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尘埃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7      字数:2483
  我合着眸子,听着外边的风雪呼啸声似乎轻了不少。我觉着身子暖了些,脑子里却十分混沌,我听着有人在唤我似乎离我好远,我听不真切。

  那人急切地唤着我,我便稍稍打起精神微微睁开了眼。我眼前有一张十分美好的面容,不似人间的,像是庙堂里的白瓷人像,他们说那是谪仙啊,怎么会入了人间来。

  我看着他的眉眼,似乎在何处见过,我却记不起了。脑子里混沌不堪,魂魄似乎都要被人抽走了一般。我重新闭上双眼,眼前昏暗起来,我渐渐没了意识。

  在醒来时我在一间十分宽大的车厢里,车厢两边置了焚香炉,上边雕刻有丹顶鹤的纹路,有萦绕着的祥云,飘飘渺渺。

  “醒了?”有人问。

  我侧过头去,见陈棠月正倚在一旁,见我醒了,忙上前来。我觉得身子疲软非常,像是在热水里浸了许久,小腹还有些微微的疼痛。我抚摸着小腹,有些呆愣。

  陈棠月见我这般模样,眉头紧蹙,似乎十分心疼。

  “你身子…不大好,回宫去该好好养着,其他事情,便不要再去理会了。”陈棠月道。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其他事情”是什么事情,我遇着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

  见我不言,陈棠月也就不再说话了。手中拿着的经书放在一边,他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我躺了一会儿,缓了缓神,这才像起秦家,便要开口问。谁知陈棠月见我要开口,似乎料想到了什么,道:“秦家的事情我已经料理完了,虞氏一族往后不会再打搅秦家安宁,你且宽心。”

  我松了一口气,秦秋雁无事便好,秦家能脱离了帝家的是非也是最好不过了。

  一路无言,车马行得很快,两日便到了央都城。

  在我离宫后的第四个月,我又重新回到了这里,重回了陈王宫。

  陈棠月将我安置在他的寝殿里,方便时刻照看我。期间张裕生来过一次,为我看诊。我知晓我的身子不好,经此一劫,身子自然更不行了。我见张裕生为我看诊时表情颇为复杂,便直言道:“张御医不必为难,我知晓我的身子如何。”

  张裕生闻言便道:“娘娘的身子乃是至寒之躯,此番受孕已是极为不易,却又…经此滑胎,只怕往后,娘娘更难受孕了。”

  我默了默,即便是我早已知晓结果,听到“滑胎”二字还是忍不住发颤。

  “我知晓了,劳烦张御医了。”我淡淡道。

  “娘娘言重了,此乃臣分内之事。”张裕生有嘱咐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夜里陈棠月回到寝殿里,见我仍躺在床榻上,许是觉着我已入睡了,便轻步上前来为我掖了掖被角,随后便倚在床头翻阅文书。

  我侧过头来瞧着他,见他面上疲累,四月不见,他似乎要比从前更显得疲惫了。

  瞧见我醒了,他忙道:“可是吵醒你了?”

  我直直地瞧着他,突然觉着累了。左右我已是逃不出这金笼锁,又何必非心力去猜度。

  思及此,我挪了挪身子,背过身道:“我见你似乎很累了,早些歇息吧。”

  陈棠月似乎呆愣了片刻,不一会儿,我便听见身后有轻微的动静,像是脱下外袍的声音,再然后,殿里的灯便熄了。

  他躺在床榻上,倾身来环住我。我见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觉着有些心疼。

  又过了半月,我的身子好些了,勉强能走出院子。自我回宫后,陈棠月便禁止外人来叨扰我,马辛自我上次出走之后,更是一步不离。

  玟锦殿似乎又有了动静,马辛称静安良在玟锦殿大摆筵席,邀我赴宴。马辛听闻我要去玟锦殿有些紧张,问:“是否需要告知…王上?”

  “随你。”我淡淡道,便不再理会马辛,唤来了宫人为我梳妆。

  马辛立在一旁再不言语。

  静安良许是许久不曾见过我盛装的模样,是以,当我一身绛紫华服,缀着九鸾金簪步入玟锦殿时,静安良竟微微呆愣了片刻,随即弯着红唇笑了起来,道:“承阳公主,哦,是皇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她虽是这么说着,却半点没挪位置,就这么上挑着娥眉瞧着我,眼神里微微有些不屑。

  我闻声也笑了笑,直言道:“你置酒设宴邀我,我既然不怕你在这酒菜里置毒,又怎么怕了你这几句刺人的话?”

  静安良听我如此说,微微笑了笑,似乎也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道:“怎么敢叫皇贵妃饿着,来人啊,将本宫为皇贵妃准备的菜肴摆上来!”

  我心里隐隐察觉出,这静安良专程为我准备的菜肴有些古怪。待那菜肴被宫人抬进殿里来时,我才惊觉,这那里是菜,分明是个大活人!

  那人被置在一个比寻常大了两倍的蒸笼里,手脚被粗绳绑着,口却未被封着。那人衣衫单薄,在深冬里竟然满身大汗。看样子,似乎,似乎是被蒸过一遍。

  “本宫精心为皇贵妃准备的菜肴,皇贵妃不仔细瞧瞧?”静安良不怀好意地道。

  我强忍着胃中的翻腾上前去,却见那人似乎还在喘息,待我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越靖婉!

  我心下大惊,赶忙上前去拨开越靖婉遮着面容的乱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急切地唤道:“越靖婉!越靖婉!可还无恙?”

  越靖婉此时面容苍白,没有半点血色,双眼肿胀,似乎在水里泡过了一般。

  我见状赶忙要去解开束缚着她双手双脚的粗绳,却被宫人架住双手按在红椅子上。

  “静安良!”马辛从暗处显出身来,“你若是敢动她分毫,主子…”

  “主子是不会放过你的——”静安良接了马辛的话,似乎十分不耐的模样,“我定然是不会动她分毫,可这笼中人我可不敢保证是否能或者出殿去。”

  “静安良!”我闻声着急起来,却又深知我这模样无法令静安良屈服,便冷静下来,冷冷道,“若是你敢动她分毫…你不怕我,总是怕陈棠月的。”

  静安良闻声果然面色微微有些难看,却很快就笑了起来,道:“好、好、好,承阳公主果然动不得,”静安良顿了顿,“我不过是要将那日未说完的话说完罢了,你若是能不让旁人打搅,我自然不会动她分毫。”

  静安良处处是向着我来的,我不妄动,那么越靖婉就无恙。思及此,我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静安良见状微微一笑,却唤了宫人将蒸屉架好,蒸屉底下置了许多木材,道:“你若是要走,这菜,可就可惜了。”

  我知晓她是何意,我若要走,她必定会杀越靖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