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作者:蜀七      更新:2023-06-19 05:23      字数:4668
  那是皇权!从古至今,独掌权柄之人,哪一个会愿意让人分享皇权?以下犯上,是死罪。郑清风叹了口气,对车夫说:“不必去吴府了,回府吧。”车夫奇怪道:“大人,天色还早呢。”郑清风摇头:“回府吧。”车夫只得调转马头。林渊此刻正在面见能人异士。他有招贤之心,不过此刻招的不是治国之臣。是匠人。匠人地位一直不高,士农工商,看似商是最低,但经过宋元两朝,商人的地位早就不能跟以前同日而语。实际上,匠人才是地位最低的人。但国家科技能力,靠的是匠人。一把刀,一口锅,一艘船,都是匠人的成就。匠人钻研没有好处,依照旧例没有坏处。林渊现在希望的是早日造出更强的火器,中国火器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唐朝,火药乃秦汉时期现世,于唐朝用于沙场。宋朝时期,火器更进一步,突火枪出现。元朝改良了突火枪,称做火铳。到了明朝,火器之利罕见,手持的便有手铳,鸟铳,有大炮还有火箭,不仅如此,还有地雷和水雷。但是明朝技术不够,没有能力造出后装功能的管阀型炮身。还是葡萄牙的进犯才让明朝的当权者发现西洋人的火炮更为优秀。于是明朝开始学习外国的先进技术。可惜的是,虽然学会了,也改良发明出了更强的挚电铳和迅雷铳,但却没有找到大规模制作的办法,没有生产线。但即便如此,明朝时期的火器还是强于世界大多数地区的。然而到了清朝,清朝虽然也对火器加以改良,但却因为过于保守,故步自封,闭关锁国,导致远远落后于西方的火器发展,于是列强铁骑踏碎清朝国门,清朝无还手之力。林渊想要的,就是齐集天下异世,把生产线弄出来,能够大规模制造。此时跪在下方的,都是各地的匠人,林渊的旨意发下去,各城都把人送了过来。他的政令此时还没有一点折扣。他不指望几年内就有进展,甚至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他这一代人都可能没有多少进展,但他要开了这个头,只有这个头开了,国内才能养成习惯。“诸位都是朕国力之中坚力量。”林渊朝跪在下面瑟瑟发抖的匠人们说,“请起。”匠人们不敢动,他们以往见个小吏都要担惊受怕,更何况见皇帝了。林渊站起身来,走至殿内,搀扶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匠人。“老师傅一把年纪,来人,赐座。”林渊一语令下,便有侍人送上一椅。老师傅吓得脸都白来,他差点又给林渊跪下,要不是林渊搀扶着他,他绝对要五体投地。“草民……草民不敢……”老师傅坐椅子就跟上刑场一样。林渊按住老师傅的肩膀,对众人说:“朕之国乃诸位之国,诸位之强,便是国之幸,是国之强。”这话把匠人们吓得不行。他们……他们只是小民,哪里就能跟国家的强盛联系起来了?林渊又说:“朕听闻,元时有火铳,如今明已立,自当更进一步,更上一层楼。”“诸位学艺,报效国家,朕也绝不吝啬,但有出众者,有革新者,朕以爵位嘉奖之。”匠人们忽然不抖了。爵位?爵位!林渊手里的爵位都是虚爵,没有实权,不能世袭,一代而尽,也不能离京。但有食禄,有一代为爵,子孙更好出头。林渊笑道:“大明乃朕之大明,也乃诸位之大明,万望诸位同心协力,壮我国力,扬我国威!”匠人们额头触地,山呼万岁。除此以外,京城各坊改名为区,每区设区长,设书吏,整合户籍,政令皆由中央下达。整个北京城如铁通一般,区长都为林渊发家时跟随之人,书吏为世家子弟。皇权于京城,盛极一时。京城周边几城尽数被朱元璋陈柏松和李从戎拿下,大军驻城,震慑无数阴暗窥视之人。这几城都是大城,城内官员全被捉拿,新任官员走马上任,行新法,遵新令。“陛下,国人还需养。”宋石昭进谏道。林渊正在吃点心,冲宋石昭招手:“先生来坐,请食。”宋石昭坐下:“如今陛下大刀阔斧,就怕反弹。”林渊点头:“先生说的是,但如今正好是新朝初立,改制正是时机,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改就难了。”宋石昭叹气道:“就怕不稳妥啊。”“隋炀帝开凿大运河,原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能打通五大河流,不仅开河道,也能通陆路,运送军备,大开商道,如此,可国富民强,然结果呢?”宋石昭拱手,“陛下,还需徐徐图之。”林渊:“道理朕懂,先生忧虑,朕也懂。”“但先生,古有秦国变法而强,今有我大明改制,焉知我大明不强呢?”宋石昭:“可那商鞅是何下场?”林渊笑道:“先生,今日不是古时,没有齐楚燕赵韩。”“先生,可愿为相?”林渊看他。宋石昭再说不出一句话。林渊又问:“先生,可愿助朕?”宋石昭俯首:“臣,不敢推辞,但求为国,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第152章 152登基之后, 林渊颁发的头一个政令,就是大开科举, 选拔人才, 管理国家。科举古来有之, 自汉朝起便有察举制和征辟制, 到了隋朝时期, 才有了进士科。“我等学子, 自然要以科举晋身。”学子们议论纷纷,“科举之制, 古来有之, 元朝时不也如此吗?尔等何故面露愁色?”有人也附和:“陛下此举, 就是安天下士子之心,要是人人都要官, 求官, 寒门庶子无晋身之道,国无宁日!”另一边的人说:“我家世代为官, 也是古来有之, 怎可与寒门庶子相提并论!”“就是!陛下要开科举,我等不阻拦,但我等也是世家名门, 从不靠科举晋身!”“这是辱我世家!”周容此时路过,面露不屑。“周公子成竹在胸,不知有何赐教?”有人拦住周容去路,“周公子已然被陛下重用, 自然看不上我等为科举争执。”也有人为周容说话:“周公子之前在文会上可说错了什么?我等本来就是书上学之,说是治国,只会夸夸其谈,治国,始于足下,落于实处,知百姓疾苦,知商贾来往,如若不知,何来治国?在家里治国吗?!”周容上前一步,对为自己说话的学子拱手:“多谢赵兄出言相助,然周容也有话要说。”“你有何话?依旧是那套老说辞。”有人不屑,“说我们夸夸其谈,我看夸夸其谈的人是你吧?”周容笑道:“诸位,都是国之栋梁,都有大才,熟读诗书史经,自幼学的就是治国之道,自幼看得就是百姓民生,容说的对否?”有人说:“算你说了句人话。”周容:“陛下开科举,错了吗?”没人敢说话,说皇帝的对错,那是言官做的事,他们的职责就是这个。但白身之人议论皇帝对错,就是以下犯上,被抓住就是死罪。周容笑道:“等诸位能上朝堂,议论陛下对错之时,再来同容把手言欢吧。”“容还有事,先走一步,诸位自便。”周容目不斜视,大步迈开,只有为他说话的赵姓子弟跟上去。赵霖跟在周容身边,小声说:“你何必把他们都得罪了?”周容冷笑:“得罪他们,我有何惧?无能之辈,只知享受,此生没有离过家,没有看过稻田,不识老农,不知民生,与他们交好有何用?”“你……哎!”赵霖,“你现在去何处?”周容走出士子楼,对赵霖说:“去见陛下。”赵霖瞪大眼睛:“流言是真的?你真的被陛下擢用了?周二,你果然一飞冲天!”周容面色冷峻,对赵霖说:“赵兄,我有一言赠你。”赵霖肃穆,正容,整衣,拱手道:“请赐教。”周容:“陛下不会用世家子弟,陛下要用有志之士,陛下有鸿鹄之志,我等要做忠臣,直臣,只忠于陛下,忠于大明,才有晋身之机。”“文臣死谏,武官死战,如此,国兴也!”赵霖瞪大眼睛,鼻孔微张:“不用世家子弟……”周容拍了拍赵霖的肩膀:“赵兄,自己琢磨吧。”“你打什么哑谜啊!把话说清楚不行吗?”赵霖对着周容的背影喊道。周容举起手,背对赵霖摇了摇:“话说的太清楚就没意思了。”周容走入宫门,他抬头看着门柱,又看向台阶。他们周家子弟在元朝时一直身处乡野,与农人一道耕作,他知道民生艰苦,知道农人一生耕种到老时却依旧老无所依,在他少年时,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入这宫门,伸展抱负,向君王奉献自己的一腔热血。可是元朝奸佞当道,连本族忠臣都被设计杀之。更何况他们这些汉人了。他空有报效国家之念,却无法实施。如今,新朝已立,新君登基,他知道自己该忠于何人。他要做一个直臣,一个忠君之臣。林渊看着周容朝自己行礼,他笑道:“免礼平身,过来坐,到朕身边来。”周容走到林渊身边。林渊拉住他的手:“朕有一事要你去办。”周容连忙说:“陛下但说无妨,草民绝不推辞。”林渊笑道:“世家的事先不必急,然而学府之事,朕想叫你做府治,这是个新官,从六品,你若是嫌官小,此时说了最好。”周容急切道:“陛下笑言,从无臣子嫌官小。”林渊饮了口茶:“这样最好,我要你推行官学,让百姓稚童读书识字。”周容看着茶杯,他问道:“陛下……草民愚钝。”林渊看向周容:“何处愚钝?”周容:“陛下若是推行官学,必然不会找草民,草民无名,无论是郑大人还是吴大人,甚至是宋相,都比臣更适合,陛下找草民,必然有非草民不可的原因。”“推行府学,必招骂名。”林渊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一直以来,文字知识都被上层垄断,哪怕是寒门,也不过是三代无官而已。”“如今推行府学,无异于与世家争食,你若应承,必然身处危境。”林渊又说:“况且,不仅仅是府学,还有一要事。”“造字。”林渊看着周容。这两字一出,周容惊得肝胆俱裂。林渊微笑:“你可能干?你可敢干?”周容抿唇道:“草民若从,天下士子皆与我为敌,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林渊:“可敢?”周容抬头,直视林渊双眼,一字一句,落地有声:“周容敢!”“好!”林渊吩咐道,“上酒来!朕要与周卿共醉!”“此等胆识,此等魄力,周容,你若能成事,朕必将你奉为上卿!”两人喝得半醉不醉,周容借着酒劲问:“陛下,陛下为何选草民?”林渊脸色通红,他很久不喝酒,现在沾上一点就不行了:“不怕死的,敢为名放弃一切的,周容,你这样的人,难得。”周容苦笑:“陛下置臣于绝境。”林渊:“你可有信心绝境求生?”周容趴在桌上:“微臣等待此时,等了足有十年,前方哪怕是龙潭虎穴,臣都愿意去闯,只求陛下仁爱,不要……不要在臣成事之后,为平世家之怨,取臣项上人头。”林渊哈哈大笑:“外头如何说朕的?说朕是暴君,暴君者,何惧庸人口舌?!”周容:“悠悠之口,可比刀剑啊……”林渊:“你若成事,世家便不足为惧,周容,你要做的事,是开辟一条新的道路,你若做成,将名留青史,万古流芳!”周容高声道:“臣,遵旨!”待周容被内侍带去寝宫后,林渊才用冷水洗了把脸。这事他不能让宋石昭或吴长青他们去做,他们这些人都是上层阶级出身,哪怕是出身最不堪的宋石昭,也是世家出身,他们认为庶民不配读圣贤书。当年林渊在高邮等地推行小学,宋石昭他们没有反对,是因为那些老师教的不是治国之道,只是小民生计。林渊让周容造字,是按照现在的世情把文字重新简化。这就是在冲击整个封建社会的文化基础。他可以想到,天下学士要怎么说他,怎么说周容。周容敢答应他,就是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林渊对二两说:“这人是个狂人。”二两没听懂,但还是顺着说:“是啊,敢叫您喝那么多,他是挺狂的。”林渊笑起来。二两又说:“陈将军早就在外面等着了,您今晚还见不见他?”林渊站起来:“见,怎么不见?我此时精神正好呢!”二两小声提醒:“陛下,该自称朕。”林渊:“不要计较这些,快请他进来。”陈柏松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林渊在对着他笑,林渊双颊绯红,双眼湿润,不笑也含情,更何况他此时正笑着,陈柏松脚步顿了顿,他已经很久没有打量过林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