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位于长江和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城池的东边紧靠大明朝京畿命脉的京杭大运河，南边是水运繁忙的长江水道，在江河运输很是重要的明末，扬州可谓是交通枢纽。

  扬州除了是交通枢纽，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让它成为了江淮一带最富饶的城市，这样东西就是盐。从古至今，盐是中国人煮菜的必需品，在调料极少的古代更是尤其重要，没盐吃饭都没有味道，所以能产盐的地方都是富得流油的。

  早在春秋时，当时属于吴国的苏北一带靠着沿海滩涂就有海盐之饶，不过跟靠海盐富得流油的齐国相比，当时的吴国还差了不少。直到西汉时期，吴王采用许多措施，大规模提升了苏北地区煮盐的规模，后世又得利于隋朝开通的大运河和水运越来越发达的长江河道，扬州一举成为中国最大的食盐集散地，扬州的盐商富甲天下。

  萧谨和郑森都没有来过扬州，两人坐着战船，从南京顺流而下，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航行，终于到了扬州郊区旁边的长江水道。两人被随从叫醒后，立马让船员下锚降帆停船，然后两人登上战船的瞭望台，瞭望不远处的扬州城。

  萧谨和郑森都没有到过扬州城，现在高杰大军围住城，两人进不去，看看这座城的外景，再去高杰军中也不迟。

  进入萧谨视野的扬州城墙高三丈左右，西边的西门和南边三座城门皆有瓮城，西边城墙和南边城墙的交汇处还能看到一个角楼。

  在西边距扬州城六七里外，离长江边两三里外的地方，扎有一大片营寨，一直延伸到扬州城北边。

  看了一圈，萧谨注意到在扬州城墙护城河外面，耸立着众多密密麻麻的建筑，组成了一个个小巷子。

  “这扬州城人口还真多，城里面都住不下了，房子都建到城外来了。”萧谨在心里感概道。

  “师父，我最近看父亲寄来的军事书籍，闻名天下的大同城除了瓮城和角楼，在城墙上有敌台楼、雁塔，城墙外还筑有关城守护，可谓固若金汤，而现在看扬州城的防御力，明显比大同城差许多。”郑森看了一会，跟萧谨突然说道。

  萧谨一开始没注意听，他愣了一下，回忆了一下郑森刚才的话，才笑了笑，说道“大同城在雁北关隘，经常被塞外的蒙古人进犯，城防自然比地处内地的扬州城要强许多。江淮一带承平两百七十多年了，扬州城修成这样，算不错了。”

  “恩，也是。”郑森点了点头，说道。

  “郑森，你看那里。”萧谨一边惊讶地说着，一边把手指向长江边一处草较高的地方，他看见那里突然冒出四名穿着普通衣服的民众持刀或长枪袭击两名分别担着两个水桶到长江边取水的士兵。

  猝不及防之下，又是以多打少，两名士兵没多久就被持刀或长枪的四名民众杀死了，四个水桶掉落到地上，鲜血流了一地。

  郑森转过头正好看到两名士兵倒地这一幕，他也极为吃惊，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杀完两名士兵，四人立马各自抱了一块木头，跳进了长江，显然四人水性很好，等在军寨外头巡逻的一队士兵发现自己同袍被杀时，各自抱着一块木头的四人已经顺着长江的水流得漂得挺远了。

  士兵们不肯善罢甘休，沿着长江边一路狂追，直追到离城墙两里多的距离时，发现四人已经漂进扬州城外的水道了，才悻悻而归。

  在战船瞭望台上看完整个过程的萧谨和郑森都震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两人知道大明的军队跟民众的关系很差，但差到这个程度，还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

  “不说军民鱼水情深的我党，即使是国民党军队在他们的统治区，也没有跟民众的关系差到这个程度吧。高杰军士兵的这种待遇，只有侵华日军能比了。”萧谨在心里想到，穿越前受过拥军拥属教育的萧谨对明末军民关系差到这个程度，极为不解。

  “师父，这些扬州的民众真是过分啊！我父亲和我叔也是带兵之人，他们带的兵在福建的军纪其实也说不上多好，打海贼和山盗的时候，他们的部下也经常找乡绅打秋风，但绝对没有福建民众敢持刀枪袭击我父亲零星外出的兵。”郑森很是愤慨地说道。

  “应该是观念问题。大明最看不起武人的地方是南直隶的江南地区，江南地区的士绅阶层最喜欢走科举之路，普遍看不起地位低的武人，受社会上层的士绅阶层影响，江南地区的民众也普遍看不起武人，实在是没出路的民众才去愿意去从军，扬州虽然是长江以北的城市，但受江南文化影响极深，扬州城的上层不是商人家庭，就是士人家庭，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在现在以文制武的大明，这两种人都看不起当武人的，他们觉得当兵的是丘八，武官是没文化的粗鄙之人。扬州城上层人士的思想又极大地影响了扬州城的民众，使得扬州城的民众极度鄙视武人，加上缺饷银的大明军队军纪一向不怎么好，扬州城的民众自然就拒绝高杰所部进驻了。”萧谨想了一下，说道。

  穿越前萧谨是历史老师，他知道明末历史里，大明众多军队的军纪一向不怎么好，不过敢登上城墙，武力抗拒大明军队进驻城中的城池，仅扬州一城而已。

  萧谨突然想到了日后清军对扬州城的屠杀中，投降清军的高杰所部也参与了对扬州城民众的屠杀。

  “难怪投降清军后的高杰所部参与清军对扬州城的屠杀时，没什么心理负担，原来这支军队跟扬州城里的民众有旧仇的。唉，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当扬州城的民众在城破之日，面对清军的屠刀时，有没有后悔鄙视武人，导致没有一支强军来保护他们。”萧谨在心里感概道。

  “我以后一定要扭转人们这种鄙视武人的观念。”郑森抓紧拳头，说道。

  “想要扭转这种观念哪有这么容易！首先要改变大明以文制武的体制，其次要改变本朝太过于优待读书人的制度。像本朝在科举考试里中个举人，既能免税，见官免跪，有官位空出来了，还能去当地位很高的文官，社会地位顿时暴涨，有钱人不趋之若鹜才怪。跟走科举之路的读书人相比，从军去当兵风险实在是大，打仗缺个胳膊，少条腿，常有的事，运气不好的还丢掉性命，但跟风险相比，从军的收益却小得可怜，当兵拿的饷银本来就不多，还经常被拖欠，即使辛辛苦苦靠战功升上去，也就当个兵头，见了文官还要下跪，社会地位不低才怪。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从军的风险这么大，收益却这么低，像扬州城和江南地区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不愿意让家里的儿子去从军的，愿意从军的都是没什么出路的百姓和一些流氓地痞，冲着那点饷银混个温饱去的，打仗跟你卖命才怪。”萧谨感概道。

  “师父，郑森掌权后，会想改办法改变这些社会现象的。”郑森说道。

  “恩，郑森你有这个想法就好，人们的这种观念必须要扭转，不然复兴华夏只是奢望。”萧谨点了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