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再平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9      字数:2342
  我听见秦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孤问你,你是何人?”陈棠月淡声问道。

  “回禀王上,草民乃是九江郡秦氏家主秦远。”秦远答道,语中半点也不带上次见他时的谄媚和奉承。

  “孤问你,十一王子手中,可有兵符?”陈棠月又问。

  “回王上,十一王子手中却有一块白玉,上边雕琢有一只虎的纹路,草民记的十分清楚。”秦远声音洪亮,半点也无怯色,倒不似个市井小民。想来当初先王寻找陈佑的藏身之所时,也是考虑良久,秦远自然不如表面上那样简单。

  “区区一个市井小民,如何识得兵符是何模样?”庄释问道。我心下微微一惊,陈棠月竟连这些朝臣要问什么话也预料到了。

  “草民不懂玉料自然不知,若是大人有疑虑,找工匠来瞧便是。草民想,这兵符乃是一国之命脉所在,其所用玉料、所寻的工匠都是非同寻常的。”秦远答着,十分从容。

  “你又如何证明你是秦氏家主?你瞧瞧这位秦先生认你不认!”我听见庄释这样说。

  秦秋雁如今不仅不能开口说话,连行动都困难,即便是见着自己的亲爹亲娘,怕也是无可奈何,如何还能作证!

  我听见朝堂上半晌无音,许久之后,我听见陈棠月淡声道:“毕安,唤张裕生来。”

  “是。”我听见毕安应了声,似乎是已经出殿去了。

  “这秦远乃是九江郡秦氏家主,该是亲爹认儿子,如何轮到儿子人亲爹了,庄大人,你便是要认爹也不急在这一刻啊。”我听见萧路遥的笑言,萧路遥语中意思模糊,分明就是将那庄释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庄释这下被憋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位秦远秦先生,我听闻你离乡已有十年之久,不知可记得发妻的模样?”虞保恩笑问,“我曾离乡来央都赶考,一年未曾回家,可是思念得紧。只是可惜…”我听见虞保恩顿了一顿,心知他又要说些不好的话来。只听他缓缓道:“只是可惜,我的发妻在七年前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儿子,前些天也被处死。秦先生,人生而在世,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得早日瞧清楚才是,莫要等到盖官入土了,才追悔莫及啊。”

  “回大人话,草民分得很清楚,谁将秦家拉进是非来的,草民心里清楚得很。”我听见秦远答道。

  “但愿如此吧,”虞保恩笑道,“我听闻你的夫人可是十分想念秦先生,近几日食不下咽,夜无安眠,生生退了一层皮呢。”

  我脑中浮现出秦夫人的模样,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温和又娴静,也隐隐有避世的心思。她常年患疾,我上次瞧见她时,便已觉着她身子羸弱不堪,如今被虞氏抓了去,又不知被这么成什么样子了。

  我觉着气愤,却也实在无可奈何,就如同那次陈棠月突然重病昏迷,我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挽回,甚至成了虞氏手中压制陈棠月的棋子!

  秦远半晌无言,许久才缓缓道:“草民的家事,就不牢大人费心了。”

  “御医张裕生到——”我听见有宫人在传唤。

  “臣张裕生拜见王上。”

  “孤瞧着那位秦秋雁身子不适,你去瞧瞧他是如何。”陈棠月淡淡道。

  朝堂上沉默了片刻,我突然听得秦秋雁的一阵急喘,似乎是呼吸不畅,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父…父亲。”我听见秦秋雁微微沙哑的声音,心里酸涩不已,直冲眼眶。

  “那位秦秋雁都开口了,主相大人,这可证明此人乃是秦秋雁的父亲,乃是秦氏家主了。”萧路遥道。

  “即便如此,这兵符真假也难以料定,”虞保恩此时仍旧不改口,“还请王上将兵符拿出来,让我等仔细辨认。”

  虞保恩说这番话,便是料定陈棠月手中的兵符是假。前些日子陈棠月和秦远的那番对话就已经挑明了,那块兵符是假的。当初贺兰氏之所以认这块兵符,是认了陈棠月这个新王,其中或有贺兰婵的推波助澜,但归根结底,是贺兰彦为站定立场,以便更早地获得陈王室的庇佑和帮扶。

  如此,陈棠月万不能将兵符拿出来。

  “兵符不在孤这里。”陈棠月道。

  “王上这样做,难道是做贼心虚了么?”虞保恩问道。

  “主相大人说的是什么话?眼中还有王上么?心中还识得王法么?”魏妤已经坐不住了,直直地对着虞保恩道。

  “王上,”虞保恩并未理会魏妤,似乎是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还请王上拿出兵符,一辨真假。”

  虞保恩话音一落,朝堂上半晌无音,似乎众臣等在等着一个交代。偌大的曦和殿,殿外的兵戈相击,殿里是众臣对峙,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王上,草民突然记起一件物什来,”秦远突然出声,停顿良久,似乎在拿着什么东西,“此乃先王将十一殿下送到秦家时,钦赐给草民的谕旨。”

  片刻后,我听见毕安的声音响起:“…今九江郡秦氏家主,收留寡人第十一子,护寡人之兵符,乃是造福陈国血脉,福及江山万民之为,功德无量。特赐此诏,命后来人不得判秦氏之罪,若有违者,即为抗寡人之命,按国法处责…”

  虞保恩再无声音。

  “主相可听明白了?”陈棠月问道,仍旧唤虞保恩为“主相”。

  “秦秋雁,”虞保恩却突然转而问秦秋雁,“我问你,十一殿下手中的兵符是真是假?”

  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若秦秋雁答真,那么秦夫人必定性命不保,若秦秋雁答假,那陈棠月便只能与虞氏撕破脸皮,以兵力硬拼。但兵符是假的事情一旦坐实,那么众朝臣必会对虞保恩所言弑父篡位之事有所怀疑,即便长虞太后曾经毒害先王,只要虞氏将长虞太后归咎与于陈棠月合谋,那陈棠月是如何也洗不清这一身的脏水了。

  我已经无法安然坐在红木椅子上了,站起身来不住踱步,让一旁的小宫人很是紧张。

  “王…王上!”我听见前殿有人进来,似乎是赶着过来的,还不及喘息,“秦夫人,于,于牢中自缢了。”

  我闻声脑中似是被一道惊雷炸开了一般,眼前突然昏暗不清。

  “姑娘!越姑娘!”我听见有宫人在急切地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