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力？扩散？

  凌寻微怔，忽然就想到自己在和妖怪对抗的时候，体内一直源源不断地传输来的那阵能量，她当时无暇顾及，现在想来，好像能感觉到是她身体里藏着的那颗内核在作祟。

  之前白泽企图将她体内的内核夺走时，她就能感觉到内核开始有力量渗出来了，可那之后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负面的影响，再加上秦明芳也没有检测出任何问题，所以她就没有多加理会了，可这会儿慕川说她身体里的妖力开始解锁了，她心头顿时‘咯噔’了一声，这会不会是某种预兆？

  “那我有办法压制或者重新封存起来吗？”凌寻问。

  “将它封存么。”慕川想了想，他倒是有另外一个大胆的提议，他抬眸看向她，笑言：“小丫头，我可以教你学会控制它。”

  凌寻一诧。

  控制她体内的妖力？

  这点倒是凌寻从来没有想过的，从古至今，妖性和人性都是无法共存的，这就是为什么所有沦为妖怪的人类都会丧失自己的人格和意识，在他们这个时代，妖是致邪之物，从来没有一个除妖师会去借用妖怪的力量，慕川提议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凌寻垂下眼眸，她体内的这阵妖力……是白泽强塞给她的，她要学会控制它吗，可这是来自于仇敌的能量，她可以控制这阵力量吗。

  凌寻在心中权衡了许久，她开口道：“我如果能控制这阵能量的话，会变强吗？”

  慕川粗略估计了一下，说：“唔，会比你现在强大至少十倍以上。”

  凌寻沉默，想到那只沦为妖怪的人类，当即下了决断：“好。”

  慕川倒是没想到她做这个决定会这么果断，原本以为她会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的，他一笑：“你就不问我失败会有什么结果么？”

  听言，凌寻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她看着慕川，眼神里满是赤诚和认真：“我相信你。”

  慕川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事实上，他没有告诉她，其实她没有办法做别的选择，蕴藏在她体内的那阵能量太过于强大了，如果要去强行压制它，可能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去学会控制它，将这阵能量化为己用。

  慕川想到早些时候凌寻用来打破妖怪结界的那阵红色气流，微微眯了下眼睛，他之前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她体内藏着这阵强大的能量，是上一次那只叫白泽的妖做的手脚么。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凌寻已经休息好了，她掀开被子准备从床上起来。

  “不急。”慕川伸手压住她的被子，他将一旁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你先吃点东西。”

  慕川给她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凌寻挑选了一样，她吃东西的时候，慕川跟她说：“小丫头，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凌寻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医疗室。

  人走了以后，凌寻放下手中的东西，她低下眼睛，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一下接一下有规律地跳动着，跟平常似乎并无不同。

  她体内的妖力已经开始往外扩散了吗，想到上一次在黔南爆发的那阵妖力，还有近几次失控之下释放的力量，她真的能控制好它吗。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凌寻抬头看过来，秦明芳穿着身白大褂从外面走了进来，凌寻看到人后，她道：“秦医生。”

  秦明芳朝她点了下头：“醒了？身体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凌寻摇头：“没有。”

  秦明芳示意她躺下来，她拿起口袋里的小型手电筒，循例帮她检查了一下瞳孔，还有身体的其他部位，询问是否有异常，凌寻都是摇头。

  秦明芳帮她检查完身体后，没说什么，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到凌寻问她：“秦医生，我的身体数据有异常吗？”

  秦明芳停顿了一下，想到慕川在她办公室里说的那番话，她沉默了一瞬，转头看向病床上的人：“没有，一切如常。”

  回到办公室后，秦明芳整理了一份凌寻之前的身体报告，她上传文件的时候，迟疑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果凌寻的身体出现异变，她隐瞒不报，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她想到上次黔南的事情发生后，总局对凌寻的处置及做法，如果她这次将真实的数据传送上去，是否会导致凌寻再次面临被人囚禁，反复试验的场面，这样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她从凌寻十岁开始就被总局安排来做她的责任医师，已经十年过去了，她也算是一点一点看着她长大的，她知道这个孩子独自承受了许多常人没有承受过的痛苦，不仅是妖怪施加的，还有人为的，因为她体内的这阵妖血，她被总局反复猜忌，试验，监测，最终历经磨难才能获得部分人身自由。

  她原本以为凌寻经历过这些之后，心性和性格会发生极大的扭曲，可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怨天艾人，反而是以德报怨，成为了一个正直良善，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

  那是个好孩子，正因此，秦明芳心里才备受煎熬。

  她坐在办公桌前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在文件背后写下了‘一切如常’四个字，点击了发送，看到文件传输成功后，秦明芳瘫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撑着额头，想到自己这一举动可能带来的后果，她闭了闭眼睛。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道敲门声。

  秦明芳一惊，她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己的助理站在门外，助理对她说：“秦医生，三号医疗室来了位新的伤患，您要过去看一看吗？”

  秦明芳缓过神来，她拿起桌面上的外科口罩，点头：“我过去一趟。”

  助理随同她前往，路上，他问：“秦医生，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没事吧？”

  秦明芳将口罩戴在脸上，遮住脸上的神色，她答：“没事。”

  ……

  贺家来了位客人。

  慕川站在这扇红色的木门外，目光随意地打量着嵌在墙壁上的门牌号，直到面前的门被人打开。

  沈琼看到站在门外的人后，稍稍感到一丝诧异：“慕先生？”

  慕川看过来，他轻点了下头：“贺秦在家么？”

  “在的。”这是慕川第一次主动上门拜访，沈琼反应了一下，立马敞开门侧身让他进来，“失礼了，你先进来吧。”

  慕川这次上门，沈琼看他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以前她只知道这人是贺秦的贵客，但自从上次凌寻跟她坦白了她和慕川之间的事情后，沈琼现在看他的目光颇有种‘看女婿’的意味。

  去往堂屋的路上，慕川转头看向身旁的女人，他一笑：“沈女士老是盯着我做什么？”

  沈琼就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会被发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慕先生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我上次听小寻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所以对你有些好奇。”

  慕川抬了下眉，笑问：“好奇什么，沈女士不妨说来听听，看我能否为你解答。”

  “其实也没有什么。”沈琼笑说：“我上次问小寻你对她好吗，她说，你对她很好，我看她那表情不像是说假的，那我就放心了。”

  听言，慕川似乎能透过沈琼这话联想到凌寻当时说话时的神情，他目光微敛，笑了。

  沈琼带他去了后院，贺秦饭后就一直坐在这里，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看过来。

  “老贺，慕先生来找你了。”沈琼把人带到后就离开了，没留下来打扰他们。

  贺秦也有些讶异慕川这个时间点会来这里：“你怎么过来了？”

  慕川没打一声招呼就走到了贺秦对面坐下，他坐在软垫上，随手拿起了面前的茶杯，朝他一笑：“我来讨杯茶喝，不欢迎么？”

  贺秦也笑，没说什么，问他：“想喝什么茶？”

  慕川搁下手中的茶杯：“随意。”

  他说随意，贺秦倒也没有真的用些普通的茶叶来招待他，他拿出了自己珍藏许久的上等茶叶，放置了一些到茶壶中，继而煮水温杯。

  慕川撑着脸，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煮茶，什么话也没说，好像真的就只是像他说的来讨杯茶喝。

  贺秦泡茶的时候也没有说话，他往茶杯中注入了些茶水，推到了慕川面前：“尝尝，这可是我珍藏了许久的茶叶。”

  慕川给面子地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回甘，他看了眼杯中的茶，笑言：“好茶。”

  贺秦一笑，端起茶杯朝他示意了一下，这才进入正题：“说吧，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慕川也没有卖关子，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直言道：“来找你了解一下那小丫头的事情。”

  “小寻？”贺秦的神情顿时沉着了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唔，也不是什么大事。”慕川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视线看过来：“就是她体内的妖力开始往外扩散了。”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的，但这话的内容听得贺秦眉心一跳，这还不是什么大事？

  慕川像是知道他下一秒要说什么似的，他慢条斯理的一笑，先他一步开口：“别担心，我能控制。”

  听言，贺秦看了他一眼，将想问的话先放了回去，他转而道：“你来找我想了解什么？”

  慕川敛起笑意，他看着贺秦道：“我想知道十年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越详细越好。”

  关于十年前的事情，慕川只知道大概，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包括凌寻是怎么被白泽注入妖血的，又是怎么控制住体内的妖性，以及她心脏里的那颗内核能量是如何做到能够封存数年的光阴。

  贺秦沉吟了会儿，放下手中的杯子，他先是道：“凌易，你应该知道听说过这个人吧。”

  “听过。”

  “他是小寻的爸爸，也是灵器局的上一任负责人。”贺秦说。

  十年前，白泽率领妖怪大军去攻打灵器局并非是一时兴起，毫无原因的，凌易当年正在研发一项特级灵器，如果成功的话，或许能够将妖怪从这个世界彻底铲除，这项研究起初进展得很顺利，可是到最后阶段的时候走漏了风声，被妖怪获悉了这个情报。

  白泽召集了数百名妖怪前来攻击只有寥寥十余名护卫的灵器局，结果可想而知，所有的研究人员全部被无情杀害，所有的实验研究也都遭到了妖怪破坏，甚至还有一些杀伤力极强的高级灵器落入了妖怪的手里，凌寻的父亲也没能幸免于难。

  白泽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主管了所有项目研究的凌易，它进入灵器局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凌易杀死，当时凌寻也在场，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恶趣味的心理，白泽没有将当时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凌寻一并杀害，而是动用了自己的能力将妖血注入了她身体里，想要让她和自己一同堕落，妖化。

  凌易当时还留有一口气在，他动用了进行到最后阶段但是还没完工的特级灵器，给白泽造成了重大的创伤，但可惜的是，最后还是让它逃脱了。

  凌寻被白泽注入妖血之后，情况非常危急，凌易在生命的最后在女儿的身上施展了结界。

  “小寻的身上有她父亲设下的结界，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即使她体内妖血尚存，但她也不会被妖性吞噬的原因。”贺秦说：“她的父亲，拥有让时间暂停的能力。”

  慕川抬起茶杯的动作一停。

  “他让小寻身上的妖血停止扩散，趁机将还没在她身体里成型的内核封印起来，隐去了气息。”

  这就是凌寻身体里一直潜藏的秘密。

  贺秦看着对面的人：“我原本以为这个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慕川：“几个月前。”

  自从银关事件之后，慕川就察觉到凌寻身上拥有这道内核了，只是因为她的力量没有发生失控，所以他就没有多加理会，直到这次他亲自感受到了从她体内释放的能量。

  听他这么说，贺秦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下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白泽试图盗取凌寻身上的内核，但没想到触发了凌易在她身上设下的结界，虽然最后白泽的阴谋诡计没能得逞，但凌寻体内的内核还是和它产生了共鸣反应，这才导致内核的能量不断的失控并且往外扩散。

  慕川转悠着手中的茶杯，垂眸想着，让时间暂停的能力么，这种能力倒是罕见，要是可以的话，他还真想见见本尊。

  说完这些往事，贺秦看着慕川问：“你打算怎么办？”

  慕川饮了口茶，他放下茶杯后，才慢悠悠地笑说：“我打算教她控制这阵妖力。”

  再进行压制是不可能的了，凌寻体内的那阵能量太过强大，他们也没办法拥有像凌易一样的能力，除了去控制这阵力量，其他的方法都不太现实。

  只是用人类之躯去控制这阵来源于妖怪的力量，这听起来本身就是个非常荒唐的想法，贺秦听完之后，皱了下眉：“要如何控制？”

  慕川没说，他一笑：“我自有办法。”

  贺秦沉默了会儿，问：“小寻知道吗？”

  “她答应了。”慕川说。

  既然这样，贺秦也没什么好反对的了，他说：“你要保障她的安全。”

  “放心。”慕川笑言：“我从来不做没有信心的事。”

  时间不早了，慕川喝完了几盏茶后就准备回去了，他临走前看到放在墙角刀架上的一把弯刀，脚步停了一下。

  贺秦起身送他，就看到他停在原地：“怎么？”

  慕川看了眼放在刀架上的刀，淡淡地扬了下眉：“这把刀，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

  贺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一默。

  慕川看过来：“最近不太平？”

  贺秦说：“放久了积灰，拿出来擦擦。”

  慕川笑，语气里有丝调侃的意味：“曾经听闻贺司令官爱刀如命，竟然也会将武器放到积灰？”

  贺秦也笑：“你也会说曾经，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贺秦送他出去，他们走到堂屋的时候，遇见了沈琼和小泉在屋子里。

  沈琼见到人后，起身打了声招呼：“慕先生要回去了？”

  小泉看过来，恰好与慕川看过来的视线对上，他咽了下口水，悄悄往母亲身后缩了下身子。

  慕川很快将视线撤走了，他朝沈琼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慕川和贺秦走远了以后，小泉才询问母亲：“妈妈，这位哥哥那么晚来找爸爸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沈琼说完，她点了点儿子的鼻尖，“倒是你，突然跑下来说口渴要喝水，现在水也喝完了，赶紧上楼去睡觉了。”

  “哦。”小泉对母亲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匆匆跑上楼去了。

  沈琼停在原地笑骂：“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