瞧了瞧那座殿宇,又想起陈王枯瘦的背脊,有些犹豫,却还是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这样杀过人。我害怕,我怕我这一步走下去,这一辈子都要为着种种而在此周旋。

  我路过他的书房,听到里边隐隐有交谈声,待走近了,才听出是魏妤的声音。

  “臣已查明秦州受刺之事,确是吴修同虞氏联手,只是…臣在秦州发现了另一对人马,似乎是一队精骑,约莫二三十人,训练有素,不像是出自民间,倒像是正统军队……”

  我推门而入,魏妤立即止了声,回过头来,见来人是我,蛾眉轻蹙,眼中隐隐露出些不耐的神色来。

  我直直瞧着陈棠月,他此时仍旧批着厚厚的文书,见我来了,便将笔搁置在一边,起身向我来。

  “子义在何处?我想见他。”我道。

  陈棠月还未开口,魏妤便开口道:“越子义乃属越王室,这已是陈国朝堂之事,望公主莫要插手。”

  许是压抑得久了,魏妤言语之中有些嫌恶之色,语气稍重了些。我闻声并未瞧她,只看着陈棠月。

  陈棠月瞧着我,眼中露出的情绪颇为复杂,我分辨不及,他已敛下神色来。

  “他很安全,你不必担心。”陈棠月说着,走到我跟前,将一旁的披风披在我身上,“夜里凉,小心身子。”

  魏妤的脸色难看至极,她瞧着我的神色不像是妒,只是嫌恶。像极了从前我瞧着从承阳殿出来的那些宫妃。

  “子义在何处?”我又问他,眼睛仍旧盯着他。

  陈棠月顿了顿,却还是未答我:“他很好,待过些日子,我再带你去瞧他。”

  “我不要。”我说着,一把挥开他的手。

  此举终于惹恼魏妤,她拔出剑来,呵斥道:“放肆!”说着,就要将剑刃抵在我的脖颈上。

  陈棠月见状扫开魏妤的手腕,魏妤一声吃痛,长剑落到地上,发出尖利的嘶鸣。

  我看着陈棠月,终于冷静下来,微微笑道:“我不过说说罢了,你说他很好,我相信你。”

  陈棠月闻声微愣了愣,眸子瞬时就冷了下来,有些幽深。

  魏妤默默将长剑收回剑鞘,垂着头立在一旁,再不说话了。

  我笑了笑,道:“我去内殿歇着。”说罢,也不管陈棠月与魏妤是和反应,转身绕过屏风就进了内殿里。

  内殿书架子上的古籍已被收拾整齐了,我走到最末位置的架子,见那幅人像画果然是不见了,是拿去别处了吧。

  我听见身后有人轻微的脚步身,回身一望,是毕安领着呈菜的宫人进殿来了。

  “殿下命老奴为姑娘准备晚膳,奴才准备了些暖胃的羹汤,姑娘趁热。”毕安说着,遣散了一旁候着的宫人。

  “有劳公公了。”我笑道,面上不显出分毫情绪来。

  席间,毕安沉默了良久,却还是忍不住为着陈棠月道:“那幅庄夫人的人像画…奴才已经收拾了,殿下他,并不知晓姑娘去瞧了那幅人像画,还以为是芳华殿出了岔子。”

  我沉默着,不作声。毕安又瞧了瞧我的神色,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出殿去了。

  “和敬王又上表文书,要探视陈王,不知殿下是何打算…”魏妤在殿下说着,今日她言语之间略有犹豫,似乎是害怕说错了话,惹了陈棠月的不快。

  我磨好墨,便垂头立在一边,陈棠月见着,也未有言语,只是今日身上多了些清寒,叫宫人不敢上前。

  魏妤瞧了我一眼,我未像往常那般别过头躲开,却是直直地迎上前去。魏妤有些讶异,微微呆愣住了,又怕陈棠月瞧见了怪罪,很快就移开了眼

  “随他去。”陈棠月道。今日似乎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一个字。

  “只是…”魏妤顿了顿,“和敬王在府中荒淫度日,自从国宴上要回了那男子,和敬王更是整夜笙歌不断,若是进到宫里来…”

  “他若是坏了规矩,按罪论处就是了,不必理会。”陈棠月吩咐着。

  魏妤受了命,张了张口,似乎还有些话要说,瞧着陈棠月是这般模样,便垂头告辞了。

  殿中瞬时就僵冷下来,陈棠月侧过头来瞧了瞧我,默了默,道:“你身子不好,去内殿歇着吧。”

  许是知晓我不愿同他坐在一处,陈棠月叫我去内殿歇着,我应声便退下了,如同一个真正的侍奉宫人。

  回身之时,我似乎听到了他隐隐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