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烽烟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7      字数:2421
  静安良受了毒,与叶渐没过几招便被击倒在地。叶渐见静安良倒在地上再不动弹,便上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见静安良再无鼻息后似乎又不放心,去探了探静安良颈上的脉搏,确定静安良没了气息才回身将我缓缓扶起。

  “娘娘可还无恙?”叶渐问着。

  “我无事,你去瞧瞧马辛。”我道。

  叶渐闻声面色一变,在确认我撑得住后,忙去瞧马辛了。我见叶渐身形修长,他同马辛一样,是极为平淡的五官。

  我撑起身子,理了理衣冠,打开院门,寻了几个宫人将越靖婉安置妥当,叶渐见我无恙,许是马辛伤势太重,叶渐道了“告辞”便匆匆抱起马辛往西院去了。我待在原处缓了缓,却听见身后一身刺耳的嘶鸣,我回身看,见上空绽开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而底下方才毫无声息的静安良此时已经不知所踪。我见此情景,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发颤。

  陈棠月遣了张裕生来为我看诊,左肩的筋脉断了,想着又要喝药,嘴里似乎立刻就蔓延出苦味来。我皱皱眉头,陈棠月见着微微一笑,嘱咐张裕生,用药时尽量避开苦味太重的药,若是可以,便将药材入到膳食中去,以减轻药味。

  我闻声倒是未言,只是心中有些微微发涩。我因着他与母亲的交易而怨恨他,因着他从前的刻意亲近而嫌恶他。而事到如今,我已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了,这一切都是母亲规划好的棋局,可以说,他的刻意亲近都是母亲亲自安排的,母亲是为着越国,为这我的生路,我…难道要怨恨母亲么?

  “越靖婉可还无恙?”我问陈棠月。

  “已经无恙了,你若是不放心,我将她遣到曦和殿来。”陈棠月坐在床榻上,轻抚着我的脸颊,见我并未躲闪,似乎隐隐有些欢喜。

  “不必了,”我淡淡道,撑起身子想要坐起。陈棠月见状伸手搂着我将我扶起。

  我仰起身子,将头枕在他的肩上,我觉着他似乎有些僵住了,随即伸出手来环住我。

  “我没见着今年除夕的烟火,有些遗憾呢。”我轻声道。

  “往后每年我都陪你去看。”陈棠月说着,声音有些发颤,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颤。我的孩子,在我还未为他取名时,便随着除夕夜里的烟火去了遥远的九重天。他应是知晓的,是否也同我一样,因着这孩子的离去而痛彻心扉?

  这些天我都带着曦和殿里,未踏出殿门一步,我奇怪马辛为何迟迟不出现在我跟前,而是换做了叶渐时刻守在曦和殿外。

  若是要待马辛身子养好,这过了半月了,马辛的身子该好些了才是。我想去瞧瞧她,便同叶渐说起此事,叶渐听后却沉默半晌,道:“马辛在那天夜里就殁了。”

  “什么?”我大惊,马辛…马辛没了?

  “马辛去后没几个时辰,属下便将她的尸身火化了,骨灰已得了主子的恩典,送回家乡去了。”叶渐顿了顿,声音有些涩,眼眶却未见红,“身为死士,能得一名字已是极大的恩典,死后能将骨灰送回家乡,更是圣恩浩荡。”

  我见天边暗云沉沉,像是压在人心上,让人郁郁着,不得欢心。

  身后叶渐缓而沉闷的声音传来:“她很小就被豢养成死士,连家里人都不记得,又哪里记得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静安良逃走后的第一个月,陈吴边境传来急报,吴修带着约莫十万的兵马亲征,已向陈国发下战书。

  是了,我想的没错,静安良那无端的金色烟火,便是传给吴国细作的信号。

  陈棠月即刻遣张百林等武将前来曦和殿商议,张百林主张以守为攻,一则是吴修此次带兵不多,大有可能是不信任静安良所传信号而未动用大量兵马,二则是若出动陈国大半兵马,又恐央都虞氏趁势发难。虞氏虽不至于与吴国合作,但一直妄图凌驾于王权之上,东宫该时刻保持警惕。

  陈棠月沉默半晌,道:“孤将亲征。”

  我正从毕安那处接过盛着茶水的青花茶杯,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一颤,杯中的茶水洒出了些,淋在我手上。

  张百林与那几个武将欲言又止,似乎很是反对陈棠月亲征,却又不知该以何理由制止。

  的确,即便是虞氏发难,陈棠月不在央都,东宫一党也绝不会让虞氏尝到多少甜头,而陈棠月亲征,对于前线将士乃是极大的鼓舞,既可稳定军心,又可巩固民心,可谓一举多得。他们只是担忧陈棠月的安危罢了。

  张百林默了默,道了声“臣遵旨”便再不言语了,其他武将见状也再不言语。此时却听陈棠月淡淡道:“传旨到秦州,让张英风做孤的副帅。”

  张百林闻声一愣,在抬头时,面上已露出抑制不住的欢欣来,微微颤着声道:“臣定不负王上所托!定不负百姓所望!”

  张百林自然是该欢喜的,若是寻常将士,犯了此等大罪,仕途应是就此断绝,再无复职可能,而张英风却能得此殊荣,再赴前线,还是助君王亲征,这不仅仅是释罪,这是又给了张英风在陈国朝堂重新站稳脚跟的机会!

  “张英风是块好料子,你回去好好雕琢。”陈棠月对着张百林淡淡道。

  张百林此时就快跪下身子了,颤着声道:“臣…臣谢主隆恩!”

  张百林与那些武将走了有些时辰了,曦和殿里寂寥无声。

  “方才可是烫着了?”陈棠月轻声问。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露出满脸的泪痕来。陈棠月见状微微一愣,忙用手拭去泪痕,只是如何也擦不净,那泪如何也止不了。

  “我去亲征,又不是去鬼门关,那里能让你哭成这样。”陈棠月轻声宽慰我,像是在哄着得不到糖吃的孩子。

  “那还不是鬼门关,何处才是鬼门关?”我说着,微微带了些怒气。

  “你便在宫里好好待着,有什么事叫毕安去做,若是遇着急事了,便叫人快马传信给我,前线离央都不远,至多四日就可到达,你若是应付不了,便将诸事都甩给魏妤,让他们头疼去,你在宫里躲着也好,在外边游玩也可,只是记着不许再遣走叶渐…”

  我埋在他怀里,压抑着哭声,眼泪却沾湿了他的衣襟。他将手轻轻地置在我的头顶上,叹了口气。

  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哥哥。哥哥一去便再未回来,自那以后,我便对战争带着无端的恐惧来,在我眼里,那就是个修罗场,即便不死也要丢去半条命。我又如何能坦然看着他步步向着那修罗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