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驾崩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6      字数:2438
  前院僵持着,后院却也不太平。那襄琅阁的淫靡之音已传到前院来了。陈王正凝神细听着,让宫人住口。

  “此处风大,送王上回曦和殿。”陈棠月淡淡吩咐道。

  “滚!”有宫人上前来,被陈王给呵斥回去,“把寡人的御辇抬进院里去。”

  抬轿的宫人有些迟疑,似乎在等着陈棠月的命令。陈王见状大动肝火,喝道:“寡人还是这陈国的君王!你们这是要造反么?”

  宫人皆沉默着立在一旁,不敢妄动。陈王见状有些呆愣,似乎未曾料想到自己如今是这般境遇,没了陈棠月的命令,自己竟连宫人也唤不得。

  陈王竟大笑起来,“寡人还笑话越昀,不曾想寡人如今也是困兽之境!”

  那笑声着实淒哀,我见陈棠月面如静水,却着实清寒。

  “抬御辇进内院。”半晌,陈棠月下令道。

  众宫人受了命便纷纷让出路来,抬着御辇的宫人也终于动了起来,沿着青石路进了内院。

  临近襄琅阁,里边的春色已溢出来,陈王凝声听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撑起身子就要走下御辇来。

  殿门突然大开,里边有一着红衣的女子娇笑着跑出殿来,衣衫还算整齐,只是外衫不知去了哪里,香肩半露。殿里又有一男子也踉跄着跑出殿来,一边追着一边唤着“小蝶…”。那男子衣袍不整,玉冠歪斜,满身酒气,眼睛上束了一红粉的丝绸,我细瞧了瞧,似乎是女子里衣内的贴身衣物。不会错了,这便是和敬王陈嗣。

  陈棠月见着这般香艳之景倒是未作反应,只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和敬王越那女子在院内欢叫嬉戏着,这边已是僵冷至极。

  陈王呆愣着看着正欢闹着的陈嗣,直至那女子觉着不对劲,往这边瞧时,见着一众宫人拥着陈棠月和陈王正往这边看着,才慌忙停下来,一下便跪倒在地,似乎是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那陈嗣双眼还被束着,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左顾右盼,唤着“小蝶…”

  我往殿门瞧去,楚红伶正斜倚着身子靠在带殿门上,模样有些慵懒,嘴角竟还微微上扬着,似乎是在看着一场极好的折子戏。

  “陈嗣!”陈王大喝一声,猛得站起身子,双眼死死地盯着院内衣冠不整满身酒气的陈嗣。

  陈嗣闻声顿住了,似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回过身来缓缓摘下束眼之物。

  “父…父王…”陈嗣似乎连口舌都麻木了,连着两个字都吐不出口来。陈嗣跌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陈王。

  “陈嗣啊!”陈王又唤了一声,无奈至极,话音未落就开始浑身发颤,连带着就呕出一大口血来,溅落在地,又沾满了前襟。

  陈棠月回身要扶,还未触到陈王的衣袖来,陈王便软软地瘫倒在御辇上。

  “去叫张裕生来!”陈棠月吩咐着,又忙上前去细察。

  院外宫人乱作一团,此时院内倒是没了动静,个个呆愣着立在原处。陈嗣回过神来,突然大声哭叫着奔出院子来,一下子就跪倒在陈王撵轿前,拉着陈王的衣袖,不住哭喊着“父王!父王!”

  陈棠月面若寒霜,似乎是悲愤到极点,拖住陈嗣将他甩开,见陈嗣跌坐在地,又瞧了一眼院内的那女子,双眸却直直地盯着楚红伶道:“将那歌姬立即处死。”

  那歌姬吓得浑身发抖,抖着声音尖利地哭叫着:“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见着有宫人向着她来了,那女子许是害怕极了,胡乱哭叫:“和敬王救我!和敬王救我!”

  话音未落,便有宫人将她按倒在地,束住四肢,守卫一到跟前便抽出长刀,一刀斩下头颅。

  陈嗣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呆愣愣的。陈棠月吩咐宫人将陈王抬回曦和殿去,一众宫人拥着陈棠月和陈王出了院门,院中一下子就空旷起来。我觉着这院中似乎有无尽的寒意,楚红伶却笑出了声。

  “果然是承阳公主,这么简单就处理掉陈王。”楚红伶说着,声音十分清冷,倒不像是平日里对着陈嗣的柔媚之音。

  我回头看他,心里也知晓他是何意。说到底,我同他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为吴修,我为保越国。陈棠月既不是因“仁”而不杀林家,那越国只有让林家夺权才可保住江山百姓,即便那是越国已不姓“越”,能护住这片江山的黎明百姓,哥哥也算是心安了。其实哥哥是知晓越王室大势已去吧?他留着林家,便是为有朝一日林家能从陈吴两国手中夺取政权,再建王室,再护这片江山。

  我见着陈王呕出的一大滩血,有些胆寒。我从未杀过人,也从未用过手段这般折磨一个人,我知晓我是起了恻隐之心,我也知晓我不该起恻隐之心,但即使陈棠月是为庄妩灭了越国也罢,我见着他那般隐忍着悲恸的模样,仍是有些心疼。

  “父王为何…为何会这样?”陈嗣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和敬王想来是许久不曾入宫了,”楚红伶笑了笑,缓步走下玉阶来,“这陈棠月才回国就已掌政,和敬王被禁在央都和敬王府三年,国宴大赦才得以回宫,怕是不知晓这陈国是谁掌天下了。”

  “什么?这不可能!陈棠月他,他做了七年越国质子,这不到三年如何能当政!”陈嗣说着,又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楚红伶又笑了笑,有些嘲讽,道:“如何不可能,七年前你是如何风光,又是如何到这般地步的?”

  “父王…父王给了我封地,却让我住在央都王府,这难道不是要让我入住东宫的意思吗?难不成…难不成我只是为那陈棠月做了挡刀的替身?”陈嗣说着,不知是在对楚红伶说着,还是在自言自语。

  我见陈嗣双眼已没了神采,十分涣散,想来是无法接受这巨变。原来他一直以为陈王是十分看重他的,原来他以为,是陈棠月使了计谋将他从东宫拉下来的。

  “哈哈哈——”陈嗣突然放声大笑,仰起头来望着暗沉的天,“父王啊!嗣儿也是您的亲儿子!你何苦这般算计我!你若不要我,我不争就是了,何苦要我走到这步田地!”

  陈嗣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来。他睁着眼,呆愣愣地望着天,像是一副没了魂魄的空壳子,只剩下一具白骨架。

  楚红伶不知何时也收了笑,静静地看着陈嗣,眼里半丝情绪也无。我瞧着楚红伶的模样,若是不抹上那胭脂,不点那梅花样儿,倒也是个清俊男子。

  院里无声了,我觉得有些冷,身子却僵着,似乎是被无形的线给束缚着,如何也挣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