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家老爷子会给你答案。”

  南宫翎的话引起了石青鸢的白眼。

  南宫傲天。

  南宫家最后的老人。

  也是南宫家最宝贵的财富。

  以他的阅历，他知道的或许比一般人更多。

  南宫翎为何而来？

  他没有忘记。

  可是现在他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他看到了这种尸蛊的可怕。

  而吴珂恰好有对付这种蛊毒的经验。

  或许有时候人真的不应该只局限于眼睛看到的，还应该想到眼睛没有看到的。

  “我不会强迫你，你可以自行选择。只不过，”南宫翎补了一句，“虽然南宫家不算江湖第一，可是这么多年，倒也没人敢轻视。此去千里，你我二人同行，也可以切磋剑术。”

  吴珂摸了摸鼻子，“看起来似乎我没有选择了。”

  他隐约能够猜到蛊虫的来历，只是他不敢相信。

  一个自认为相识多年非常理解的人突然变了，换做谁也都不敢相信。

  吴珂内心里还有空白。

  这个空白暂时是任何人都无法填补的。

  或许去一趟金陵真能有所收获呢？

  只是就这样过去，心里总有些不服气呵。

  “剑痴一别又有数月，不知道鬼剑客从那一剑中有什么领悟？”南宫翎弹了一下自己的御龙剑。

  剑名御龙，能够驾驭飞龙，足见此剑不凡。

  吴珂没有忘记他在破庙里的话。

  如果没有勘破剑痴的那一剑，他是不会过来的。

  现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剑痴的那一招他已经破解了。

  那一剑呵……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确实也有收获。

  只是旁观者的收获跟亲历者比起来那是微不足道的。

  石青鸢道：“他可受伤了。”

  挥剑杀人，死的是别人，旧伤却崩开了。

  南宫翎看到了吴珂肋下的鲜血。

  “我可以等到他痊愈。”

  作为一个自视极高的人，他不容许自己的胜利有任何瑕疵。

  皇甫仲明不愿意让吴珂再次走脱。

  在吴珂答应之前，他先将自己的刀横在了南宫翎的面前。

  “阁下对这件事有异议？”

  “没有异议，不过得等我跟他分出了高下才行。”

  “这听上去跟我的目的并不冲突。”

  “但是我想在他痊愈之后第一个比剑。”

  “如果他被你杀死了呢？”

  “你认为我能杀死他吗？”

  南宫翎盯着皇甫仲明看了一阵。

  “光凭眼睛和嘴巴是无法判断人的实力的。”

  “所以，还是得先试一试再说。”

  “你大可以到了金陵再试。”

  “你能保他周全？”

  “我能保证在金陵，没人会杀他。再说了，又有谁有杀他的把握呢？”

  “似乎你们谈论的人是我。”吴珂不记得自己时第几次摸鼻子了。

  “你好像不是聋子。”皇甫仲明看了一眼吴珂。

  “那好，我自己的事我能不能自己做主？”

  “当然，如果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请问鬼剑客的意见是什么？”南宫翎难得的问了吴珂。

  “我很想见识见识剑痴那一剑的真意。”

  南宫翎笑了，答案很明显了。

  皇甫仲明撇了撇嘴，“我不管，反正我不会让你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我会盯住你的。被我盯住的人还没有人能够逃走。”

  十年，他盯过很多人。

  这其中有享誉江湖的名宿，也有名震江湖的黑道巨擘，甚至还有轻功绝佳的豪客。

  这些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

  但是皇甫仲明给了它一个不俗的名字，龙影。

  龙影饮血，鞘中低吟。

  刀有了名字也就有了灵性，有了灵性也就不再是凡品，超出了凡品，它就变成了皇甫仲明极大的助力，也为皇甫仲明赚足了名声。

  吴珂自然不会怀疑皇甫仲明的话。

  当年他已经吃足了这个亏了。

  好在现在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摆脱。

  有两个绝顶高手当保镖，或许皇帝老儿也未必有这个待遇吧。

  南宫翎想的很周到，他给吴珂配了马车。

  他亲自驾车。

  皇甫仲明则坐在马车后面。

  相比车头，车尾的风景异常别致。

  要是有人尾随一定逃不脱他的眼睛。

  刀客的眼睛究竟有多锐利，问一问死在刀下的人就知道了。

  用性命来阐释的道理很多人都不会忽视。

  可是江湖上从来不缺不怕死的人。

  现在就有了一队。

  哪怕皇甫仲明把刀明晃晃的展示了，他们也没有退缩。

  有些事比性命更难以割舍。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同样的十两银子，有的人只能喝一壶茶，有的人却要因此送命。

  仇恨和爱意都能淡忘，只有银子无法让人淡忘。

  小马混在马队中。

  他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混进来的。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确保吴珂不会再给顾清随添麻烦，这样赫连平的日子或许就会好过一些。

  他已经看到了飞针的尸体。

  雾影楼十三影杀平日里不会见面，就算见了面也未必认识。

  神秘。

  连自己人也不清楚才是真正的神秘。

  小马是看到了飞针的针才知道飞针已死。

  飞针的死吓不到他。

  飞针的武功听说本来就是十三影杀中最低的，所以他死了一点也不奇怪。

  而他的武功比飞针要高得多。

  相比飞针那种需要隐藏起来突施冷箭才能杀人的方式，他的方式要直接得多。

  但是今天他还是选择了隐藏。

  杀手本来就应该隐藏，更何况要面对的并不只有吴珂，还有南宫翎，还有皇甫仲明，甚至还有那个合欢派的石青鸢。

  他必须要做到一击必杀，要杀这样的人，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他相信自己把握机会的能力。

  马车并不快，可是马队的速度更慢。

  小马已经有足够的耐心了，一个杀手如果没有耐心，他这份职业肯定做不长。

  “嘿，后面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皇甫仲明摸了摸刀，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不只是摸一摸而已。

  “前面的人也不少。”

  南宫翎看到了前方已经有人设下了路障。

  大石，鹿角。

  如果骑马或者走路，这些零零散散放在地面上的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马车很宽，也做不到骑马那么轻巧。

  只能停下来。

  石青鸢从窗户探出头，她看到了前后都被堵住了。

  “糟糕啊，来的人似乎不少。”

  吴珂闭着眼睛。

  他当然知道这一路上一定不平静，他也没有睡觉。他只是在琢磨着剑痴的那一剑。

  在合欢派的时候，他似乎探寻到了一丝意味，让他击败了南宫翀。

  可是这点东西无法击败南宫翎，他需要的更多。

  好在现在他的时候是足够的。

  “他奈奈的，为什么要我去搬石头。”皇甫仲明很不高兴，他的手是拿刀的，这一双手曾经杀过无数有名气的高手，可是现在却在干民夫做的事。

  那些死在他手上的高手们或许更不满。

  虽然他们死了，可是他们总该比石头值钱吧。

  “我得赶马车，吴珂得养伤，你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做这种粗活吧。”

  南宫翎的话无可挑剔。

  “劳资没工夫做这个。干脆点吧。”

  皇甫仲明迎着前方走了过去。

  一个劲装大汉走了出来，“我们是天马会的，听说鬼剑客吞掉了虞桓大部分钱财……”

  皇甫仲明只说了一个字，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足以打断任何人的讲话，也足以让大部分人发怒。他的语气也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更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个字让大汉非常的难堪。

  “滚！”

  皇甫仲明对对方毫不在意，不让他好过的人，他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过，而且他还自认为很客气了。毕竟他还只是说了一个字，并没有出刀。

  “阁下也忒狂傲了吧，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也不会拿鬼剑客怎么样，只要他告诉我们藏宝的地方即可……”

  “趁我还没有拔刀，你们还有机会活下去，再啰嗦，你们会后悔自己话多的。”

  “虞桓的家财全部被齐王拿走了，你们似乎找错了对象。”吴珂听到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在五柳庄外听到的马蹄声。

  “这些话哄哄外行也就罢了，我们怎会上当？齐王何等身份，怎会跟一个江湖人物作对，又怎么觊觎一个普通人的财富？”

  普通人？

  吴珂有些无语。

  虞桓可不是普通人。

  齐王要杀虞桓也不仅仅是因为虞桓的财富，还有他没有答应齐王的原因在内。

  吴珂想了很久，很多事情在他看到顾清随的时候一切宛如拨开了层层迷雾。

  或许顾清随也不会杀死虞桓，或许他还念及情份。

  可惜去的人并不是顾清随本人。

  下属办事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揣测上司的意图。

  想上司之所想，急上司之所急。

  所以他们会把上司的话变本加厉的去执行。

  所以为了达成目标，他们才杀死了虞桓，所以为了让自己与江湖的矛盾激化，荀且也才会不遗余力的故意挑拨，一出手就是杀招。

  吴珂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他不太愿意相信一切都是因为顾清随冷酷无情。

  皇甫仲明没那么好的耐性，说话太多是会影响拔刀的速度的。

  大汉看到了皇甫仲明的手，还有他的刀。

  他忍耐了。

  江湖上受气的时候多了，如果每一次都要生死相搏，那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马帮撤退了。

  皇甫仲明又回到了马车上。

  石青鸢松了一口气，“他们走了。”

  吴珂摇头道：“未必。”

  千里奔袭，所求者无非是温饱。

  他不相信天马会的大队人马过来只是为了带一句话。

  马蹄声远去，没有再响起。

  似乎吴珂多虑了。

  但是在江湖上小心谨慎一点总是不错的。

  马车突然一顿。

  南宫翎皱起了眉头。

  车轮卡在了地上的大坑里。

  这样的地方出现能陷住马车轮的大坑可不常见。

  “搭一把力。”

  皇甫仲明刚刚下车，几匹快马呼啸而过。

  马儿一声惨叫。

  皇甫仲明骂道：“踏马的，卑鄙无耻。马儿何罪？”

  石青鸢道：“好无耻，他们居然杀了我们的马！”

  吴珂道：“这不奇怪，如果是我，我也会先杀马。接下来应该就是引开南宫翎和皇甫仲明了。然后才是真正的威胁。”

  果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叫骂：“狂刀？无名之辈，敢跟爷爷比试比试吗？”

  “狗贼别跑，爷爷来也！”

  “南宫翎也会被引走？”

  “他不是皇甫仲明，未必那么容易。”

  “南宫傲天老儿的脑袋被我拿走了，我家的狗可喜欢那脑袋了，没事儿就舔两口，可带劲了。”

  石青鸢看了看吴珂，“似乎也不那么难。”

  人都有死穴，都有不能碰触的地方。

  南宫翎当然想得到那只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再说了，以自己的手段，以吴珂的本事，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快马飞驰而过，骑手呼喝着扔出了无数锁链。

  吴珂听出了不对劲。

  这是想要直接用无数道铁链将马车捆成麻花。让人想跑也跑不掉。

  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就是长枪顺着铁链的缝隙刺进来了。

  小马很高兴。

  哪怕是一个潜藏着的杀手，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粽子式的攻击居然有如此奇效。

  合该他当立首功。

  马车的车顶突然飞起来，吴珂飞身而出，长剑一卷，把无数射过来的弩箭全部弹开。

  随后石青鸢长鞭拖着身子钻了出来。

  天马会是有备而来。

  他们的目标并非是财富，现在的他们并不缺财富。

  巨马侯训练出来的马队比得上一支精锐之师。

  长枪，长刀，马槊。

  一寸长一寸强。

  他们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吴珂的剑再利，似乎也无法攻击的太远。

  小马看到了这些兵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一次来的不止他一个。

  夺命枪。

  只是这里一共有十几条枪，他也分不出来究竟哪一条枪才是真正的夺命枪。

  但是夺命枪有一条就足够了。

  小马也动了。

  吴珂察觉到了，十几条枪中只有一条枪更狠，更稳，更加难以捉摸。

  一匹马儿似乎受了惊朝着吴珂冲了过来。

  吴珂在马背上一按，身子跃起，一个拳头突然出现在眼前。

  马儿只是个掩护，杀手藏在马肚子下面。

  夺命枪也探出了枪头，它瞄准的是吴珂退让的方向。

  危险！

  吴珂转过了身。

  拳头很猛，长枪夺命。

  吴珂选择了直面长枪，把后背让给了小马。

  小马心里一喜，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枪夺命，可是拳头也能杀人。

  上一次瞧不起他拳头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拳头下。

  “噗！”

  长剑突然倒转，从小马的胸口穿过。

  长枪也从吴珂的肩头擦过。

  小马惊愕的看着自己的拳头，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砸中别人，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