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晴岚不屑一顾地扫一眼文正，对她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来说，文正不过和一般蝼蚁没什么区别，实在不值得她浪费自己的脑子去记得一个如此平凡的小人物，所以对那天发生的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约好的三天后在酒馆见面，赔偿银子的事儿也被她抛诸脑后，而今天，她之所以从宫里出来，又往当初约好的酒馆的方向走，全是因为巧合。

  这些日子以来，烦心事儿一大堆。

  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十两银子的事儿，况且她堂堂一国公主，难道还拿不出十两银子吗？

  当初的说辞不过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而暴打文正也是为了发泄怒火。

  当然这些事情，文德并不知晓，如果她知道了，绝不会这么简单的给她投一次痒痒粉这么简单了。

  司马晴岚挑起一侧眉毛，像是突然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小混账东西，你看我像是缺那十两银子的人吗？”

  文正摇摇头，小声道，“不像。不过前几天我不小心弄坏了您的珠钗，理应赔您银子的。”

  闻言，苏玖龄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地上的某位“婆婆”，想到今早某人天不亮就跑到竹篁馆，让他提前预支两个月的俸银，当时问她原因，她还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原是竟是为了这件事。

  苏玖龄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离所有人都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距离范围内。

  当然，他对文正和张谦的出现也表现出陌生的态度。

  司马晴岚烦躁地摆摆手，“不必了，不过一支珠钗而已。”

  当然她说这话并不是因为体恤普通百姓的不易，而是纯粹看不上这十两银子的重量，她身上所用的每一样东西，以及她生活中接触到的所有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在十两银子以下。

  文正一愣，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想当初她因为这十两银子的事情对他大打出手，甚至还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让他务必把银子带过来，否则就有他好受的。

  可是现在又表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小小的文正又哪里能明白过来大人们复杂的想法呢？

  他现在知道的是，银子似乎不用还了。

  文德则在最初听到后感到了一丝诧异，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岂是会在乎银子多少的主儿？

  估计当时是文正正巧碰到了在火头上的司马晴岚，这才被人当成了出气筒。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觉得可气。

  她甚至认为今天司马晴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当初的约定，而是一切都凑巧了。

  也对，像她这种锦衣玉食，身份高贵的人又怎么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呢？

  文正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按照姐姐的说法就是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就要赔偿，可是对方现在不要赔偿了，他该怎么办？

  他偷偷地瞄向文德，希望能从她眼里得到一些提示。

  文德这时也朝他看过来，眼睛几不可察的眨了眨，文正明白这个暗号的意思，是让他听公主的意思。

  文正甩了甩宽大的袍袖，小身板挺得笔直，双手抱拳，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慢慢直起腰，白皙稚嫩的脸上带着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成熟和稳重。

  “多谢公主殿下心胸宽广，不与我等小民一般见识，小的在这里谢过公主殿下，愿公主殿下心想事成，越来越好看。”

  “……”

  文德无语望天，没想到这小子拍起马屁来完全不输给那些阿谀奉承之人，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行了行了，别拍本宫马屁了。”司马晴岚被人夸奖漂亮，心里美呆了，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皇家的威严，必须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又垂眸看向这个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都快忘却的老妇，眸子里又流露出鄙夷，“今天看在苏大人的面子上，本宫就饶了你。”

  文德心里嗤笑一声，对这个公主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但面上还是要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来。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司马晴岚嫌弃地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苏玖龄，态度有了几分恭敬，与刚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大人有空吗？你我二人去前方的酒馆坐会儿？”

  文正和张谦究竟还是年龄太小，一听说自己的准姐夫要跟这个恶女人一块儿去酒楼，俩孩子的眼神嗖的一下就射向了他，而文德则表现的比较隐晦，她虽然没有看向他，却早已竖起了耳朵。

  苏玖龄双手抱拳，恭敬道，“多谢公主盛情邀请，苏某还有别的要事在身，恐怕要辜负公主的一番美意了。”

  听到满意的答案，文德心里一乐，她手撑着地，慢慢地从地上起来。

  文正眼尖，赶忙过去将她小心扶起。

  “奶奶，我扶您起来。”

  张谦也赶着上前表现“孝心”，“还有我，奶奶。”

  俩人一口一个奶奶叫得非常顺嘴，枯槁的手拍拍俩孩子的手背，慈祥道，“好孩子。”

  然后，她手指着几步远的拐杖，粗哑着声音道，“乖孩子，帮奶奶把拐杖拿过来，奶奶不小心摔到腰了，还有这腿哟，也疼得慌。”

  “奶奶，我去帮您拿。”张谦跑得比谁都快，然后把拐杖塞到文德的手里。

  “谢谢好孩子。”文德慈祥地笑道，“去奶奶家里玩吧，奶奶家里有好吃的。”

  这副含饴弄孙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的场景，看得外人羡慕不已，却让苏玖龄频频抽搐嘴角。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

  那位佝偻着腰，蹒跚着脚步，被小孩一左一右搀扶着走路的老人正是他的小捕快文德。

  这姐弟三个……

  他暗地里叹了口气。

  “既是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苏大人了，改日我们有时间再聊。”

  起轿，大街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切看似凌乱却又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围观的群众也散去，各忙各的了。

  轿子走远了，文正瞥一眼身后，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姐，你没事吧？”

  “小兔崽子，下手竟然这么狠。”文德气得牙根痒痒，那条被人踢到的小腿估计现在早就乌青一片了。

  “没事，就当是被狗咬了。”

  “你上次给我的那瓶药膏我还没用完，待会儿回去我给你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