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重回太医院
作者:庄潮生      更新:2022-04-30 18:29      字数:2447
  我眼前一阵晕厥,却又不得不强撑起身子,一边由着那小宫人将我扶到红木椅上坐着,一边提醒她不要出声,以免被前殿的人给发现了。此处在王座之后,虽然低声说话还是不大能让前殿的人给发现的,但我仍旧小心提防,唯恐被人发现,再说我惑乱宫闱。

  朝堂之上许久无声,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悲鸣来,像是夜里的呜咽之音,平白让我想起童生戏文里那些夜里出没的哀魂来。

  我不知道那是秦秋雁还是秦远的哀鸣,只觉着心也跟着颤着,半点不得安宁。

  “草民秦秋雁,向王上控告这位庄大人。”秦秋雁的声音缓缓响起,有些沙哑,却仍旧平稳,只是我听着,觉着那声音里透着股难言的悲恸来。

  “庄大人那次来访,是与草民谈及茶叶生意之事,并未言及其它,草民更是从未说过十一殿下手中没有兵符这样的话。”

  “这位虞大人,当日趁草民熟睡之时,在草民的宅子里,无论仆人还是官家,都一一屠尽,又将草民与草民的母亲挟来央都,以草民的母亲为要挟,令草民做假证,以混乱朝政。”

  秦秋雁话音一落,众臣喧哗不止,陈棠月什么话也没说,任朝臣去议论猜测。虞保恩此时已经无话可说。

  曦和殿周围的虞氏兵马仍旧不退,我见那白纱窗前的影子一动不动,想来是何陈棠月的兵马正与虞氏兵马相峙,虞氏的兵马进不得也退不得。

  “虞保恩,你可知罪?”陈棠月淡声问道。

  谁知虞保恩突然一笑,道:“知罪?王上指的是什么罪?拨乱反正之罪?辨明黑白之罪?重整朝纲之罪?”

  我听到虞保恩的话心里不免一叹,果然是三朝主相,连这点漏都不让人给捡了去。他如此说,又叫人怎样治他的罪?

  “是抗旨之罪,”陈棠月淡淡道,“虞保恩违抗先王旨意,屠尽秦家满门,先王言以国法处责,孤便卸了你主相之职,暂监禁于主相府,听候发落,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就地论处。”

  我听见一阵脚步声由殿外进来,“陈棠月!你莫要痴心妄想了!我虞保恩三朝为相,怎会输给你这个乳齿小儿!你且候着!”

  我听见虞保恩的声音渐渐消没,想来是已经被拖远了。

  “秦氏于先王有恩,于陈国有恩,如今得闻此噩耗,孤心神俱痛。特召回秦秋雁,复其原职,重回太医院。赐予秦氏家主秦远,良田万亩,黄金五石,安度余年。”

  “草民…草民谢王上隆恩。”我听见秦远这么说。

  秦远为保护秦家不受王室斗争的牵连,离乡十年,最终还是不能避祸。如今秦夫人已殁,以如此方式来换得陈王室对丈夫和儿子的庇佑。儿子远在央都,夫人已经故去,从前的奴仆皆下黄泉。普天之下,芸芸众生,却再无可牵挂之人。红尘尚远,天涯还在,归期何处,何处又是归栖。

  “臣秦秋雁奉命为姑娘调药。”秦秋雁已换了一身官服,是我熟悉的模样,只是帽冠上的青玉变成白玉了,想是官衔进阶了。

  我瞧着跟前那碗汤药,秦秋雁还记得我不喜喝苦涩的汤药,在一旁放了甜露。

  我觉着气氛有些尴尬,便随口问道:“我记得秦先生从前都是放茶水的,今日怎么放了甜露来?”

  “回姑娘话,家父已将茶铺都尽数转让,臣家里已经不做茶叶生意了。若是姑娘觉着这甜露不合口味,臣再为姑娘调制。”秦秋雁答着话,仍旧是不惊不喜的模样,从容如旧,我却觉着,仿佛有什么不同了。

  是了,他的话中没什么情绪了,从前即便是寻常的问话,我也听得见他语中或是关切或是喜悦的情绪来,如今什么也没有。

  我轻叹一声,又想起了什么,道:“秦先生今年二十有七了,若能寻得一知心人,往后便有期冀,有了盼头,倒也不觉难挨了。”

  秦秋雁顿了顿,道:“臣谢姑娘关心。”

  “往后你也不必在我跟前如此尊卑分明,若较真起来,我倒要叫你一声大人,”我顿了一顿,“我记得你的恩情,往后若是时局稳定,我必让你重归故里。”

  “臣…谢谢姑娘了。”秦秋雁终于露出些许笑意来,虽是泛着些悲切,总算是让语调有了些起伏。

  用过晚膳,我正要往书房去。近些日子因着虞氏朝臣大半被削权,各地的文书骤然增多,几乎翻了一倍。陈棠月这些日子也忙到抽不开身,除了夜里回寝殿来休息外,大半的时间都在前殿呆着。

  我遣徐嬷嬷做了些暖胃的羹汤,让他休息时抽空喝上一两口,算是暖暖身子醒醒神。

  远远地见着书房的殿门大开,殿里便被灯火照得通彻。我才踏进长廊,脑中便有片刻恍惚,胸口又闷闷作痛。我顿了顿身子,微微缓了缓,可不敢让陈棠月瞧见我这副模样。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徐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来询问。

  “无事,”我答道,“方才受了夜风,脑袋不大清醒,入了殿就好了。”

  徐嬷嬷听后面上还是有些犹豫,但见着我微微笑着,或许是见着我身子柔弱惯了,时常要闹出些小毛病来,故不再多疑,催促我快些进殿去。

  进了殿门,我听见里边有魏妤的声音传来:“王上,林泽已经遣兵到关都,是否要派兵去陈越边界?”

  我闻声心里一惊,但胸中闷痛非常,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

  “不必,他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我听见陈棠月淡声道。

  “只是…臣觉着,那林泽似乎有意向陈国宣战。”魏妤说道。

  “眼下虞氏正在调兵遣将,伺机造反,央都的兵马动不得,”陈棠月说着,“你先遣张英风领一小半秦州兵马去关都,务必拖住林泽,让他在孤平定虞氏之前不得动弹。”

  “臣遵旨…只是越姑娘…”

  我的胸口痛极了,这模样是再不能给陈棠月瞧见。我胸口一痛起来脸就煞白煞白的,非得抹了厚胭脂才能掩了。只是我平日里就不大喜欢抹胭脂,一抹上陈棠月就知我身子又不好了。而眼下我脸上脂粉不沾,陈棠月如何瞧不见?

  思及此,我转过身向殿外去,先回寝殿去吧,或许休养一会儿便好了。只是殿中的灯火突然变得明明灭灭,殿门瞧不真切,我一脚塌下去却踩了个空,一下子就跌倒在地。

  “姑娘?越姑娘!”我听见徐嬷嬷在急切地唤着。

  不一会儿便有人抱起我,那人的手握紧了我的右臂,仿佛在握着什么舍不得放手的心爱之物。我有些疼,却仍旧不想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