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把老何头送到巷子口。白有财正从院子里出来，看见老何头，说：“我正要去找你呢，跑人吴家干吗去了？跟你说别乱跑别乱串，不听话。”老何头看见聊天的几个人还在，笑着站进人堆里。白有财向姥爷道谢。姥爷说：“没事儿，千万别走丢了。”“是是是。”姥爷看了一眼老何头，他正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说着什么，姥爷转身回家了。“回家吧。”白有财跟老何头说：“还站这儿干吗？回家了。”“饭做好了吗？”老何头问。“还没呢。”“那你还不赶紧做饭去。”“嘿。”白有财看看老何头，握着一个女人的手说几句，又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再问几句，这都什么毛病？怎么说话还非得拉着人家的手？老何头看白有财还在看他，说：“你怎么还不去做饭？我都饿了，这都几点了？”老何头一副大老爷的样子，几个女人笑了。白有财心里有气，表面上还是笑了笑，“行，我先做饭去，你别往远处跑啊，就在门口，知道吗？”“知道了，真啰嗦，还不快去做饭！”老何头的语气像是在跟一个下人说话。白有财咬咬牙进院了。老何头一会儿拉着这个女人手问：“大妹子住哪儿呀？”一会儿又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说：“丫头多大了？”几个女人倒也没表现出讨厌或排斥老何头的神情，他问什么，她们就答什么，被拉了手也都没往心里去，谁还会跟一个脑子糊涂了的老年人计较什么。过了一会儿，巷子口的几个女人也都该回家做饭了，把老何头送进院子，人们就散了。白有财拱手谢过街坊们。老何头进了院子，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黑着脸看白有财。白有财端来一茶缸水，“喝吧。”老何头朝缸子里看了看，“我要喝茶。”白有财咬了咬牙，“先喝点儿水吧，一会儿给你找茶叶去，现在正忙着呢。”老何头直勾勾地看白有财，“我闺女什么时候回来？”“出差了，明天回来。”“我外孙子呢？”“都上班了，在市里呢。”“那她们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唉，不刚说了吗？在市里上班，今天哪回得来呀。”“我饿了。”唉，白有财叹叹气，“等着吧。”白有财先把大门锁好，他怕老头趁自己做饭的时间跑出去。老何头喝完水上厕所，上完厕所就在院子里来回转悠。白有财看老何头无所事事，“到屋里去吧，你不是拿来一个收音机吗？去听听收音机。”老何头像是没听见。白有财走到老何头面前，“进屋吧，听收音机去吧。”“我要看电视。”“电视？”白有财说：“哪儿来的电视，我还没买电视呢。”老何头指指天，“那家有电视，我要看电视。”“没电视，啊，去听收音机吧。”白有财不想跟老何头扯更多的话，他还得抓紧时间做饭呢。“对了，我的鸟呢？”白有财头有些发胀了，“什么鸟？你哪有什么鸟！”“我的鸟啊，每天唱歌给我听。”“唉……”白有财叹息，老头这是又糊涂了，不知道是在谁家看见过鸟，愣说自己有鸟，唉，电视？估计是跑到老范家看见了电视，唉，真是烦人！何美凤！你赶紧回来看着你爹！姥爷回到院子，把院子关好，生怕那个老何头又跑来吓着四丫。“四丫呢？”“还在范伯家呢。”“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姥姥下意识地又把那只被老何头拉过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哎，你说，四丫怎么一见他就哭啊？”姥姥问。“他长得凶呗，黑着一张脸。”姥姥点点头，“以后可别来了，别再把丫头吓着了。”“是。”姥爷说：“我看呀，以后这大门得插上点儿了。”姥姥把喂鸡的食盆放到窗台上，拍拍衣服上的浮尘。“要不，让梅子给捉只狗过来，放门口看门。”姥姥不想养狗，还得伺候它一天的吃喝。姥爷背着手踱了几步，“其实家里有条狗挺好的。”姥姥不说话。四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她拉着姥姥的手，“姥，咱们养只狗吧。”姥姥低头才看见四丫，“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姥，咱们养只小狗吧，燕子家有狗，云子家有狗，彩霞家也有狗，狗多可爱呀。”可爱？姥姥轻轻叹了叹，可爱是可爱，要是不吃不喝就更可爱了。姥爷看看四丫，“四丫那么喜欢狗呢？”“嗯。”四丫点头，然后又开始摇晃姥姥的手，央求说：“姥，咱们也养只狗吧。”姥姥看看四丫，“你有小花小白小灰，还在大黑，还不行吗？”“不一样啊。”“他们不都是陪你玩儿的吗？”“可小狗是小狗呀，小花小白小灰是小鸡，大黑是猫，它们不一样的。”姥姥抿着嘴角轻轻笑了笑。姥爷看四丫，赞同地说：“嗯，我们丫头说的对嘛，狗是狗猫是猫，不一样。”四丫找到了盟友，忙点头。姥姥犯愁。四丫不停地轻轻晃悠着姥姥的胳膊，不停地央求：“姥姥，姥姥……”姥爷心疼了，“你就答应孩子吧。”姥姥在凳子上坐下来，摸着四丫的小手，微微笑。“哎。”姥爷笑着说：“四丫你看，姥姥同意了。”四丫跳着拍手，“太好了！太好了！”姥姥看着姥爷苦笑。姥爷还了姥姥一个积极的微笑，“有我呢。”四丫得了好消息，蹦着去通知范伯。“看把她高兴的。”姥爷笑。姥姥翻起眼睛看姥爷，“你说的啊，有你呢。养了狗，你管。”姥爷摸摸胡须笑笑，“好，我管，我管，只要我外孙女高兴就好。”吴彦军放学回家吃饭，四丫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三哥。“真的？”吴彦军含着满嘴饭，说：“我一会儿就去跟梅姨说。”张丽娥瞪吴彦军，“老老实实吃你的饭！”吴彦军忙低头吃饭。“妈，真要养狗啊？多麻烦呀。”张丽娥不同意，别说狗，养那群鸡仔她就不同意。“孩子喜欢。”姥姥看看外孙女，又看看外孙子。吴彦军频频点头。四丫乞求地看向亲妈，可怜兮兮地说“妈——”张丽娥看四丫，闺女的小眼神可怜巴巴的。姥爷说：“养条狗吧，孩子们喜欢，再说了，有狗看门，陌生人就不敢随便进来。咱们习惯了白天不锁门，今天那老头不声不响地进来把你妈吓了一大跳，养条狗拴在门口，看他还敢进来！”“就是就是，养条大狼狗看门，那才威武呢！”吴彦军乐呵呵地说。“吃还堵不上你的嘴。”张丽娥叹叹气，这件事老的小的都支持，她再反对有点儿不近人情，于是说：“想养就养吧。”“我亲妈就是好！”吴彦军喜滋滋地夸奖。张丽娥轻轻翻了三儿子一眼，然后笑了笑说：“这事就交给你吧。”“好嘞！我这就去！”吴彦军抹抹嘴，站起来就要跑。“着什么急呀？”张丽娥说：“哪天再去呗。”“赶早不赶晚嘛。”吴彦军说完就去背书包，然后就跑了。“学习的时候没见你这赶早不赶晚。”张丽娥嘟囔。四丫心里憧憬着，她要有一只狗了。幸福巷3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