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曲风荷      更新:2023-06-19 23:30      字数:4952
  陈非誉笑了:“我有时候觉得,俞总心里还是有你的,他跟陈一恪和许一荻不一样,陈一恪和许一荻从来就不想有我这个儿子。”“半斤就不和八两比了。”俞白说,“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们运气差了点,可能是爸妈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孩子,但没关系,就算少了这一点也没关系,以后会有其他的爱。”有些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些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可爱多陈非誉和俞白在he待到晚上九点多,就打车回了学校外头的出租屋。下了车,陈非誉没有上楼,他站在路灯下,对俞白说:“回去把今天发的两套数学卷子做一下,都是经典的题型,最好把涉及的知识点都整理出来。”俞白问陈非誉:“那你呢?”陈非誉笑了一下,他伸手替俞白拂去一片落到他肩膀上的树叶:“俞哥,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去把作业写了,明天早上我要检查的。”俞白犹豫了一会儿,理智上,他知道应该给陈非誉留出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的空间,但情感上,他没法儿不担心陈非誉。他会不会难过?他要是哭了怎么办?俞白实在不想留下陈非誉一个人。“放心,我没事的。”似乎是猜到俞白在想什么,陈非誉抓起俞白的手腕,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俞白的小指,“我和你拉钩。我还等着你带我去游乐园,可不能做鸽子精。”俞白垂下眼睛,借着路灯光,看向自己和陈非誉勾住的手指。他最终还是拿陈非誉没办法,妥协道:“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陈非誉晃了晃手指,点头:“好的。”陈非誉松开了手,俞白手上倏地落空,好像心里头也空了一块。俞白微微蜷起手指,又嘱咐了一遍:“早点回去休息。”陈非誉忽然张开手,将俞白搂进了怀里:“好的好的好的。”陈非誉没抱实,他看起来动作幅度很大,却只是虚虚将俞白圈在怀里,对俞白连说了三声好的。俞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揽住陈非誉的腰,将陈非誉拉到身前紧紧抱住:“没事,以后都有俞哥在,别害怕。”陈非誉把脑袋埋在俞白的脖颈处,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俞白在陈非誉的催促下,回到了出租屋。他洗澡换了身衣裳,就开始写那两套数学题。俞白特意把作业拿到客厅来写,以便随时听到对门的动静。只要陈非誉没有回来,他心里头就跟烧了一锅沸水似的,怎么都静不下来。俞白数学不大好,他先把选择题和填空题猜一半蒙一半地写完了,又挑了看起来最顺眼的立体几何写了两个小题,解析几何写了一个小题,勉强把三角函数和统计的题目也做了,陈非誉还没回来。俞白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他放下手机,又拿起笔记本,翻开了半分钟,一个字也写不下去。几乎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俞白唰地搁下笔,拿起手机和钥匙就出门去找陈非誉。俞白先在门口的24h便利店买了陈非誉最喜欢的芒果酸奶味可爱多。他拿着可爱多在小区里转悠了两圈,然后在两栋楼的角落间找到了陈非誉。小区里种了很多桂花树,这会儿不是花期,树上长着绿油油的叶子。桂花树外头砌了花坛,陈非誉就坐在花坛边上,在俞白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陈非誉的半张侧脸。还有一支烟。白蒙蒙的烟雾,袅袅婷婷地弯出了个抽象的弧度。怕吓着陈非誉,俞白故意把脚步放重,走了过去:“我的数学试卷都写完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过来给我讲一下我不会的题目?”陈非誉听到声音,他还是被吓着了。陈非誉很诧异地转过头,脸上甚至还有一瞬间的惊慌失措。“又躲着抽烟。我给你带了冰淇淋,你能不能别……”俞白的声音在看到陈非誉的动作后,突兀地停住了。陈非誉手忙脚乱地把那支烟从胳膊上拿开,扔到地上,碾碎了橘红色的火星。“你在干什么!”俞白的声音难得带了重重的火气。他抓住陈非誉想要藏到背后的手,怒气冲冲地把陈非誉的袖子翻开----陈非誉的胳膊上,有三个被烟烫出的痂,还有一个正烫到一半,被俞白忽然打断,只留下了一串水泡。“你脑袋里头要是水太多了,我帮你倒一倒!”俞白气得咬牙切齿,他把陈非誉的手腕都攥红了。陈非誉被抓住拿烟头烫自己的胳膊,也没解释什么,只是低着头,避开俞白的目光,眼神比老单元小区的墙皮还要灰败,半晌,才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俞白,你为什么要来呢?”陈非誉不想俞白看到他这个样子----丑陋、颓丧、破败。俞白听到陈非誉这句话,火气直接燎了嗓子,他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俞白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耐心,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一遍陈非誉的伤口。“你他妈拿烟头戳上去的时候,没拿这当你自己的胳膊是吧?”俞白觉得自己要被陈非誉搞得喘不上气来了,但他又拿陈非誉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打又不能打,骂又没有用,最后被气上头的反倒是他自己。“我要被你气死了!”俞白把手里的可爱多直接贴到陈非誉脸上,“你自己清醒清醒。”脸颊上忽然被贴上凉的冰淇淋,陈非誉稍稍把脸偏开。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俞白,说:“我想吃可爱多。”“你……”你还有脸吃冰淇淋!“我想吃。”俞白松开了攥着陈非誉的手,认命地给陈非誉撕开可爱多的包装纸,直接把冰淇淋递到陈非誉的嘴边。“吃!”俞白语气还是凶巴巴的,“用那只手拿。”陈非誉听话的用没有伤口的右手拿过冰淇淋,他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里头还是有水光,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俞白觉得心里头有只猫儿挠着,甚至开始反思,刚刚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毕竟对于陈非誉来说,今天是非常痛苦的一天。“我们先回去。”俞白说完,没给陈非誉反对的机会,直接拉住他空着的那只手,带着他回到陈非誉的出租屋。陈非誉上次在大兴乡摔了膝盖,屋里头的医药品备得齐全。俞白轻车熟路的在陈非誉家里翻出了碘伏和棉签。陈非誉吃完了可爱多,正坐在沙发上擦手。俞白走过去坐到陈非誉旁边,把陈非誉的胳膊放在了他的腿上,弯着腰小心地给陈非誉用碘伏先清洗伤口。被烟头烫伤的地方又红又肿,水泡一挑破里头就流出血水来,哪怕俞白把动作放得很轻,但还是能听到陈非誉疼得抽气声。“疼?”俞白在挑完水泡的空隙里,抬眼看向陈非誉,“下次还敢再做这样的事情吗?”陈非誉摇头。俞白把棉签扔掉,取出烫伤膏,给陈非誉一点一点抹到手臂上:“你给我把烟给戒了。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碰烟,我就给你把笔记扔了。”“好。”陈非誉一点也没迟疑地应了,脸上甚至还隐隐有了些笑意。俞白敲了敲他的头:“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一个人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心里头再难过,都不能够去伤害自己的身体。陈非誉,你得明白,有些东西是底线,不能破。别人可以不爱你、不珍惜你,但你不能自己不爱自己。”“一旦你开始自己糟蹋自己了,全世界都会来糟蹋你。”俞白一边洗手,一边继续数落陈非誉,“你是有多笨,才会把烟头往自己身上戳?你平常做数学题的智商,是拿去喂了哪只狗,告诉我,我给你要回来。”洗完手,俞白走回客厅,他弯下腰,用还沾着水的手拍了拍陈非誉的脸颊:“好好爱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好不好?”陈非誉在俞白的手要从他脸上离开的时候,忽然扣住了,他问俞白:“你是要走了吗?”俞白没有挣开陈非誉的手,他温柔地问:“怎么了吗?”陈非誉用很低的声音说:“俞白,你今天陪我睡,行不行?”俞白想都不用想就答应了:“行,你待会去洗漱的时候,不要把伤口沾到水,我回去换个衣服就过来。”作者有话要说:回来辽~晚安☆、溏心蛋俞白把书包收拾好,换了睡衣,连带着明天早上要穿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一起拿到陈非誉的家里。陈非誉洗漱完,靠着浴室的门,看着俞白把他的刷牙杯和毛巾跟自己的并排放在一起,心里头压抑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忽的就被理顺了。他觉得心里头就剩下俞白给他买的那个芒果酸奶口味的可爱多,很甜,特别甜,漱过口了,甜味也还在。“去睡吧。”俞白把东西放好,让陈非誉先去睡觉,他把客厅里的电源断了,才去卧室。陈非誉的床头放着俞白送他的那盏星空灯,星空灯边摆的是生日蛋糕上的那个小王子粘土人。陈非誉还是把床内侧的位置留给俞白,他说:“关灯吧。”俞白关上了灯,打了个哈欠:“晚安。”陈非誉依旧在床上放了两床被子,俞白扯了扯自己那床被子盖好,顺手替陈非誉也掖了掖被角。陈非誉眼睛闭着,但俞白猜,他还没有睡着。俞白没有认床的毛病,很快有了睡意,就在他刚进入浅眠状态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点声音。“睡了吗?”“俞白?”俞白眼皮沉得很,抬不起来,但意识比身体先清醒过来,反应过来是陈非誉在说话。陈非誉又轻轻地问了一遍:“俞白,睡了吗?”俞白眼睛还没睁开,但他翻了个身,面向陈非誉:“怎么了?”陈非誉趁俞白没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先伸手捂住了俞白的眼睛。“你闭着眼睛吧。”俞白又打了个哈欠,陈非誉为了捂他眼睛,半个人都压在了他身上。俞白终于清醒了点,他撑着陈非誉的肩膀,问:“你要干什么?”陈非誉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俞白以为陈非誉又要什么都不说,困意再次来袭的时候,陈非誉说话了。他问俞白:“你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讨厌我吗?”“嗯……”俞白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却被陈非誉捂得更紧了。俞白没有推开陈非誉,他靠在床头,用笃定的语气说,“不会。”陈非誉深吸了一口气,他靠着俞白的胸膛,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人。”“怎么会?”俞白张口就说,“你那么好。”“我不好,俞白,你不知道我有多坏。”陈非誉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我今天其实特别想把那盆汤泼到陈一恪和许一荻的身上----但是我没有。我说,我明白的,谢谢您。”“我特别讨厌那个假装出一副很懂事的样子的陈非誉,他每天都在撒谎,像他那样的人,撒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顺利的把开头的话说出来,陈非誉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我有时候照镜子,看到镜子里面的那个人,都觉得他太恶心了。假如一个人对着喜欢的东西不能说喜欢,对着讨厌的事情不能说讨厌,最擅长的事情是按照普适价值标准,扮演出一个优秀的人----你说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存在?”“我一直想着要离开这里,离开陈一恪和许一荻,再也不回来。但我发现,陈一恪和许一荻根本就不在乎我去哪里、回不回来。不论我是拿年级第一还是倒数第一,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你能想象那种感觉吗?你用了全部力气想要去报复,最后发现,你所在乎的一切,其实从来没有存在过。”“我这样的人,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把烟头摁在胳膊上,都感觉不到痛。”俞白被陈非誉捂住了眼睛,他看不见陈非誉的表情,但身上其他的感官在夜色里变得更加敏感。他能闻到陈非誉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香,他能听到陈非誉语气里的委屈和无助,像受伤的动物幼崽一样的呜咽声。俞白抬起手,他看不见,摸索着伸手触碰到陈非誉的脸。俞白的手先摸到了陈非誉的下巴,他的手指微微上抬,就落到了陈非誉的嘴唇上。陈非誉的嘴唇很软,俞白像被海妖蛊惑似的,轻轻地在上面按了一下。然后,他的手指又沿着陈非誉的鼻梁,摸上了陈非誉的眼睛。陈非誉的睫毛扫过俞白的指腹,上头沾了眼泪。俞白温柔的用拇指擦掉了陈非誉眼角的泪水。“别哭。”“别哭。”俞白连说了两遍别哭。陈非誉松开了捂住俞白眼睛的手,他两只手紧紧搂住俞白的脖子,终于哭出了声:“为什么他们不喜欢我?为什么呢?”俞白哄孩子似的,轻拍着陈非誉单薄的背脊。“你不糟糕。”俞白低声哄着陈非誉,“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对‘优秀’的定义,有多执着就有多模糊。大家所理解的‘好’,永远以自我为中心,其实没多大意义。我当年在一中,可烦我那个班主任,她那套好学生理论我实在接受不了,一个人只要学习成绩好、听老师父母的话,就‘好’了?难道一个人就不能拥有自己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种的生活方式,凭什么就只有他们口中的那一种是对的、是好的?”“那个聪明懂事,学习很好的优秀班长陈非誉,是大家都喜欢的。但那个玩民谣金属,唱歌很好听的陶姜,我也喜欢。他唯一的缺点就是烟瘾有点重,过两天我得去买一个东南亚那边产的、印着黑乎乎的烂肺的烟盒给他,让他想抽烟了就拿出来看看,务必早日戒掉烟瘾。”